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秀从小到大对外界都有一种巨大的的恐惧,在零至五岁前,是因为自己的没有爸爸妈妈的陪伴,不管是去海洋馆还是游乐场都是阿姨陪着她去,她看着别的小朋友热烈地搂着自己的父母坐旋转木马,会毫不犹豫地用亲吻表达自己的欣喜和爱意,但是她不行,她当时和阿姨还在初识阶段,阿姨和她更多地把这种关系当作主仆,雇佣,而不是亲人。
那时候青秀不懂什么是自卑,攀比,她只是觉得自己不一样,自己也不想去和他们一起玩。
五岁之后,青秀就渐渐没有去过公共场合,南山是她活动的唯一地方。
这种孤僻的生活持续到她必须要上学。
那时候是初中,青春期,女孩,男孩们都注意自己的形象。
但青秀就算有漂亮的脸蛋也会被人看不起。
班上有另类,刚开始的一周或者一个月时间,大家都记得要帮助弱者,要关心帮她融入大家庭。
但渐渐地热情散去,剩下的只有厌烦和讨厌。
青秀的水杯会被到处传,但最后也没有被接满。
那之后青秀只从家里带水。
青秀的作业本是经常找不到的,青秀很多次不交作业。
青秀一直坐在最后一排,轮椅从来不敢经过课桌之间的走廊,害怕给别人带来麻烦。
青秀不会和别人说话,一直闷着。
老师也渐渐忘记青秀的特殊,因为秦伟礼的钱到账后,没有来找过任何的麻烦。
若是就这么平常也就好了,青秀可以一直做一个隐形人。
青秀去的第二个月,班级组织考试。
青秀考了第一名。
这个国际学校的学生都争强好胜,青秀来抢了他们的位置很不爽。
虽然是初中,但恶意的语言都开始疯涨。
青秀位置的后面经常会围一群男生,他们是像林野一样的人,他们往往会露出鄙夷的表情,语言污秽难听,但这是私下的攻击。
一次语文课,语文老师惯常会问一个话题。
长大了要干什么?该怎么报答生在这个美好的社会。
这种无聊的问题会因为学生的回答而变得有趣。
因为一个人举手说出后,班上的人会通过自己对他或她的判断做出反应。
比如咦~,不像,装腔作势,太俗了,小子好好努力之类的评价。
青秀是默不作声的那个,可偏偏语文老师会提到她。
青秀无法站起来,坐在位置上怯生生地回答:不知道。
班上哄堂大笑,一些无边际的男生开始开玩笑。
长大后啃老,啃社会,啃国家,反正就是赖上别人……
未来一片渺茫……
谁会要一个话都说不明,胆小的残疾人呢
诸如此类的话在教室后排响起,打量的眼光朝青秀传来,青秀只能低下头。
她确实没有什么用,对未来也没有什么规划,她觉得他们说得对,然后陷进了自我怀疑的漩涡。
一个学期真的很长,青秀觉得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她恨自己为什么每次都能够准确对对上那些不好的眼神。
可是对上一个怜悯,可怜的眼神之后,青秀也会不开心……
一个学期,将青秀变成了一个有心理疾病的人。
之后青秀就退学,被送出国。
在国外,青秀也是度过了一段很孤独的日子,但好在有平安陪着她。
青秀高中毕业之后,没有事可做,她不想在呆在家里,她在网上看见一个可以做义工的地方,是帮忙写信慰问监狱里的工作,青秀觉得自己很擅长,就报名参加。
那时候青秀自认为对她家周边的道路店铺都了如指掌,所以她自己出门。
青秀和平安出去过很多次,所以阿姨也没有在意。
青秀带着平安出门,准备前往那个离自己只有三公里但必须坐地铁的地方。
青秀早已将这里的道路印在脑海里,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地铁口。
她去的时候已经排起了队,后面也有很多人在排队。
青秀局促地站在队伍之中,想着自己来错时间了,为什么要在高峰期来……
青秀一直紧张着,但她心里又暗示自己可以,所以没有从队伍里离开。
到青秀的时候,青秀的轮椅卡在了闸机之间,导致整个闸机都没法正常使用。
青秀无措地望着工作人员,她也没想到会这样,明明她之间偷偷坐过一次地铁,是晚上的末班车。
青秀被卡得无法动弹,手还被擦伤。
维修人员要很久才能到达现场。
“抱歉,因为这位女士,需要耽误大家一些时间,请到另一个入口排队,或者继续排,但如果错过了最快的列车或耽误了您的行程,我们实在不能承担这个责任……”
工作人员出于不想被投诉,不被上司骂的心理说这段话。
矛盾转移,怂恿攻击是个公认的很好解决问题的策略,但通常用到蛮不讲理的人身上。
青秀就静静地坐着,接受着指指点点。
不管在哪里,耽误别人的时间是天大的事,就像你在周末打扰无礼地别人一样令人厌恶。
“为什么要出来麻烦别人……”
“为什么要折腾……”
这些是那些有事被耽误的人说的。
还有一些不急,打扮时尚的人关注着青秀。
他们的眼神从上到下,里里外外打量青秀,彷佛要将青秀看穿。
“如果我是她,我一定会杀了我自己。”
一个女孩对同伴说道,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
同伴表示认同。还说要真到那时候不会拦着她,要她风风光光离去,获得真正的自由。
她们俩个高高在上,没有露出鄙夷,但却让青秀无地自容。
青秀在那里卡了三十分钟,人群渐渐散去,青秀像丢了魂。
青秀觉得他们说的没错,确实该杀了自己……
给别人带来太多麻烦了。
想要帮别人做事,却又给别人带去了那么多麻烦。
青秀那时候扭曲的心理根本没有办法去评判他们说的话对不对,自己应不应该相信,她只是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麻烦,累赘。
她是一个不符合审美标准的人。
之后心理医生给她解释过这种现象:恐弱,过度的慕强带来的扭曲。
青秀当时只是表示理解,但心中觉得他们说的是对的。
青秀之后就很少自己出门,很少使用公共设施,出行几乎都是车接车送。
之后青秀回到国内后在为南山做规划的时候,了解到一种说法。
就是与人为敌的环境,明明可以修建得方便,美观,却因为种种原因变得不美观,不方便,然而生活中大多数是这种与人为敌的环境。
正常人可能会跨过这个坎,绕一条道,注意这个迎面而来的牌子之后转头就忘了。
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算留个心思去反馈,也不会得到解决,还不如不费这个力气。
外界就是这样的,或者说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
小事永远是自己的小事,大事永远是别人的大事。
但像青秀这样的残疾人不能也不会跨过去这个坎儿,她会被这些小东西困住,会被坎绊倒,会再也找不到一条替代的路……
由这个与人为敌的环境引出一个话题,为什么在街上看不见残疾人?
当时青秀记得给出的答案又很多,比如前行路上困住他们的最后一公里,比如设施不够完善等等……
这些都是工程师,社会研究者,正常人给出的答案。
青秀当时听了这个演讲,看了评论后也深深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没有得出答案。
专家组得出的结论是:不是困于身体条件,是困于心态。
青秀认同这个观点。
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是他们最后的一点能力。
所以呆在家里不折腾是他们对这个社会做贡献的一种方式。
这是青秀的经验也是答案。
外界到底对青秀有什么影响,青秀该怎么回馈外界这个问题,实在难以回答,但青秀知道自己不能怪别人,都是自己的问题。
自己要是正常的就好了……
语文课上的那个问题青秀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她在看见南山建成,简行基金成立的时候,一遍遍为自己辩解,自己不是没有用处的人……
有用处但不代表青秀走出来了,她只是将自己埋得更深,残疾这件事是永久的,无法改变的,她也永远无法正常地生活。
说起外界,对于青秀来说,蒋明赫是外界中的另类,他不会露出鄙夷,不会让青秀有任何的不适,但这些特殊照顾,关怀,只会让青秀害怕,深深地害怕,她自己都不能接受自己,怎么能奢求别人接受呢?
两人才认识大约三年,而那被残疾折磨的日子青秀过了差不多二十年。
蒋明赫就算是神明也无法化解青秀心中的阴影。
她想要自己一个人沉下去,不麻烦任何人,这是她能做的最大的贡献。
每个人都有理想,青秀的理想就是不给别人添麻烦,这个别人包括外界的所有人,包括父亲,蒋明赫,阿姨,管家,保镖,林医生,羊羊……
然而这个理想时常被外界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