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陆知行特意提前准备了礼物、定好了酒店,对于见宋栀礼的父母他格外重视,有多重视呢?
非要说的话,那重视程度是连宋栀礼都要说一句太夸张了。
“陆知行,你不用那么紧张。”宋栀礼握住他的手,看着格外紧张的男人不禁有些想笑。
陆知行叹了一口气,佯装苦恼道:“还是要紧张的,毕竟我把他们的宝贝女儿给拐走了。”
宋栀礼失笑,“那你准备的这些礼物也太多了吧。”
“不多。”陆知行毫不犹豫道,“要不,我们还是去接一下爸妈吧。”
“不用,我爸他可以开车,我们接完奶奶和他们会合就好。”
在悦海接上奶奶两人便前往酒店,待他们到达酒店刚好撞上宋明远和顾莹华。
“爸,妈。”宋栀礼先迎了上去。
“亲家你们好,我是之行的奶奶。”奶奶笑着朝两人伸出手。
长辈都开口了,不搭理显得不礼貌,更何况陆知行的奶奶看上去像个高知家庭的大家闺秀。虽然已是近古稀之年,但身上那股子气质是岁月也无法改变的。
宋明远抬手扶了扶眼镜,勉强扯出个笑容与老人握了握,目光扫过陆知行时立马变了。
陆知行喉结滚动,往前半步:“叔叔阿姨,领证的事是我考虑不周。但我和礼礼......”
“考虑不周,哼。”宋明远冷哼一声,“你这何止是考虑不周。”
“小陆啊,上次你在医院跟着忙前忙后的我很感激,当时我问你和我们家礼礼是什么关系,你说是男朋友。这才过去多长时间,你们就领证了?”
“是我不好……”
“爸。”宋栀礼拽了拽宋明远的衣袖,“领证是我和陆知行两个人的决定。”
奶奶见状,轻轻拍了拍陆知行的手背,温婉一笑:“亲家,这天儿也热,咱们不如先进去坐着说话?我呀,特意让酒店准备了上好的龙井,正好咱们边喝边聊。”
她说着,不动声色地朝顾莹华走近两步,亲切地挽住她的手臂:“这位就是亲家母吧?早就听知行说您气质出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您这身旗袍的料子,可是苏城的真丝?”
顾莹华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一愣,下意识答道:“是...是在苏城买的...”
“苏城啊。”奶奶眼睛一亮,“那可巧了。我年轻时在Z大教书,最爱去清河坊逛绸缎庄。现在的苏城变化大吧?”
宋明远见妻子被带走了注意力,神色稍缓。奶奶趁机回头,朝陆知行使了个眼色,“知行,还不快带路?亲家站久了该累了。”
陆知行会意,连忙上前引路,“叔叔,这边请。我订的包厢在二楼,临湖,风景不错。”
进了包厢,奶奶从随身的绣花手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亲家,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听说宋先生喜欢书法,这是乾隆年间的松烟墨,虽不是什么贵重物件,但胜在年代久远,写起字来墨色特别润。”
宋明远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顿时眼前一亮。他是识货的人,这墨锭品相完好,确实是难得的老物件。
奶奶又转向顾莹华,取出一个绣着兰花的锦囊,“这是我自己绣的香囊,里头装的是安神的药材。礼礼说你睡眠不好,这个放在枕边最是助眠。”
顾莹华接过香囊,指尖抚过上面栩栩如生的兰花,针脚细密整齐,不由赞叹,“这绣工真是...”
“老了,手不如从前稳了。”奶奶谦虚地笑笑,“我在大学读书时,跟着苏城来的绣娘学过几年。现在眼睛花了,也就偶尔绣些小物件。”
宋栀礼看着眼前这一幕,悄悄松了口气。
奶奶三言两语就化解了方才的尴尬,还让父母的态度明显软化。她望向正在娴熟地为大家斟茶的陆知行,发现他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些。
茶香氤氲中,奶奶端起茶盏,温声道:“其实两个孩子的事,我这个老太婆本不该多嘴。但知行这孩子从小跟着我长大,他的品性我最清楚。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还望亲家多包涵。”
“您哪里的话,我们也并不是怪小陆什么,主要就是觉得做父母的竟然连自己女儿结婚了都不知道,这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嘛。”顾莹华叹了口气,说实话在来之前她就悄咪咪找程幸了解过陆知行的情况,她对这个女婿还是很满意的。
“礼礼和知行不一直没办婚礼吗,不如趁着亲家也在我们今天就把这事商量商量?”
宋栀礼立马看向陆知行,低声道:“你让奶奶说的?”
陆知行摇了摇头,一脸无辜。
“呃……婚礼这个事情,小陆的父母不出面吗?”
宋明远这句话说完包间的气氛瞬间就凝固了,就在陆知行打算开口时,包间的门被突然打开。
“我儿子的婚礼,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可能不出现呢?”陆振宇西装笔履地站在门口,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陆知行的手指瞬间攥紧了茶杯,指节泛白。宋栀礼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变得僵硬,连忙在桌下握住他的手。
“你来干什么?”陆知行声音冷得像冰。
陆振宇不紧不慢地走进包厢,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听说我儿子要办婚礼,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要来给亲家敬杯酒。”
奶奶猛地站起身,声音不似之前的温柔,而是变得凌厉,“陆振宇!这里不欢迎你!”
“妈。”陆振宇露出一个假笑,“这么多年不见,您还是这么精神。”
宋明远和顾莹华面面相觑,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
宋栀礼注意到父亲的眼神在陆振宇昂贵的腕表上停留了一瞬。
“爸,妈,”宋栀礼站起身,“要不我们先...”
“别急着走啊,”陆振宇打断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既然要谈婚事,有些事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陆知行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陆振宇,你适可而止!”
陆振宇充耳不闻,将文件推到宋明远面前,“宋先生不妨看看这个。我儿子有严重的心理问题,曾经在精神病院住过半年。这样的女婿,你们真的敢要?”
宋栀礼倒吸一口冷气,她感觉到陆知行的手在剧烈颤抖。
“你胡说八道什么!”奶奶气得浑身发抖,"知行那时候才十几岁,是你这个畜生把他关进去的!”
包厢里一片死寂。
陆知行脸色惨白,声音嘶哑:“奶奶,别说了...”
“看来你没有对他们坦白啊,知行,你这样做可就是不负责任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陆振宇的话,奶奶颤抖着收回手,“你给我滚出去!”
陆振宇摸了摸发红的脸颊,眼神阴鸷,“妈,你以为现在还是从前?”他转向宋明远,“宋先生,我劝你好好考虑。我儿子就是个疯子,跟他妈一样...”
“够了!”宋栀礼突然站起来,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你给我闭嘴!”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陆知行,他怔怔地看着宋栀礼。
宋栀礼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陆振宇面前,虽然身高不及对方,但气势丝毫不减:“陆叔叔,我敬您是长辈,但请您注意言辞。”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第一,陆知行是我的丈夫,请您尊重他;第二,这里是我们两家的家宴,不欢迎不速之客;第三...”
“他过去所有的苦难难道不都是因你而起吗?”
宋栀礼深吸一口气,“是你害他被绑在不见天日的小房子里苦苦挣扎,以至于患上心理疾病,也是你逼死自己的妻子,害他从小失去妈妈。”
“你有什么资格说是他父亲。”宋栀礼的声音在包厢里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利刃般刺向陆振宇。
“你知道陆知行是怎么熬过这些年的吗?我哪怕不知晓全部已经足够心疼,而你作为他所谓的父亲,可曾关心过?”
陆知行站在原地,喉结滚动,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陆振宇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扯了扯领带,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宋栀礼:“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翅膀硬了。当着长辈的面摔杯子、大放厥词,这就是宋家的家教?”他故意拖长尾音,余光扫过宋明远紧绷的下颌线。
宋栀礼迎着陆振宇阴鸷的目光,指尖稳稳地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冷笑出声,“陆先生倒是深谙倒打一耙的本事。当年你将十几岁的知行锁进精神病院,任他被折磨时,可曾想过什么是家教?”
宋栀礼缓缓站起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拿起了那份文件。
然后,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撕成了两半。
她抬眸,直视陆振宇,声音清晰而坚定,“陆知行是什么样的人,我比您了解。”
她微微一笑,语气温柔却不容反驳,“请您离开。”
陆振宇脸色阴沉,正要开口,奶奶却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够了!陆振宇,你给我滚出去!”
陆振宇眼神阴鸷地扫过众人,最终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包厢门关上的瞬间,陆知行紧绷的肩膀终于微微松懈。
宋栀礼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没事了。”
他低头看她,眼底翻涌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声低叹,“抱歉……”
奶奶擦了擦眼泪,对宋明远夫妇深深鞠躬,“亲家,让你们见笑了。”
宋明远上前扶起老人,“您别这样。说起来,我们还要感谢您把知行教育得这么好。”
顾莹华倒了杯热茶递给陆知行,“孩子,喝点茶,压压惊。”
陆知行接过茶杯,声音沙哑,“谢谢阿姨。”
“还叫阿姨?”顾莹华嗔怪道,“该改口了。”
陆知行怔了怔,眼眶更红了,“妈……”
宋明远拍拍他的肩,“好了,咱们继续商量婚礼的事,我看下个月18号就不错...”
宋栀礼看着眼前这一幕,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悄悄握住陆知行的手,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看,从今往后,你不仅有奶奶疼,还有爸妈爱。”
陆知行回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那些黑暗的过往,在这一刻,似乎真的可以翻篇了。
可,真的可以翻篇吗?
陆振宇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