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这人无论长相还是身材那放到整个港城名媛圈都是万里挑一,数一数二的。
巴掌大的小脸蛋,又白又嫩,翘鼻圆眼樱桃唇,任谁看都能联想到娇滴滴,俏生生这样小家碧玉的形容词。
可她偏从小生的是一身反骨,苏家又是港城扎根已久的世家富户,到苏晚这一代便只有她一个女儿,全家上下都宠着,喜欢的东西那必然是手到擒来,讨厌的东西恨不得八丈远都沾不到身上。
而与顾家的这庄婚事确实始料未及,逃婚是被迫之举,她本就没打算久留,只是想用这种办法,告诉顾家那位即将掌权的大公子,自己的态度。
所以当书记员王林平试图将不满情绪发泄给苏晚时,她身体里的娇纵分子一下子爆发出来,坐在办公桌前简陋的扶手椅上,顺手把玩着一旁泥糊的小摆件笑问:
“王书记员,您在这儿工作一个月的薪水有多少?”
王林平显然是没想到苏晚会这么问,一下子似有些疑惑:“你什么意思?”
“我一个月多给你十倍,您也不用管我,实话说,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图个清净,待不了多久还是要走的。所以也就不麻烦您辛苦分配工作了,这样您也轻松,我也舒心,如何?”
“胡闹!”王林平拧起眉毛,愈发生气起来,甚至从办公椅上站起身来呼噜了一把自己的寸头。
“你太不像话了!到底是谁把你放进名单里的?!”
“我也不管是谁给你放进名单派过来的,既然来了,你就是我岛上的守岛人,我这人员紧缺,该分给你的活我肯定要分给你,你要是完不成,你也是要承担后果的!”
苏晚见他这样也是有些气急,拍桌而起:“不是,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啊!”
剑拔弩张之时,黄岛主推门而进,不倒翁一样胖嘟嘟的身子配上圆润脸庞让他无论说什么都显得十分的慈祥。
这优势尤其体现在劝架上。
“好了好了,我看这苏晚同志也是累了,老王你也消消火,时间也晚了,今天就先这样,都冷静冷静。”
“老黄!”王林平还要再说什么,被黄忠摆摆手制止,又让苏晚去找下岛上的妇女协会,说给她安排好了住处,也准备了晚饭。
苏晚于是拔腿开溜,可真正让她头疼的事才刚刚开始。
晚饭只有两块压缩饼干和一包速冲紫菜汤,据说是防止遇到台风天补给船不能上岸,所以要留有备用粮,因此晚餐多数都是这般配置。
吃的不好就算了,关键是岛上的房子。
好的房子大都分给了岛上的居民,尤其是有老人和有孩子的家庭。而苏晚住的房子,是多年的老土房。
夜里暗,土色和夜色融为一体,不仔细看都难找到,土炕又硬又硌,苏晚把带来的衣服连同岛上发的被褥一起垫到身下都硌的皮肉生疼。
这时候她突然共情了豌豆公主,她想如果现在有鹅绒被她也要垫个十床八床的。
一瞬间,顾屿峥的脸又猝不及防的出现了。
苏晚忆起最后一次见到顾屿峥好像是在某场宴会上,他如同被众星捧月一般被人围簇着,苏晚也在自己的小圈子里熠熠生辉。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间她望见过一双略显不耐的眼。五官清晰,轮廓分明,高挺劲瘦的身形将一身高定西服衬托的更加清贵。
已有七分醉的苏晚,静静的看着顾屿峥,看他在名利场上游刃有余,看他上位者的姿态睥睨众人,看他不经意间看过来的一眼。
苏晚莞尔一笑,遥遥的敬了一杯酒,也不管对方一瞬错愕的皱眉,一饮而尽,而后恶作剧得逞般的扬起下巴。
不知是她记错了还是醉了,那张惯常冷漠的脸似乎是挂了些笑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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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总,海上航线已经确认好了,到达时间大约会晚三个小时,但可以避开此次台风影响,也已经联系了岛上接待处,码头也会在相应时间空出来,不影响您和医疗队登岛。”
行驶在蔚蓝辽阔海域的轮船悄无声息的改变了航行路线,坐在贵宾室里的顾屿峥在听完秘书的汇报后也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望归岛的医疗站项目还没有通过董事会的决议,顾屿峥懒得再和那群古板的老头扯皮,反正他想要做的事谁也没资格置喙。
骄阳掠过海面的波光粼粼映射到船舱的玻璃窗上,倒映的光影覆盖在他冷峻的面容上,坚毅俊美,棱角分明,如同鬼斧神工的雕刻却不带半分造物者的温情。
也就是这样的人,才能在顾家这尊庞然大物中夺得头筹,成为当之无愧的舵手。
秘书没再过多打扰,而是悄然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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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正盛,午后的温度热烈又浓郁,海上平静无波,苏晚一身深蓝色连体工装衣,防晒的编织帽,懒懒的坐在海边礁石上,露出的小半截手臂有几道划痕已经不太明显。
苏晚眯着眼看了看太阳,又扣了扣礁石上早已风干的贝壳碎,百无聊赖的她,正等着一个月才能来一次的补给船。
第一天的半夜,当她饥肠辘辘的饿醒,又被身下的土炕硌的无法入睡时,她就给木杉打了电话,可惜这家伙跑非洲抓兔子去了,根本联系不到。
苏晚只好一遍一遍的去烦黄忠和王林平,希望可以尽快离岛,至于回去以后的事情,就等回去再说吧。
可是苏晚确实没想到,望归岛地处偏远,守岛任务复杂繁重,每月走的人比进的人还要多,黄忠死活不松口,王林平甚至直接忽略了她的诉求,给她分了观测天气的工作,她的师傅每天带着她跋山涉水的满岛流窜。
短短一个月,苏晚捏了捏自己胳膊上的肉足足下了一圈。
幸好昨天,黄忠终于同意让苏晚坐今天到达的补给船返航,苏晚坐在码头边的礁石上,看着不远处搬运物资的同事以及又到岛上的三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心中无限感慨。
大爱无疆她是做不到了,还是回去做金丝雀可能更适合她吧。
下午两点,补给船准备航行,苏晚强忍登船的眩晕感,站在了甲板上。
黄忠黄岛主依然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挥手送苏晚,而一旁的王林平书记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同时还有几个和书记员关系不错的同事,互相交头接耳的使眼色,苏晚虽然听不见但也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可她不在乎。
苏晚晕船,不爱去舱里待着,只和船长要了个小马扎歪歪靠在船尾的栏杆上吹风。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几滴雨落在她的手臂上,冰凉冰凉的,风也随之而起,携带着雨丝划过皮肤,苏晚惊醒,此时碧波无澜的大海早已荡然无存,随之代替的事狂风暴雨,海浪翻滚。
浓重的乌云压将过来,仿佛毁天灭地般的黑暗瞬间席卷了整个海面。
船身剧烈摇晃,苏晚艰难的站起身,双手死死抓住船尾栏杆,骨节用力的泛白,距离船舱门口只有三米距离,苏晚看到船舱里的几个船员正奋力的打开舱门,鱼贯而出。
剧烈的风裹挟着雨丝噼里啪啦的掴上面颊,苏晚睁不开眼,风声呜呜,几乎将人声全部覆盖。
苏晚看着船员对他摆手,嘴里一张一合说着什么,可苏晚既听不清,也不敢放手,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就在这时,一个巨浪打过来,海水与铁皮的碰撞发出砰一声震动,船无限倾斜,那几秒像极了电影镜头的慢动作,夹杂着深深的恐惧撞进了苏晚的心。
几乎瞬间,苏晚整个人已经淹没在巨大的海浪中,滔天的恐惧和海水的腥咸透过她的五官、皮肤、四肢百骸灌进身体,意识无法再也无法强撑控制逐渐而缓慢的抽离。
“快快快,这里还有人!”
“滴——滴滴————”
“噗通!噗通!”
耳朵像被糊了一层厚重的、不透风的油纸布,声音很远听不真实,却又很近,恍若近在咫尺。
会是救援吗?
苏晚抓住一丝生机开始奋力挣扎,可身体的沉重已经不可控制,她能感觉到水面离她越来越远,黑暗也越来越深。
彻底失去意识前,苏晚眼前激荡过一片巨大的水花,一束强光照射下来,宛如一个暗夜武士般的人,飞快的朝她游来,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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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触感贴在额头,等变得温热又会有新的替代上,一次又一次,苏晚勉励睁开沉重的眼皮,幽暗的灯光幻化成迷离的色块,随着视线的逐渐清晰,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间跃入眼帘。
顾屿峥侧坐在床边,面色深沉如墨,薄唇抿成一条线,骨节修长的手正在拧着一条白色的毛巾。
苏晚狠狠闭了闭眼,默数,三、二、一……
一定是梦,一定是!
睁眼,顾屿峥还坐在那,认真的模样,冷漠的侧脸丝毫未变,苏晚的手在身侧悄悄的掐了掐自己腿上的肉,竟然是真的!
顾屿峥怎么在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眼见顾屿峥的视线看过来,苏晚忙闭上眼装睡,一会儿他感觉有冰凉的气息靠上额头,她以为是毛巾,却是一双透着凉气的手,覆在了她的额头上。
苏晚皱了皱眉。
“醒了就别装睡了。”
顾屿峥说。
苏晚这才睁眼,顾屿峥看了她一会儿把手拿开了。
“你怎么在这里?”
苏晚问他,声音早就哑的不像话了。
“你呢?你又为什么在这儿?”
苏晚哑然,她为什么在这?这原因是可以说的吗?
说不得!
好在苏晚最擅长倒打一耙:
“要你管!”
虚张声势的放完狠话,苏晚转身面向床的那边,故意不理顾屿峥。
“未婚妻的动向,未婚夫却一无所知,不是很奇怪吗?”
苏晚忽的坐起来:“顾屿峥!”
顾屿峥一双眼看着苏晚,又直白又坦荡,那样子明明就是在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苏晚心里腹诽:没问题!当然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