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是冰冷而严厉的呵斥,声音像是寒冬冷风里刮过的风刃。
坐在沙发里的男人神色冷峻,黑沉的目光中是毫不隐藏的厌恶。
季夏杵在哪里,茫然地睁大眼睛,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傅先生不高兴了。他眼神干净,配上这样的神态,显出一种楚楚可怜来。
然而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压着他喘不过气的强大信息素明确表示,Alpha并未受起蛊惑。
季夏因畏惧和压力全身发起抖来,小脸一下变得苍白,额上渗出细密的汗。脖颈后的腺体开始发胀,很快传来刺痛感。
随着疼痛感加剧,他的四肢变得无力。
季夏不知所措,眼前的傅先生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很可怕,很吓人。他哑着声音问:“傅先生,我哪里做错了?”
傅渊没有回答他,只加重语气又重复道:“滚出去!”
“警告警告,傅大佬好感度-40。请宿主立刻停止危险操作。”
“恭喜宿主,傅大佬好感度 9。”
“警告警告,傅大佬好感度-50。请宿主立刻停止危险操作。”
“恭喜宿主,傅大佬好感度 18。”
“警告警告,傅大佬好感度-70。请宿主立刻停止危险操作。”
“警告警告,请宿主立刻停止危险操作,任务目标厌恶值持续提高,若达到一定界限,好恶值将不可逆,宿主命运将不可逆。请宿主马上调整行动方案……”
“啪嗒”一声,失去力气的手保不住玻璃花瓶,花瓶坠地砸了个粉碎,玫瑰花砸在地上,花瓣散了一地。
季夏却已经没有空在意这些,他觉得自己脑袋要爆炸了,尚存的一丝理智向他发出警告,让他马上离开。他咬牙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转身跌跌撞撞走出了房间。
季夏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阁楼的,回过神的时候他裹着被子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季夏长这么大,这么害怕的时候还有两次,第一次是5岁那年被村里的3只恶狗追,第二次是16岁那年,半夜打工回家差点被几个流氓拖进小巷子里。
这是第三次。
季夏以为自己会死掉。
他在被窝里睁大着眼睛缩了好久,才慢慢克服那股从基因里烙刻的恐惧感。他爬起来,脚下却是一软,跌倒了地上。
费了好大力气,他才把自己从地上拔起来,走进了卫生间。
他想洗把脸,站在镜子前的时候,却怔住了。
只见洗手台的镜子中,他的脸没有那么消瘦,比平日更好看。
身上穿着件略显透明的白衬衫,长度堪堪到大腿根。在大腿根下几寸,绑着黑色的蕾丝带,两根带子延伸往上,透过若隐若现的白色布料,可以隐约看到蕾丝丁字裤的轮廓。
是非常不正经的打扮。
季夏这才明白为什么傅先生会那么生气了。
他这样子,太不知羞耻了。
季夏立刻召唤出系统,询问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装扮,是不是系统出故障了。
“宿主,统没有出故障。统连续二十年蝉联系统局宿主好评率最高系统。跟统合作过的宿主对统都非常满意。统是根据您给出的信息选择装扮的。Omega进去Alpha房间,送玫瑰花哄对方开心,统选的的装扮是最能让对方产生**。俗话说着好,夫夫之间没有diong解决不了矛盾,如果有,那就再DO一次。”
季夏揉了了把脸,解释:“我和傅先生不是夫夫。”
“那就是Omega和Alpha之间没有doing解决不了的矛盾,如果有,那就再DO一次。”
季夏:“我跟傅先生不是那种关系。”
“不可能。AO之间不存在纯友谊。没有Alpha能拒绝统的装扮,如果有,那这个Alpha一定有病,有大病。”
季夏绝望。
“如果宿主不喜欢露骨情趣向装扮,下次可以在说明关键词后,加上职业向。”
听到有解决方案,季夏松了一口气。但傅先生显然很生气,而他也无法解释什么,该怎么办呢。他从卫生间出来,又窝回沙发上。
而同一时刻,在酒吧跟朋友花天酒地的陈西放在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打开手机看了眼,嘴角勾了起来。对朋友们说:“明晚傅总会过来,还会带个Omega过来。这个Omega段位极高,谁能把这个Omega勾走,我陈西送他一辆车。”
·
季夏以为会失眠,但他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第二天早上九点多。
季夏匆匆洗漱完冲下楼,书房、卧室、客厅、餐厅……都没有找到傅先生。他有点慌,在旁边佣人们住的别墅里找到正在给花草浇花的徐管家,询问傅渊的去处。
徐管家说:“少爷工作去了。”
季夏问:“傅先生在哪里工作?我能去找他吗?”
徐管家说:“季少爷,少爷工作的地方你不方便去。”
季夏抿了下唇,问:“那傅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徐管家说:“抱歉,季少爷,我无法回答你,我也不清楚。”
季夏蔫头耷脑地回到阁楼,他的时间只剩不到一天了,但他却见不到傅渊。无法让傅渊留下他,他就会重新进入剧情中,会被渣攻关起来,做很多可怕的事。
季夏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在沉默里眼睁睁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而他除了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
一直到五点多,徐管家出现在了阁楼门口,告诉他傅渊要见他。
季夏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跳起来,拖鞋都没穿就着急忙慌冲下楼,像是生怕晚一步,傅先生就会反悔不见他似的。
他一口气跑到了客厅,看见西装笔挺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看过来的眼神还是那么冷,但其中又多了一种他说不清的东西,季夏只觉得他和傅先生隔得好远。
季夏想起了昨晚的装扮,耳根蹭一下红了。
他垂着眸子,不好意思地喊了声:“傅先生。”
傅渊只淡淡撇了眼就收回了目光,继而站起身,说:“跟我去一个地方。”
季夏立刻小尾巴似的跟了上去,只要跟傅先生在一起,他就还有希望。他没有退路,他必须留在傅先生身边。
季夏跟着傅渊上了车。
他斟词酌句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说:“傅先生,昨晚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傅渊目光看着前方看他也没有回答。
季夏顺着他的视线,在后视镜里与那双很沉又锐利的眼眸对视。那是一双狭长,眼型很漂亮的丹凤眼,眸中的情绪总是很冷,是季夏看不懂的。
季夏弯起眉眼,对着后视镜讨好地笑了起来。
傅渊冷淡地移开了视线。
季夏抿了抿唇,有点落寞地垂下眼睫。
片刻后,傅渊突然喊了停车,转头对季夏说:“帮我买瓶水。”
季夏黯淡的大眼睛一瞬间又重现被点亮,他说了声“好”,就马上推开车门下了车,四下张望了下,找到了一家便利店,快步冲了过去。
傅渊看着季夏的背影从后视镜里消失,开口道:“开车吧。”
司机愣了下,回了“是”。
季夏在便利店的货架上挑了一下,选了最贵的那款矿泉水。他其实也有点渴,但想想忍一下回家再喝也可以,不必浪费钱。
他拿着矿泉水边快步往外走心里边想,他可以帮傅先生跑腿,也算有点用吧。
可当他走到下车地方的时候,原本停在路边的黑色豪车已经不见了。
季夏慌了,四下找了一圈,可是没有。季夏意识到,他被扔下了。傅先生的意思很明白,他不合格,不配留在他身边。
夕阳已经沉到了山的那一边,漫天是绯色的云霞,路灯依次亮起,路上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世界明明很大,但这一刻,季夏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茫然地站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上车前傅先生跟司机说过要去路云公馆。
季夏很快在手机地图上查到了路云公馆的位置,距离并不远,步行只要十五分钟。他跑了起来,根据地图的指引找到了公馆的位置。
然而他还没松口气,就被保安拦了下来,请他出示公馆请帖,否则无法进入。
季夏解释他是帮傅先生买水才晚到的,他还把买的水给保安看,是便利店最贵的那一种。保安看了眼,眼底全是不屑,把他轰走了。
季夏急得团团转,他打电话给陈西,想问问他有没有路云公馆的请帖,但那边传来的是急促的忙音,根本打不通。
如果蹲在门口等,季夏知道,行不通,傅先生能扔他一次,就能扔第二次。只要傅先生拒绝,他就不可能见到傅先生。
季夏没有办法,只能病急乱投医,上网搜索怎么进入路云公馆。他找了半天,翻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帖子,终于在某个帖子下找了了一个留言。
7777: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家这个破小区就背靠路云公馆,翻过围墙游过湖,就到啦。
橘子花开:@7777哪个小区?我想进路云公馆见识见识很久了。
7777:@橘子花开 正荣小区。哥们,你想进去踩缝纫机么?!
……
季夏没有接着往下看,他导航了正荣小区就出发了。
天色暗了下来,老小区里没几个路灯能亮,黑黢黢的。
季夏费了好大的力气翻上小区围墙,终于找到了网友说的那片湖。湖对面灯火通明,很是绚烂,这片湖却是静谧幽深,在黑暗里藏着未知的危险。
夜风很凉,扶着树站在围墙上的季夏打了个颤。
周围没有人,他不会游泳,跳下去,大概会死吧。可是他不跳下去,会更糟。反而是跳下去,还有一点希望。
他还有四个小时,他还有机会让傅先生留下他。
季夏将矿泉水用刚刚捡的绳子绑到了腰上,深吸了一口气,身体一跃,跳进了湖里。
冰凉的湖水没过头顶的一瞬间,季夏心里慌乱极了。他一开始在脑海里模拟好的游泳姿势全被抛到了脑后,只剩下本能。
他屏着呼吸,毫无章法的划动四肢,奋力挣扎,还是那么滑稽那么狼狈。
然而不管他怎么用力,身体还是不停往下沉,耳朵里灌进了水,嗡嗡作响,他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叫,又好像是错觉。
胸腔里的氧气耗尽了,季夏四肢划动的弧度变弱,他身体被湖水包裹着,嘴里呼噜吐出泡泡,意识变得模糊。
他微阖的双眼,心想,今天中午不该为了假装自己很好养活,就吃了一点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