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乌镇。
徐安致给来客介绍相册里的人和当时的场景,他的父母分别坐在两侧。
“这是安珮十岁的时候,爸妈放假带我们出去玩,她当时可开心了。”他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
照片上的小女孩打扮精致,笑得明媚灿烂。
陈相年的手抚上那照片上女孩的脸,眼中情绪复杂。
徐安珮小时候的样子跟陈宜月童年的样子不分上下,长大之后确有分别。
毕竟当时她们母亲怀的是异卵双胞胎。
孩子们长得像极了他那逝去的爱妻,让他如何不动容。
徐母将平安锁递过来,“这是小珮的平安锁,她从小到大都戴着。”
陈宜月接过,给一旁黯然神伤的父亲,“爸,姐姐的平安锁。”
陈相年将那小小的平安锁握在手里,手指尖反复摩挲,那个珮字仿佛在一点一点割裂他的五脏六腑。
徐父徐母交换眼神,一起起身进了厨房。
“你说他们会不会把小珮的坟迁走。”徐母拧眉。
徐父看了眼客厅,他虽怕,却不得不安慰自己,也安慰徐母,“别乱想,小珮永远是我们的女儿。”
陈相年一个人在客厅翻相册,陈宜月向徐安致提出想去姐姐房间看看,他便带她去了。
姐姐的房间整洁干净,物品摆放整齐,她的许多东西徐家人都还留着。
陈宜月在书桌上随便抽出一本书翻开,看见里面夹着的一张照片,有姐姐,有祁镜,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生。
他们三个穿着统一的校服。
原来,祁镜那时候问她有没有姐妹是这个意思。
她将书放回去,又拿起一本笔记本,这本笔记本记录了姐姐的生活,那里面有欢乐,有悲伤,有忐忑,还有一些抱歉的话。
她没看完,只随便翻阅几页,放下本子后她向徐安致发问:“姐姐是怎么死的?”
“抑郁症,自杀。”他如今已经可以平静地提起妹妹的死,可心里还是会痛。
她瞳孔一震,又是抑郁症!
陈宜月和陈相年在徐家吃了午饭,没有取走任何与徐安珮有关的东西,连平安锁都还了回去。
陈相年心知,大女儿之于他,现如今只能是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她在别人的呵护下长大,她同样是徐家的女儿,他没有理由带走她在徐家留下的任何痕迹。
离开时,陈相年带着陈宜月深深给徐家人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这是真心的感谢。
徐家人扶起他们,什么也没说,与他们挥手告别。
悲伤的情绪过去,他们还得继续过日子。
陈相年又和严谷山喝起了酒,他们半醉之时,后辈们阻止他们继续,将他们送回房间休息。
收拾完毕后,陈宜月和白风清开了电影来看。她照样从桌下摸出零食,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
客厅的灯光被关闭,电视的光打在他们身上。
他们看到是一部微恐片,陈宜月属于又菜又爱玩的那种,跳过那些惊悚片段她还是很喜欢的。
影片毫无征兆地跳出吓人的画面,吓得陈宜月差点没拿稳手中的零食袋。
她放下零食,双手抱紧怀中的抱枕,下巴埋进抱枕,白风清扮着鬼脸过来吓她,她应激反应,直接踹了他一腿。
他被踹到地上,实打实的痛感袭上身,“嘶~”
她暂停影片,探头过来问他:“你还好吧?我不是故意的,你哪里受伤没有?”
他捂着屁股起身,活动两下后坐回来,“你要对我负责,我屁股疼。”
她焦急抱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羞赧,她拿抱枕挡住半张脸,“你要我怎么负责?”
她大着胆子小声说:“给你揉一揉?”
白风清眸光微颤,她可真敢说,正好,逗逗她,“你敢吗?”
“你哪边疼?”她眼睛澄澈,色心不小。
他往后挪,意在离她远点,她敢摸,他都不敢受。
这是哪门子事,本打算逗逗她,看她脸红,谁成想这孩子她是真敢。
“我不疼了,不用你揉,你去给我拿瓶水就好。”他咽了咽口水,“别看了,赶紧去。”
“哦。”她嘟嘴,脸上露出三分可惜。
她拿着水的手伸过来,他要去接,她一个往回收到动作躲开,贼心不死:“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屁股没多少肉,真不疼了?”
“陈宜月!”白风清真是被气到了,她能不能不要上赶着想摸他屁股。
她还笑嘻嘻的,叫她名字,她也是笑脸相迎:“诶,在。”
“你真想摸?”他羞耻地说出这句话,脸颊染上绯红,隐匿在忽明忽暗里。
“嗯……”她右手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右脸,“你给摸吗?”
他侧过头,不看她,抑制住心中的躁动,太快了不好。
“不给!”他声音决绝,“回去看电影。我不吓你。”
“哼!”她把水放在他眼底下,坐回去继续看电影。
他拿起水杯喝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快速移过来,一脸求知欲,“什么秘密?”
“我喜欢你很久了,在你我正式认识之前。”白风清放下水杯,双眸闯入她清澈的眼底。
“那是在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她知道他上一世喜欢她,只是不知道何为起点。
“上一世是你去平城参加舞蹈比赛的时候,我去给同学送东西正好看见你的舞蹈。”他抓起她的手,十指相扣。
“一见钟情吗?”她继续往他那边挪。
“再见也倾心。”他拦她入怀,“所以,你不用着急,我迟早是你的。”
陈宜月捏了捏他敏感的腰腹,一阵痒意上身,他咬牙忍住。
“邀功吗?”
他顺杆爬:“奖励是什么?”
她仰头,一口亲在他的下巴上,很轻,很浅的一个吻,她亲完迅速把头重新埋进他胸膛,“这个就够了。”
他的手握成拳头,他想通过痛感抑制,好像没什么大用,可他还是没有多余动作。这次是她主动,下次,下次再来,就该轮到他了。
大学开学日来临,他们回到学校。
陈宜月在学校迎来了开学的舞蹈测试,不幸的是,她这次又又又出事了,受伤的还是脚。
紧急送医后发现是重度韧带撕裂,这次纯属意外。
这种情况下要继续跳舞是绝对不提倡的,因此陈宜月赶走了身边人,把自己关在病房里不吃不喝。
其他得知这个消息的人也为她悲伤,曾经多么风光的舞蹈天才,一朝失足,多可悲。
白风清问询赶到的时候,陈宜月已经想开了,她喊外面的人进去,说她饿了,严谷山赶紧奉上早就准备好的饭菜。
白风清去打了热水,沾湿毛巾给她擦脸。
她除了前面那两句话,就没再说过别的,只是闷头吃饭。
三人看着她这样子痛心极了,命运为什么要这么捉弄她,她还只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
离了最擅长的舞蹈,她该伤心多久才能走出来。
吃完饭后,陈宜月沙哑的嗓子发出声音:“我想去妩姨那里学习刺绣。”
三人皆是一愣,他们还以为她会沉沦在悲伤的情绪里很久。
陈相年最先醒神:“好,好,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白家父子对视一眼,她能往前看是好事。
陈宜月恢复期在医院躺倦了,偷偷溜到门口去拿她点的外卖,等她回到病房准备开吃的时候,白风清提着与往日一样清淡的饭菜进来,闻到房中的酸辣味,再看她掩饰的动作,他二话不说就没收了她的外卖。
“陈宜月!谁叫你吃酸辣粉的?”他站着训坐着低头的作案人。
“还多加辣,怎么,想吃完这顿就辟谷啊?”白风清尽量压抑住愤怒,“过来,吃这个。”
陈宜月撇嘴,小声嘀咕:“太清淡,不想吃。”
他可不惯着她,拿走自己带来的饭,打开她的外卖自己吃了起来,“你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哼!”她双手抱胸,傲娇地别过头,“不吃就不吃。”
僵持了一会儿,她实在受不了酸辣粉香味的诱惑,主动低头跟他讲话,“好吃吗?你把粉吃了,我能不能将就喝口汤?”
他无情回绝:“不行。但你别说,还真挺好吃的。”
“吃吧,吃不死你。”她又恢复原来的姿势,坚持不过两秒,眼睛就开始往他碗里瞟。
她双手捧起脸,手肘抵在桌面上,眼神诚挚:“白风清,过来。”
她心生一计,肯定能得逞。
白风清刚咽下去一口酸辣粉,被她一叫,抬头之后没两秒就被人吻上了,被吻的还是他的嘴唇,她还不满足地多停留了几秒。
被亲懵的他已经不知道天地为何物了,等陈宜月偷吃完一口酸辣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手拿过他带来的饭盒,奸诈笑笑,“我吃饭,我就爱吃清淡的。”
他还能说什么,她都这样对他了。
就是可惜,这个下次还是被她抢先了。
陈宜月这次受伤严重,消息传得广,徐安致来过一次,尤弋来过两三次,甚至连以前那个嫉妒她,见不得她好的展盈也来了一次。
“我承认我以前羡慕你,嫉妒你,我为上次对你做的坏事道歉。”
展盈站在床尾道歉,陈宜月如她所愿:“行吧,原谅你了,看在你诚心诚意悔过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后就是你的天下了。”
展盈摇头,悔恨之前,“我并非是想炫耀,是真的想对你说对不起。你的不幸并不是我步入天堂的起点,我会用我自己的努力去超越。”
“开玩笑而已,你不用太当真,更何况我说的是真话,”陈宜月对自己的伤有明见,“每个人都有肖想不可能的时候,谁又能猜到,这个肖想下一步会不会成真。”
“你……”展盈看看她受伤的脚,“你可真乐观。要是我的话,早就哭天喊地了,哪里还笑得出来。”
“我的人生不会被一个事物裹挟,跳舞这件事,我努力了二十多年,到如今,它要离我而去,强求不来就不要勉强。”陈宜月一笑而过,“而且我这种性格,干什么都会风生水起的,何愁过不下去这人生。”
“不说了,你在学校有没有遇见好玩的事,我在医院呆得都快发霉了。”她发出哀叹。
展盈拉过椅子坐下,“要不我给你说说我的事吧?”
“好啊,你愿意的话。”
“我从小就是个乖乖女,逆来顺受是我从小到大的处世风格,我家里对我严苛,所以一直到高中,我都没什么羡慕嫉妒的对手……”
陈宜月点头感慨:“原来你这么优秀。”
“我的叛逆终于在大学之后爆发,家里人不让我谈恋爱,我偏要跟他们反着来。虽说沐帆是个混蛋,但他确实给了我不少的新鲜体验。”
陈宜月:“那你是真心喜欢他吗?”
展盈觉得又好笑又讽刺,“我们互为对方的工具人,哪里谈得上真心。”
“人生处处是旷野,你跨过了这道坎,定会迎来满目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