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苞呆呆愣愣的,束鹤轩声音低沉,却有一股撩人的魔力,云苞听了之后耳廓痒痒的,车身烫烫的,像是掉进了粉色的甜蜜陷阱中。
云苞车子上多了几包活性炭之后,原本崭新车辆的些许涩味,现在也完全清除干净了,云苞在车上弹跳着蹦来蹦去,心情十分开心。
但是束建总部里面的实习司机却犯了难,虽然董事长说他不用接送了,可是同事们又一脸不赞成地告诉他:
董事长说不要你接你就不接啊,你怎么那么没眼力见儿。”
年轻司机在两种命令之间怀疑徘徊,不知道哪种才是真话。
下班后,司机哆哆嗦嗦地在宾利旁边等候,束鹤轩看到他后问他在这里干什么,司机说:“不知道董事长是否真的不用接送,来看看。”
束鹤轩听到这话后有一段时间的沉默,可能是感到无语,最后让司机开车。
这样几天后的一个早上,束鹤轩在车上又对司机重申了一次:“你明天不用来了。”
司机心里一颤:我是要被开除了?
司机讨罪般说:“董事长,我哪里服侍的不好你可以说。”
束鹤轩说:“我想自己开车,这车我还没上手。”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几眼年轻却位高权重董事长,锋锐的脸庞带着冷静平和的神色,感觉不像是假话,他真的只是想开车,他说:“好的,董事长。”
他心里嘀咕,这位董事长有一说一,根本不像那些老油条猜测的那样苛刻暴性。
车子继续行驶,经过一个路段,束鹤轩的手机响了,云苞在一段铃声内醒了,在意识里坐了起来。
束鹤轩的手机响的有点久,从来行事作风很干脆的一个人,却让这个电话响了很久。
司机小心翼翼说:“董事长,要接吗?”
束鹤轩像在发呆,听到司机的电话才回过神,他又看了一阵屏幕,忽然冷声说:“下车。”
司机问:“您要下车吗?”
束鹤轩抬头在后视镜与司机对视,不容置喙说:“你现在下车。”
司机如遭雷击,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马路上,他的老板让他下车,他连公交车都搭不到!
司机下车关门的时候从车窗内看了一眼束鹤轩,他的眼神幽怨,脸上明显地写着:董事长果然如外界所说的一样不近人情。
云苞发现束鹤轩让司机下车后,并没有立刻换到驾驶座去,他像是安静地出了阵神,等到第二通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才摁下通话键:“喂。”
他没有开扬声,云苞不知道对面是谁,只听他口吻简短而冷淡,连说了三次“嗯”,一次比一次冷意,在第三次的时候,口吻缓慢,回应不和气,仿佛来电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束鹤轩在车子静坐了一会,将座位换到驾驶座,车子重新启程。
云苞很高兴束鹤轩亲手驾驶车辆,可是车内的空气让他觉得不安心。
束鹤轩开车开了没多久,约莫一十二分钟,将车子停在路边。
不久,一个抱着鼻涕小孩的中年妇女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她走姿难看,画着鲜艳的红妆,黛蓝色的眉毛,青绿色的眼影和大红色的嘴唇,表情咪咪笑,眼睛小而藏奸,在车窗外面敲窗的时候,云苞以为吃小孩的怪物来了。
和妇人气质完全不同的束鹤轩将车窗摇下来,仿佛失去任何审美而对一切都来者不拒一样淡淡说:“坐后面吧。”
那妇人说:“快叫表舅舅。”
那小孩听了妇人的话,方言浓重声音含咕噜痰说:“表舅舅。”
云苞刚才只是把重心放在大人身上,现在看到进了车厢的小孩开启了二度冲击。
那小孩虽然看似穿着整洁,实际上全身都是邋遢和坏习惯,他的嘴角沾着不干净的污渍,鼻孔是流鼻涕后凝成是白痂,他的手指像是摸了一把陈年旧油,指甲沟里全是灰尘和泥巴。
他看起来不聪明,但眼睛却有一股时刻都要做恶的精光,手里拿着一罐口香糖,把里面的糖果晃得发出尖锐的响。
小孩子一上车,束鹤轩就出言警告:“别让他站在座位上。”
那妇人把要放下去的小孩又一拐弯地抱起来:“你这小乞丐,没你站的位置。”
这是没教养的人教训小孩的方式,不含什么意义。
束鹤轩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动静了,仿佛不在意环境的人浅浅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原则,就对周围的一切来之受之。
那妇人端起笑脸说:“鹤轩啊,怎么这么久没到表姨妈那里吃饭?”
束鹤轩冷冷说:“不是说过了,没什么事不要联系我。”
那妇人说:“哎,我就说别急着联系你,可我那表妹实在太热心了,不愧是自家姐妹,其实姨妈这次过来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有几件小事同你商量。”
家里的亲戚,从来没有不求于他就出现的,束鹤轩捏了捏眉心,打开窗户。
那妇人拍了一下孩子的手:“别乱动。”
又对束鹤轩说:“姨妈有几件事想找你帮忙,你表哥最近不是成立个小公司,可是我们家底不像你那么丰厚,他一个老板,连装修的钱都没有哇。”
束鹤轩说:“明天他会有个新的办公室了。”
束鹤轩回应的爽快,让云苞有些惊讶。
“太好了,”那妇人拍了个掌,“我们现在还住在新水的小公寓,五六口人住一块,你看你自己坐拥一处别墅林,你爸爸妈妈也住在宫殿似的豪宅里,我和妹妹商量过了,她说你个孝顺的孩子,我才授意让她打电话给你的,我们啊,就是想要一个庄园,不用太大,中等的就可以,可以种种菜,你弟弟也需要一个好一点的环境呀。”
那小孩子看起来蠢笨,这时候却适时讨要:“哥哥我想要一个庄园。”
空气有些低沉,束鹤轩沉声说:“明年你们就会有个庄园了。”
那妇人喜上眉梢,说:“还有第三件。”
“还有第三件?”束鹤轩快气笑了。
那妇人见束鹤轩都答应了两件,第三件也肯定不在话下的,她得意说:“你弟弟今年7岁了,现在的小孩教育都要赢在起跑线上,你也看到了,他穿着干净,有礼貌,又聪明伶俐,我们想给他找个好一点的学校,可是那些最好的学校都需要推荐的,我们发现你和启明国际学校的校长认识,你把他送进去吧。”
妇人这次连请求都不请求,连讨好都不讨好,仿佛大家已经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帮个小忙不在话下。
束鹤轩这次却没答应,他说:“启明学校收的都是超智儿童,不适合普通教育。”
妇人拧眉说:“你也太不近人情了,我是你妈妈的表姐,小宝是你弟弟,我跟你爸爸妈妈都商量过了,都觉得这件事情没什么问题,是有什么不便吗?”
她性情败露的样子,让云苞觉得她可能会被束鹤轩轰出去,让奇怪的,束鹤轩却没发作。
那小孩嘴巴里吧唧吧唧吃着口香糖,一边吃一边用手去拉扯,手指上的淤泥把粉红色的口香糖弄得发黑黏腻,空气里都是草莓味的化工香精味道。
束鹤轩沉闷许久,他说:“我会给你们争取面试机会。”
那妇人眉开眼笑,脸上的白粉都在掉,她说:“太好了,鹤轩你就应该和我们这些家人多亲近,你看你妈妈对我们多好啊,我们都知道你是孝顺的孩子,我买几条鱼,晚上你回家吃饭啊。”
束鹤轩咬牙说:“我不吃鱼。”
那妇人说:“那有什么关系,晚上回家吃饭啊,你妈妈念叨着要你回来跟亲戚见面呢,你几个堂兄也有点事情想让你帮忙呢,你看你,真是年少有为啊。”
束鹤轩开着车,不再搭腔了。
那妇人一直在束鹤轩耳边说一些家长里短的话,而且话里话外让束鹤轩帮衬他们家,不要善待别的亲戚,没多久,又爬到束鹤轩的头上教训:“我说像你这种年轻人就应该多回家跟长辈打交道,别看你事业做得还不错,人生的道理还浅着呢,回家跟表姨表叔聊聊,还不能指点指点你,就说你着表哥和表弟,培养起来以后那个不是你的左臂右膀,要说分点股份给他们,不也是一家人吗。”
束鹤轩西装下的肌肉隆起,显得已经快忍耐到极限了。
那妇人还喋喋不休,张望着说车内:“你这车不错呀,你那表哥,虽然开了个小公司,可是正好差一辆车呢。”
束鹤轩沉声阻止:“你别再。”
说了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束鹤轩就感觉车子抛锚了,所有人都惯性反射地往往前扑去又往后撞在背椅上,那妇人尖叫出声:“你这车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接着那辆停住的宾利,无论束鹤轩怎么旋转钥匙,它都一蹶不振,接着,远近灯光一齐放闪,顿时爆射出巨大的光芒,而且警铃大作,低叫不听,雨刷喷水嘴喷出高高的玻璃清洁夜,配上不断叫闪的车灯,束鹤轩发现……那很像一个大哭大闹的小孩。
妇人惊叫:“小宝,你没事吧。”
束鹤轩回头,看到靠近车窗的小孩,那小孩一只手还按在车窗上,手心挤来挤去像在做什么,随着它每一下动作,宾利的反应就更大。
束鹤轩低吼:“你在干什么?”
那小孩呆呆看了束鹤轩一样,接着嘴角扬起做恶又脏兮兮的笑容,妇人把他的手打开:“你在干什么呀。”
束鹤轩一看车窗,眼睛窜起两簇火苗。
只见原本很干净的宾利,从窗户上可以看到外面树木的淡淡倒影,现在却黏了一滩范围广大的口香糖,口香糖脏得像淤泥,黏着黏糊糊的口水,几乎占了半道车窗。
妇人说:“哎呀,小宝,你怎么把自己的手弄得那么脏。”
妇人连忙给小孩擦手,那小孩无所谓地甩了甩手,接着又往车门上按。
车窗、车门到处是口香糖粘液。
妇人也感觉不对劲了,回头,束鹤轩的眼神几乎要将人凌迟至死,他的额角青筋暴起,仿佛随时都会暴跳起来殴打她和她的小孩。
在她惊恐万分的眼神下,束鹤轩吼着说:“你们还妄想用庄园种菜,我看要个地窖吧,如果没有窖养就算了。”
束鹤轩听到各种奇葩的要求的时候没发火,听到妇人颐指气使的时候没有发火,但看到心爱的宾利被人抹得脏兮黏腻,这一刻,他的怒火全部发泄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