“在球滚落到你面前的前提是我投了篮;在被‘没收’的前提是我确实因为玩球没有看路导致撞到了你。”
“一切的原由不是因为你。”
说到这,南珂的表情有细微的变化,绞紧的手指微微松开。
“不过,确实得请你帮帮我……”易孟变调恢复到原来的模样,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帮我从班长那赎回我的球。”
“同桌,这是只有你能做到的。”
易孟双手合十,闭眼嘴里念叨着“拜托拜托”,完全没注意这声“同桌”带给南珂怎样的冲击力。
有震惊,有不知所措,但一切都抵不过她产生的一种陌生情绪。
第一次,她要强压的不是情绪,而是嘴角。
在她答应之际,阳光正巧掠过她洒在易孟的身上,那抹因为她答应而展露的喜悦,深刻烙印在她脑中。
气泡水打开瓶盖接触到空气,整个瓶内产生化学反应沸腾起来。
这是南珂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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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学校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完,晚自习之前的空闲时间,吃完饭后就被孟絮拉去篮球观赛。
南珂一眼就望见那抹自信张扬的身影。
听孟絮说这次好像是友谊赛,对面的人南珂没有见过。不像易孟那么的“活泼”,倒是可以用成熟沉稳来形容。
“黎炀!加油啊!”
本来输出很大声的孟絮在此刻也收敛许多,南珂离她最近,微微侧眼便能看到孟絮脸颊泛起的红意。
原来这个人就是黎炀。
南珂默默将黎炀划到不可交集处。
面前被巨大的阴影笼罩住,她下意识抬头撞进琥珀色的瞳孔中。
“我说班长啊,你这也太偏心了吧,怎么给别的班加油?”
易孟微微附身拿起放在南珂脚边的水瓶打开喝了几口。
“要你管!”
莫名的,南珂的视线就落在面前人的喉结处。
对方因为吞咽而滚动的喉结……
对方因为刚运动完而被汗水划过的喉结……
她赶忙偏离视线却跟球场上的黎炀对视上——糟糕!
果不其然,孟絮眼中闪过不明的情绪,挽着南珂胳膊的手突然一收紧。
“同桌,那你给我加油吧。”
易孟在此时插上一嘴,微微俯身,刚好挡住黎炀的视线范围内的南珂,“黎炀那小子有班长加油,我的话……你来怎么样?”
南珂怔怔点头,当下微妙的情况她没有别的选择,斟酌台词后开口:“同桌……加油。”
尴尬的气氛在此刻瓦解,她明显感觉到被挽着手臂的人放松起来。
这次的选择,她做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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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上1V1的球赛精彩的让许多其他班级的同学也驻足观赛,分为明显的两批。
男生看技术,女生看颜值。
谁也不互相干扰谁。
包括球场上也是很明显的两种风格:喜欢在打球时嘴里叽里呱啦的根本没停过的易孟,跟没受干扰只顾自己打球的黎炀。
南珂感叹缘分的奇妙——这样两个完全性格不同的人会玩到一块。
好神奇,好羡慕。
中场休息时,孟絮立马起身给黎炀送水,看得易孟叹息阵阵。
目光偶尔撇到南珂所在之处,光看就知道对方没能Get到自己的话中话,无奈一笑后干脆再次坐到球上,说得更加直白:“太累了走不动了……渴死我了……”
看到这一幕,南珂犹豫着要不要把他的水递给他,但周围有许多想要给他递水的女孩子,不缺她一个。
她垂眸躲避易孟的视线,女孩们准备行动时,不远处传来易孟的声音:“同桌!救救我!我要死了!”
死?!
南珂猛地拿起一旁的水杯朝易孟跑去,边跑边帮他把水拧开,递到他面前恨不得灌到他嘴里:“快!”
四周安静下来,南珂喘着气不明所以地环顾四周。只见手中的水被易孟抽走,爽朗的笑声传入耳中。
夏日气泡水沸腾了。
“你……!”
耳根率先变红,南珂微咬下唇,当下的窘迫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哪怕是在之前的学校,不给她好脸色都是明面上的事情,没有人会像易孟这样假装对她好,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她当笑柄。
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南珂垂眸遮掩自己的情绪。鼻尖一酸,颤颤巍巍地用只有易孟一个人能听到声音开口道:“你不知道死字不能乱说的吗……”
见女孩沉默起身转身独自朝操场走去,易孟喝水的动作一顿,一口气堵在水瓶呼出时把自己呛到。
“咳咳……”
任凭溢出的水滴落在自己球衣上,他的目光紧跟着南珂逐渐走远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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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下,繁星点点,此刻的璀璨在南珂心中只觉得刺眼。
可群星中有两颗比其它更加闪烁星星,似乎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
南珂破涕为笑抚去脸颊的泪水,她将手心对着天空举起,好似把两颗星星揣在手心。若有若无的温度在手心流窜,面前映照出熟悉的面孔。
“爸妈,你们来看我啦?我没事的,你们不用担心……”
泪水顺着眼角流下宛如豆大的珍珠滚落,众人只知珍珠美好,却忽略珍珠产出的痛苦过程,在蚌心中烙下磨灭不去的印记。
而作为被开的蚌,即使伤痕累累,也抵挡不住对方要取珍珠的心。
毕竟建立在表面的美好,才是众人看物质的本身。
她只能隐藏,隐藏自己是坏蚌,隐藏自己没有珍珠,隐藏……隐藏那伤痕累累快要坏死的一切。
她靠在升旗的杆子旁,放下手仰望天空。黑夜无光,星星终究会被云层所遮挡。
世界犹如一个巨大的牢笼,她逃不掉,只能被支配漫无目的地度过日子。
“南珂!”
空旷的操场传来回声,一人背对着月光手里怀揣着什么东西朝她跑来。
光听声音,她听出来了——是易孟。
为什么要来找她……是来看她笑话的吗?
来不及思考,她只想逃离身旁人探寻的目光,朝黑暗处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南珂忍不住小跑起来。没注意到脚底有石子,右脚一崴,扑倒在塑胶跑道上。
手心跟膝盖同时传来灼烧感,刚流下的泪痕还没干涸,手腕被人抓住只能被迫抬头。
“!”
易孟一惊,女孩因疼痛湿润眼眶,让他脑袋一空顾及不到周到人的目光,只想将南珂横抱起。
“你又来看我的笑话吗?”
南珂的声音虽然带有鼻音但却冷静地可怕,她用擦破的手支撑着跑到想起身,不愿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脆弱。
颤颤巍巍的小身板在此刻单凭细瘦的胳膊根本支撑不起来,但还是咬牙拉开跟易孟之间的距离,倔强抬头:“如果是的话,请你离开……”
“南珂……”
易孟叹息一声,将自己的手往前几公分放在南珂手旁,没再朝她靠近。
他有看到南珂对着天空流泪强颜欢笑的样子,是不是她有很重要的人去世了所以才对“死”这个字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
想到这,易孟恨不得南珂能给自己一拳。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刚才无意识觉得逗她的笑可就太混蛋了。
南珂当下思绪混乱,又因面前人背对着月光,她看不清易孟的神情。
她恼。
只觉得恼。
恼他不明由的笑,更恼自己这么轻易的觉得一个人好相信。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恼。
南珂咬紧下唇没有说话,易孟的视线从她眼前移动到别处,见对方膝盖擦破心中一紧。
“对不起……”
易孟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停留握拳收回,他观察南珂的细微动作。
身体微颤,眼中的疑惑、慌乱、惶恐不安交替出现。
明明此刻是只带刺的刺猬,他却想安抚她的情绪,抚平她的尖刺。
就算被误伤也没关系。
停顿在空中的手慢慢试探地伸向南珂的头顶,在触碰到发丝后控制力道轻抚安慰:“乖,你没错,错的是我……错的是我的无知,我荒谬且理所应当的玩笑。”
晚风拂过,吹起她的发丝勾勒在少年指尖,撩拨他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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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珂不知道自己怎么被易孟带到医务室的,只记得自己因为易孟的一句话一直在哭,哭得声音沙哑眼睛都肿了。
到室内才看清易孟校服肩膀处沾满自己还未干透的的泪痕。
等等……
怎么是校服?他不是穿的球衣吗?
面前的少年认真聆听校医的嘱咐,点头应下所有注意事项。明明再晚一点来,伤口就能愈合了。
但看到自己被包扎完好的膝盖跟涂上碘伏的手心,现在感受起来,似乎没有刚摔的时候疼。
“我会打电话跟你们班主任通知请假晚自习,在这里养伤一会再走会好些,目前不太确定脚腕有没有崴到。”
“好,谢谢您。”
目送校医回到办公室内,易孟回到病床旁拉来椅子靠床边坐下,在自己一开始就揣在怀里的袋子里边翻边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都买了些。”
一样一样的拿出放在床旁:糖果、薯片、巧克力……还有一瓶葡萄果汁跟一瓶葡萄汽水。
南珂眉眼间的犹豫溢出,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她不应该理所应当地接受,没有人会突然对一个人好,所有的事情都是利益至上。
斟酌再三开口道:“你……是要从我这得到什么好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