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陆成江 第20章 第二十章

陆招娣小区对面的咖啡厅里，凌霄有些心不在焉地搅动着手里的咖啡勺。陆招娣下班的时候联系了她，说是要将昨天的衣服和保温杯还给她。

凌霄告诉她，自己正好在她家附近见个朋友，顺道将其取走。给陆招娣发了个位置后，便耐心等着她回来。

一杯咖啡见底，小区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呢子大衣、留着小平头的男人，来回踱着步。门口的保安除了和进出业主打招呼外，其余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他身上。

凌霄慢悠悠走出了咖啡厅，踱步到附近的斑马线准备过马路。五分钟前，陆招娣给她发来了一条语音，说自己马上就到小区门口了。原本是可以直接从另一个车辆出入口进去的，得知凌霄正在小区主门，所以特地绕了过来，接她进小区。

站到小区门口，凌霄打量了一下那个男人。那男人也注意到了她，双方短暂地对视了一下，对方便移开了目光。

陆招娣的车很快便驶到了小区门口，她第一眼便望见了保安亭不远处站着的凌霄，瘦瘦高高的、眉清目秀。凌霄也认得她的车，咧着嘴冲车里人挥了挥手。

车子停稳，陆招娣解锁了副驾的车门，“凌霄，上来。”

凌霄刚要拉门而入，不远处那男人小碎步跑了过来，敲了敲主驾驶座的车窗，冲里面喊道：“陆招娣，我的东西呢？”

陆招娣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摇下车窗，“我现在上去拿，在这等会。”

孙本阳抬头望了一眼车对面的凌霄，凌霄没什么好脸色，甩了他一眼，进了车里。

“等了多久了？站这冷不冷啊？”陆招娣一边开车入小区，一边关切地问道。

凌霄摆头，“不冷，刚从对面咖啡厅里出来，你就回来了。刚那人就是你前男友啊？”

不得不承认，单从外貌上说，孙本阳的确长得还行。个子高，脸也白净，可惜人品不咋的。

“嗯，一会你在家里先坐会，我先把东西送下去。”车子滑进地库的入口，夜幕中有一对母子正在小区中来回踱步。

“一会陪你一起呗。刚刚注意到你家旁边有一家我很喜欢喝的奶茶店，等下带我去买一杯吧。”凌霄的口吻里，带了点撒娇的性质。

陆招娣怎会不知她是不放心自己，也没有戳穿她的心思，“这么晚了，又是咖啡、又是奶茶的，不怕晚上睡不着觉么？”

“想喝嘛～”凌霄嘟着小嘴，小声回应到。

车子停稳，陆招娣将凌霄送到了一楼大厅，“在这等我，脚不方便，别上上下下了。我很快下来。”

“好呗，等你。” 凌霄乖巧地在大厅里的沙发上坐好。

陆招娣很快便提了一个袋子下楼，方才的西装和风衣已被换成了居家的休闲衣物。

“走吧，一起去买奶茶。”

凌霄坐着不动，将自己的右臂伸向了陆招娣。很自然的，陆招娣将她拉了起来，两人第一次牵手。凌霄暗喜于自己的小心思得逞了，指尖的力量稍稍紧了一些。陆招娣明显感受到了来源于那只手上的温度，就好像，寒冬里握住了一杯温水般熨帖。但是，有所不同的是，这个温度，是柔软的、又是带了些力道的。

原本还在为要继续再面对一次孙本阳而感觉烦躁的她，此刻却无比心安。

顾及凌霄走路的速度，两人慢慢抵达了小区门口。陆招娣脸上残存的笑意在接近孙本阳的时候，迅速敛去了。

“给，所有东西，都在里面，以后不要来了。”陆招娣将手中的袋子提到了孙本阳面前，今日之后，两人便真的是一刀两断了。

孙本阳扫了一眼袋子里的东西，又想到了什么，“我昨天算错了，加上平日送你回家的汽油费，还有一些零散费用，应该还差我五百多，你就再给我五百吧。”大概是看陆招娣是个好说话的主，又临时起意，想再坑一笔。

“你有病吧？！”凌霄的骂声截住了陆招娣的回应。

自小家境优渥的她，身上难免沾染了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痞气”，短短一句话，就叫孙本阳瑟缩了一下。但他也很快便反应过来，对方不过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于是又对着陆招娣说道：“不想还钱是吧，还叫了人来。”

陆招娣原想让凌霄算了，给了钱，赶紧把他打发走就好了。

岂知凌霄手上一用力，将自己拉到了她身后。

“想敲诈啊？”扭头又看了眼陆招娣，“姐姐，这是谁介绍你们认识的呀，这么不靠谱，谈个恋爱一毛不拔，还要反过来敲诈女方一笔钱啊。”

“你别胡说八道，既然分手了，那理应将费用AA。”此刻正值下班高峰期，小区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不少，有些人甚至在驻足观望。

“AA没问题的，你把所有费用的明细都给我列出来，包括昨天已经转给你的一千多块钱，给我算清楚了，我一笔一笔去对。钱要算清楚，事情也要说清楚，我们这里送出的礼物和花销，也会把单据一并给介绍人，到时候请你多退少补。别既占了女方便宜，还到处给人泼脏水，抠搜男！”凌霄说话，直指要点。这种品性的男人，指不定还要在人前指责陆招娣两句。

看热闹的人也大概明白了几分，对着孙本阳指指点点，“哎哟，这男的，这么没品的呀，分手了还要来讨礼物要钱的咯，连汽油费还要算上的，不靠谱。”

周边细碎的讨论声被他听了去，毕竟也是有正经工作的人，要脸面的，耳朵通红，夺路而去。

“小姑娘，厉害的呀！”旁边一个带着孙子的阿婆冲凌霄竖起了大拇指，“这种人就要这么对付他，怎么还有这种没腔调的人呀！”

陆招娣见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也开玩笑地冲她竖了个大拇指。陆招娣是不愿意惹事的人，很多情况下，也不愿意与人纠缠。方才凌霄的话倒是点醒了她，今天白天的时候，那个介绍双方认识的同事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这么想来，是孙本阳在人家面前搬弄是非了。

没想到，还在上大学的凌霄，在处理这种事情上，竟然考虑得如此周全，且硬气。

周遭的人散去，凌霄又一改方才的气势，软软糯糯地，晃着陆招娣的手臂，“姐姐，去买奶茶。”

两人一同出了小区门，凌霄还不忘叮嘱几句：“以后，他要是再来烦你，你跟我讲，我来处理。”

沿路的街铺光影明亮，一些餐馆门口有店员在招呼客人。

陆招娣将目光放在凌霄脸上，“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早已习惯了自己独自解决生活中的一切麻烦事，从凌霄出现以后，便一次又一次挡在她身前。陆招娣的心，在沦陷。

“我……”凌霄被她这般问道，一时愣住，终究是年轻气盛，“我喜欢你呀！”

话一出口，体内的热意就蹭蹭往脸上冒。做惯了天之骄子，想要什么，想表达什么，很少有所遮掩的。竟忘了自己原先计划的，要徐徐图之。

陆招娣并不觉错愕，凌霄对她的热情和关心都太过直白了。那些青春的爱意总是不经意间从她的眼中流出。

“凌霄，我也喜欢你。”陆招娣语气平平，却在凌霄的脑海中荡起滔天的欢喜。可还未等她有所反应，陆招娣接下来的一句“像对待妹妹一样喜欢”，顷刻间又如一盆冷水浇下。

“唔，我知道呀！晚上还挺冷的，把手放我口袋里。”凌霄抓着陆招娣的手，塞进口袋。有了刚才那次牵手，凌霄做起这些亲密的事情便愈加得心应手了。动作却尽是错乱，是要掩饰尴尬与失落。

陆招娣任由她抓着，目视前方，眼底生出深沉的悲伤。凌霄啊凌霄，如果你我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许，我会勇敢一点。门庭悬殊，年龄之差，皆是叫人清醒理智的存在。

凌霄的失落，她不是看不见，但也只能当作看不见。

昨晚的那场失眠，心绪烦乱了整夜。最终理清楚了，她有点，喜欢上凌霄了。但是，她配不上的。与其热闹一场之后又重回人海，不如永远不要开始。

最爱的奶茶，却不甜了。

两人各怀心事，往家里走去。

小区绿化草坪处冲出来的一个妇人，将两人都吓了一大跳。

陆招娣身前的衣服被她死死揪住，“好啊，连亲娘都不要了是吧，总算让我逮着你了！”陆招娣鼻腔中轻哼一声，任由她撕扯。早晚都要面对的。

“喂！你放手！”凌霄急着去扯那妇人。

“我不跑，你先放手，你这样，我们也没法聊。”陆招娣目光沉沉。

徐小妹闻言，松开了手，眼神却死死盯在她身上。

“凌霄，你先回去，我改天再去找你。”陆招娣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狼狈。

“姐姐，你……”凌霄不愿离开，那个被陆招娣叫妈妈的人，怎能如此对待自己的女儿。她被那妇人的阴鸷吓到了。

“回去。”陆招娣坚持，语气冷了许多。

凌霄无法，“那你有事给我打电话，我走了。”转身离开，走得极慢。身后是那妇人扯着嗓门在指责陆招娣，如刀一般从背后刺来。

还未走出多远，后方一个响亮的耳光声划破了这个寒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