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秀生下来后和父母呆得最多的时间就是在月子中心的那一个月,之后的二十多年青秀见秦伟礼的次数都没有那时多。
青秀是个懂事的宝宝,原因是她不认生,所以在青媛走后,青秀也没哭没闹,一直又保姆照看,谁抱她她都笑呵呵的。在这个时候秦伟礼就缺席了她的成长,他从来没有来看过她。
青秀满月没有人庆祝,青秀百天没有人庆祝,青秀周岁也没有人庆祝,这些重要的日子应该有一个血缘关系的亲人陪在青秀身边,但这些时候秦伟礼都还在满世界找青秀的母亲,彷佛他们的孩子根本不重要。
当然秦伟礼缺席的不止这些重要日子,之后青秀每一个重要的日子秦伟礼都不会出现。
青秀开口说话时,叫的第一个人是爸爸,那是阿姨在不辞辛苦地教了青秀几个月的成果,但青秀叫出来的时候没有人回应,管家也没有来得及拍下来,就算拍下来发给秦伟礼,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动容。
青秀第一次上幼稚园别的小朋友都有人陪伴,但青秀没有,只有阿姨拿着水杯跟在她后面,偶尔与旁边的孩子的父母交流心得,了解该注意的事项。
前五年青秀对于秦伟礼的记忆都不深刻,只知道自己有个爸爸,爸爸很严肃,但爸爸有钱,会给她最好的东西。
第五年,青秀逐渐频繁地见到秦伟礼,但那时候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去世了。
青秀出车祸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阿姨,之后才是秦伟礼,他鲜少有那样颓废的时候,眼睛红肿,胡子拉碴的。
青秀醒来又睡着,疼痛让她说不出来,她只是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许多声对不起,声音是秦伟礼。
之后青秀见到秦伟礼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见到他,他总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青秀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会怕她。
当青秀有了独立的意识之后,她才明白,爸爸是愧疚,愧疚到根本不敢见到自己。
青秀有意识后,第一次正式和秦伟礼聊天是他希望青秀出国去上学。
那天秦伟礼回到别墅的时候是醉醺醺的,脸很红,醉了之后眉眼温柔,有种说不出的和蔼,他虽然醉了,但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青秀对不起。”
“爸爸给不了你好的生活,爸爸给你什么样的生活都没办法弥补我的过错。”
先是道歉,青秀这是第一次听到秦伟礼这样说。
道歉完没等青秀回答,秦伟礼就拿着查的资料开始给青秀念。
他的声音很好听,成熟中带着慵懒,青秀当时很庆幸自己录了下来。
秦伟礼说完之后询问清秀的意见。
青秀点点头,她同意,她同意秦伟礼做的任何决定。
见青秀同意之后,秦伟礼就不再说话,躺在书房的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青秀那时候坐在轮椅上,很想走近,但她就停在原地,没有出去,也没有任何动作。
静静地和秦伟礼呆了半个小时之后,秦伟礼睡着了,先是鼾声传来,青秀听到后竟然觉得幸福得要笑出来。
之后秦伟礼应该是做梦了,开始喃喃自语。
“青媛,你说过你的理想是世界无病痛,可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唯一的女儿一直被病痛折磨……”
那时候青秀还不知道秦伟礼和青媛的事,只是看见秦伟礼有这么脆弱的时候,这么在意自己的时候。
她觉得秦伟礼是爱她的,只不过因为愧疚把爱意围剿。
之后秦伟礼又说了很多胡话,都是后悔之类的,青秀都认真地听了,录下来。
她像个偷窃者一样偷来秦伟礼的爱意。
有时候青秀读到很多故事,里面的父亲不乏有秦伟礼这种类型的,主角或多或少都会对有这样一个父亲感到耻辱,悔恨。
可是青秀从来没有。
她从小接触最多的就是保姆和管家,他们一遍遍地述说着父亲是多么爱她,多么辛苦,他们的苦口婆心,让她提前懂事,面对有秦伟礼这样一个高大,权势滔天的父亲她第一感觉是自豪,就算他不爱来看自己也没有关系。
渐渐长大,这种心思被青秀隐藏,变得小心翼翼,她不会撒娇寻求秦伟礼的爱意,她只会偷偷看着自己的父亲。
之后这种双向不敢表达的爱意被曲解成青秀害怕自己劣迹斑斑的父亲,秦伟礼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私生女。
但这些两人都没有反驳过。
青秀高中与大学过渡阶段回国了一次。
那次秦伟礼来接她,带她去了一次公司,具体要签什么文件,青秀不记得了,但她记得那是秦伟礼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介绍自己是她的女儿,第一次推着她在他的统治的领域参观。
在秦伟礼办公室签完文件之后,秦伟礼有事要开会,告诉青秀保镖会来接她。
青秀乖巧点头。
呆在秦伟礼的办公室里,青秀止不住想要多看看,之后她看见了自己母亲的照片。
青秀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第一次见,是那么的熟悉,两人长得实在太像了。
青秀鬼使神差地想要靠近看看,越靠近越危险。
青秀靠近时不小心撞到了照片下面的一个盒子,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上锁。
应该是其它的人很难进到秦伟礼的办公室。
盒子里都是秦伟礼写的纸条,摆放得很整齐,用小夹子夹着。
是秦伟礼对青媛说的话,或许那是他解相思的一种法子。
青秀从那些字迹中窥探秦伟礼和青媛的爱情,窥探自己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从那些纸条中,青秀又发现秦伟礼是一个温柔的,长情的,痛苦的人,同时也知道了一些他们之间的事。
青秀原本只是对父母的感情好奇。
但之后她看见了一张影响她之后一生的纸条。
“如果是男孩,我会义无反顾地随你去的,青媛。”
青秀当时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离世,也大概知道一点离世的原因。
可是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青秀颤抖的手几乎拿不住一张薄薄的纸。
痛苦,疑惑,自责所有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
青秀应该停下的,可她又把所有的纸条都看完了。
看到了自己父亲的挣扎,他是依靠什么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
青秀那时候知道想要认真地活下去真的很难,她曾经也想过去死,那种想死却死不了的感受太难受了。
所有她理解秦伟礼。
窥探完秘密之后,青秀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东西放回原处,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等着保镖来接她。
回到别墅之后,青秀开始向阿姨询问秦伟礼和青媛的事。
阿姨只捡好听的说,青秀虽听,但她知道那不是真相。
呆在国内的那几个月,青秀一直偷偷查着这些事,几乎花光了自己这些年所有的零花钱,零零总总一百万吧。
青秀知道所有的事情。
那时候她的计划就渐渐开始萌芽。
她是想要死的,她的父亲也想死,可是她的父亲不想让她死。
所以她得让父亲安心。
她有时候也在想自己要是男孩该多好,说不定秦伟礼就不会活得这么痛苦,也可能不会活着。
青秀上大学期间一直在想到底该怎么让秦伟礼放心,但她一直没有找到答案,她开始反向监视秦伟礼,了解他的行踪,知道他酗酒,抽烟,不停糟践自己的身体。
平安离世的时候,青秀又回国,她再次见到秦伟礼时心情复杂,心疼蔓延开来。
但他不会说。
那时候刚好知道秦伟礼盯上了一个人,青秀大概能猜到秦伟礼的计划,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开始想着自己的计划。
在这个过程中青秀也怀疑过自己,让秦伟礼安心去死,真的对他来说是解脱吗?
但是青秀的残疾的经历让她无法以正常人的心理思考,她只是觉得爱有很多种,让他安心去死,只是她表达爱意的方式。
之后的事青秀都按照秦伟礼的计划去做,在那段时间里,青秀看见了一个异常亢奋的秦伟礼,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苇草一样。
在这个过程中青秀与秦伟礼渐渐有了很多交集,他会让保镖催自己去见蒋明赫,他会让保镖去惩罚说青秀坏话的人。
青秀感受到了秦伟礼的爱意。
从来不觉得秦伟礼是把自己当作累赘想要及时转手。
青秀和秦伟礼玩着这种骗来骗去的游戏,终于骗到了最后,秦伟礼放下了自己作为父亲的责任,准备去解脱。
青秀是有感觉的,他知道她和蒋明赫准备去旅行时秦伟礼来和他告别是生死告别,但她很会伪装,没有露出一点破绽。
知道秦伟礼离开之后,她原本想要笑的,终于解脱了。
几乎二十年的时间,秦伟礼终于完成了自己当时的想法,随着青媛去了。
但青秀还是忍不住伤心,这样算计之后她不知道她到了下面父亲会不会怪自己。
应该不会吧,他也会知道青秀也和他一样痛苦着。
青秀看到父亲的信后,想起自己知道的父母那段虐恋。
她没有资格怪秦伟礼,她只能想着为什么世道这么不公。
之后每次想起秦伟礼,青秀还是不会愧疚,她想他是快乐的,甚至会夸赞自己的女儿原来这么像她。
但现在青秀不敢死了,不敢辜负妈妈的期待。
毕竟妈妈在她五岁时就祝福过她无数次健康长大。
青秀没有拥有过一段完美的父女关系,父母关系,但她知道自己的内心深处是多么的渴望,她也知道自己很爱自己的父母,她逐渐原谅自己,允许自己的存在,她不禁是她自己,也是父母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