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距离教学楼很远,到了这里,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
没有蛙叫,也没有虫鸣。
保安室已经锁门,校门外没有房屋,马路对面只有一片荒土。
看不见人影,也没有车辆行驶经过这里。
万籁俱寂。
伸缩门不过只到池预的手臂关节处,似乎轻而易举就能翻跨出去。
池预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朝外面扔出去。
下一秒,一道蓝色激光从伸缩门下拔地而起,将石头劈成两半。
接着,就是石子碎粒掉落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周限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没有出声。
良久,池预转身。
弯月从云层中露出一角,但依旧只是能看清他的轮廓,望不见情绪。
周限只比池预矮几厘米。但现在,可能是相隔太远,又或许是周限站在上坡路上的原故。池预觉得自己需要仰头才能和他对视。
他的身型很好看,不是只有肌肉的强壮,却是很挺拔。
特别是……
腿长。
又一阵凉风吹过,周限额前的碎发被吹起,又轻轻落下。
池预轻眨下眼,回过神来,问他:“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周限实话实说:“怕你逃跑。”
听见这话,池预笑了起来。
“我要逃跑就不跟你那兄弟说了,”他朝周限走过去,无辜道:“我就过来散散步,顺便想想怎么杀那个羊头人。”
在鬼片散步,谁信。
“想到了吗?”周限没有戳穿他。
“差不多吧,”池预实话实说:“但是我没有把握。”
———
李迎是真没有想到,他们寝室连一盏灯都没有。
一片漆黑,活动都不好活动。
但这样折腾半天,一身血腥味和汗臭味,不洗澡肯定不现实。
手机在这里自动关机,开都开不了,一点用都没有。
好在众人摸着黑开了行李箱,找到系统备给他们的手电筒。
有了灯光,总算好受一点。
李迎又率先在行李箱里摸出水卡,拿着行李箱里的干净衣服第一个跑进浴室:“我先洗了啊各位!”
为了方便交流,大家已经简单介绍了名字。靠门右侧的杨叶这才发现,寝室里少了两个人。
“李迎,你兄弟呢?” 杨叶抬高音量问他。
“啊?”李迎正脱着上衣,声音有些闷:“噢,他去找池预了,等会就回来了。”
话刚说完,寝室门就被推开。
周限和池预一前一后走进来,带进来一缕凉风。
薛康只看了一眼,就继续收拾自己的衣服了。
他一直觉得这两个人都很高傲。
特别是周限。
一来就把寝室门踹得差点裂开,刚才在报告厅,也敢不慌不忙地一个人上去……
反正肯定是个大佬,不好惹。
见两个人回来,汪毅理开始疯狂夸周限。
“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你今天多帅吗?”李迎对床的绿毛汪毅理放下手里的衣服,站起来边说边做动作:“不慌不忙地走上去,镇定自若地拿起最后一根签。”
汪毅理右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抬起手,模仿道:“然后给那个死羊头人看。诶!没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我隔得远,但我还是在那羊头脸上看见了愤怒!”杨叶跟着说:“如果不是这个系统没说话,我感觉他都要把你吃了!”
“对对对!当时我都不敢看。”
几个人轮番表演,低沉的气氛总算是消散一些。
池预侧头,周限依旧站在他旁边,没有挪动。
他低着头。
好像笑了。
“那么大的水声都听见你们吵,”李迎洗完了澡,从浴室里出来:“你们不洗吗,说不定等会儿睡觉还有时间限制。”
—
几个人又围在一起,讨论分析了自己来这里之前都在干什么、在哪里,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讨论了十几分钟,众人发现一点规律都没有。
大家又泄了气,开始苦恼起来,该怎么离开这里。
周限洗完澡躺上了床,广播没有再发出声音,薛康最后一个走进浴室。
其他人没有再说话,高度紧张这么久,都累得倒在床上直接睡着了。
周限和池预不打算把那本书里的内容告诉他们。怕他们一时冲动,搞出不必要的麻烦。
等有了对策,需要合作,再商量也来得及。
池预在周限的上铺,不知道睡着没有。
等困意卷席大脑的时候,浴室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怎么了?!”里浴室最近的汪毅理率先踹开门,就看见薛康一条腿整根沫入发黄的厕所洞里,他拉住薛康的手,大声喊道:“不对劲!洞下面有东西!!”
有东西在疯狂地把他往下拉。如果不是洞太小,恐怕他早就被拖下管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薛康满脸恐惧,拼命地往上爬,害怕得语无伦次:“有鬼!有鬼!!他拉我!!!”
“救我啊………”薛康哭起来,满脸绝望:“求你们…救救我…”
“别急兄弟,我们拉你出来!”汪毅理和杨叶一左一右,用尽力气,把薛康往上拉。可是薛康的腿像是已经被禁锢住,丝毫没有效果。
“不行,拉不动,”杨叶蹲下,紧皱着眉:“得想个办法。”
然而,下面的东西并没有给他们想办法的时间。
“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薛康疯狂地朝前面爬,身体不停地胡乱蠕动,他大叫:“我的腿!!!它吃我的腿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
这话一出口,众人再也不敢耽搁。几个人你扯我我扯你,想要带着一起把他往上拉。
可是无论用多大力气,薛康的腿就是丝毫不动。
伴随着薛康的惨叫,下面的骨头咬碎声和咀嚼声清晰地传了上来。
下一秒,薛康疼晕过去。
“觉都不让人睡吗!!!”有人在后面叫骂:“这破地方到底想要怎么样!!”
周限看着薛康被拉近洞里的腿,开口道:“他活不了了。”
他的声音清冷又孤高,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他…为什么?”汪毅理看向周限,声音有些发抖:“一条腿而已,把它剁掉不就行了……”
虽然这么说着,汪毅理的声音却小了起来。
他知道这似乎不可能。这里没有人杀过人,也没有人敢做砍腿这样血腥的事。
“对啊,得流好多血吧……”
“刚才他说了,那个东西在吃他的脚,”周限说。
现在他的腿就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流血。
“血流多了也会死。”
“这里也没有斧头和刀子,”周限没有给他们任何希望:“短时间内很难。”
下一秒,杨叶给了他们最后一击。
薛康脸上已经没了血色。
他伸手去探薛康的鼻息,又去摸他的心脏。
“没有呼吸和心跳了…”杨叶抬头:“怎么办?”
没有人说话,厕所下面的东西也再没发出声音,仿佛从未来过。
“要…把他拉出来吗……”有人小声问。
“拉出来的话,那个东西也跟着出来怎么办……”
他们细声讨论着,最终,谁也没有动。大家愣愣回到床铺,没有再说一句话。
周限闭上眼,四周安静至极。
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听到指甲不断刮划着地面的尖锐突兀的声音。
“咯咯咯…”
“咯咯咯咯……”
声音越来越近。
他睁眼。
因为害怕,他们睡觉之前都没有关灯。可能是没电了,灯光已经熄灭。现在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映照进来,隐约看见周围的事物。
不对。
周限坐起身,屏息扫视着四周。
对面的床都空了,他们都不见了。
这里只剩他一个人。
“咯咯咯…”
声音再度传来,周限垂眼,看向声音来源。
薛康的脸已经腐烂,他拖着流血不止的腿,一点一点地往前爬。
下一秒,他抬头,对上周限的目光。
周限皱眉。
薛康眼眶里全是眼白,整张脸已经扭曲。
“你为什么不救我!!!!!!”他拖着腿,猛地扑向周限,语气绝望:“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周限想要抬手挡住,可是根本动弹不了。
他就这样坐在那里,看着自己被薛康尖长的指甲掐住脖子,窒息感扑面而来,他却无能为力。
—
周限惊醒。
他睁开眼睛,微喘着气。
是梦。
他坐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湿,黏腻腻的。
天已经蒙蒙亮,寝室里有几个人已经起了床,正在说话。
“我刚刚偷偷瞄了一眼,薛康不见了。”汪毅理小声道。
“啊?反正我是不敢进去了,”杨叶害怕又无语:“昨晚一整晚都没睡好。”
床铺轻轻摇晃了几下,带着老旧的嘎吱声。
池预从上面下来,看见周限坐在那里发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现在是早上6:10,请各位同学在6:30内到达大厅。】
老旧的广播又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
这次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周限快速翻出牙刷刷了牙、洗了把脸。
有了昨天的教训,这次所有人都及时赶到。
进门的时候,李迎小声嘀咕道:“不知道其他寝室昨晚有没有死人…”
池预走在他旁边,听了这句话,疑惑道:“什么?”
李迎以为池预没听清,刚要再说话,就看到周限朝这边瞥了一眼。
不知道是瞥他,还是瞥池预这哥们。
李迎还是乖乖闭了嘴,没有回答池预。可能是没休息好,吵得烦。
今天的树饕换了干净的西装,笔挺地站在大厅中央。
站在它旁边的学生会比昨天多了不少。
昨天只有十几个,今天一眼扫过去,得有几十个。
“这又是要干嘛…”李迎看见这场景,差点没背过去:“不会是要玩抓人游戏吧。”
这话刚说完,学生会会长就讲话了。
依旧是一腔尖锐怪异的嗓音。
“七个人一组,你们有十分钟时间。”
“分组?”李迎默默拉紧周限的一角,看向池预:“咱仨?再拉四个。”
既然是分组,应该是要合作的。有昨天晚上报告厅那一处,有些人觉得和周限一起比较危险;也有人觉得他会钻漏洞,想要一起。
所以找人也不是太难。
最后组完,居然刚刚好。
但是树饕似乎并不满意。
它绕着人群转了一圈,然后停下脚步,抬手指向右侧。
“你一个人一组。”
众人纷纷朝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周限高挑,站在人群里基本比他们都高,很显眼。
李迎听了这话,瞬间不服了。他踮起脚,瞪着树饕:“凭什么?”
树饕又看向李迎,没有说话。
到底还是害怕,李迎弯下腰,重新躲回人群。
“因为你昨天违反了抽签规则,这是惩罚。”树饕慢条斯理地给出了理由。
树饕转回去,学生会会长开始接下来的步骤:“现在你们每个组手上都有一个编号,学生会会带你们去相应的班级。”
周限抬手。
黑色的数字不知何时刻印在手臂上。
46。
“没事,”李迎瞄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数字,安慰周限:“我们是47,应该是挨在一起的教室,开个窗户就能对话了。”
“你要是有什么,就叫一下,”李迎继续道:“我等会过去把窗户开着。大不了我们冲出去和它们刚,要死一起死。”
按照编号,各个组从前到后离开,大厅里很快空旷起来。
“44组。”
“45组。”
“46组。”
周限跟着男学生会离开,身后还有最后七个人。
“47组。”
男学生会带着周限上到十一楼,站在倒数第二个教室门口。
等到周限进去,男学生会把前后门都上了锁才转身离开。
周限站在讲台边上,扫视一圈眼前的教室。
五十多张桌椅,上面堆着书和笔。看起来和普通的教室没什么区别。
接着,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47组就在旁边的教室。
周限看向挨着走廊的窗户,恰好李迎和池预也在看这里。
李迎朝他挥了挥手,做口型道:“别怕!”
等他们进了教室,周限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右手食指上,多了一枚生锈的戒指。
这是刚才要离开的时候,池预突然拉住他,给他戴上的。
拒绝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