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从欧洲度假回家的第二天,父亲苏宏远便送了她一份大礼——
一纸婚约。
“我不嫁!”
苏晚愤怒的冲进苏宏远的书房,将那烫金镌写的婚书拍在了红木桌面上。
苏宏远从堆积的文件里抬起头,多年的商场厮杀让他失去了年轻时的英姿,却因为底子优良而平添了几分儒雅随和。
他无奈道:“晚晚,你也该长大了。”
苏宏远看着自己这个金尊玉贵,自小娇养长大的女儿,心中愁绪万千。
“顾家这门婚事很重要,是你外公在世的时候亲自定下的,由不得你。”
苏晚嗤笑一声,似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
“爸爸,您还想拿我当三岁小孩子骗吗?”
“莫说当年只是外公随口一说,即便是真的,以他们顾家如今的地位会自降身价和我们联姻?我看退婚还差不多!”
苏宏远见女儿态度如此强硬,顿时心生怒火拍案而起,声音陡然严厉了起来:
“你懂什么?顾家这门亲事多少人上赶着求都求不来。”
“求?”苏晚觉得好笑极了。
“谁爱求谁求去!他顾屿峥是镶了金了还是嵌了玉了?值得您把亲生女儿往那冰窟窿里推?他那一张脸,看一眼都嫌冻得慌!”
啪!
脸上的刺痛和灼烧的疼意让苏晚偏过了头,眼角涌上湿湿的酸涩。
苏宏远生平第一次打了女儿,可他实在无计可施,公司资金链断裂,与顾氏合作才有转圜余地。
可生意场上哪有无端的信任,唯有捆绑的利益是永恒的,而联姻就是那条不可或缺的绳索。
“婚事已成定局,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这是你作为我苏宏远的女儿,作为苏家的一份子该承担的责任,也是你从小锦衣玉食的代价。”
眼泪自眼眶汩汩滑落,苏晚心头一片默然,喉头发紧的喃喃低语:“这代价可真大啊!”
须臾,苏晚抬手抹了抹泪,转身就走,脊背挺直如风中凌乱的松,坚定不移。
“你干什么去?”苏宏远在身后大喊道。
苏晚站定:“我今晚就走,这代价您找别人去付账吧。”
说罢,苏晚拉开书房沉重的木门,却被早已等候在门口的保镖拦住了去路。
“从今天起看着小姐,订婚之前哪里也别让她去!”
苏晚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苏宏远,后者脸上似有不舍却被暴怒利益遮盖。
原来……她从未看透过自己的父亲。
—
是夜,苏家别墅。
苏晚窝在卧室的软榻上,听着门外保镖换班的脚步声,拨打了好友的电话。
“喂~大小姐,找我什么事啊?”
木杉接了电话,带着热带风一样甜腻的嗓音传来,苏晚有一瞬险些挂断了电话。
她跳过寒暄直奔主题:
“杉杉,你上次和我说,你爸要把你丢荒岛上锻炼男子气概是吧?是什么岛啊?”
“哎呦,我刚把这事忘了你又提!看不得我过好日子是吗?”
“不是,是我想去!”
木杉本来正在派对上调戏肌肉男,乍一听闻手里的酒杯直接掉在了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什么?你去?”
“你不是要和顾屿峥结婚了吗?今天港城各大媒体可铺天盖地的登了,什么金童玉女,佳偶天成说的是天花乱坠的,怎么?你要逃婚不成?”
苏晚不语。
“你真要逃婚?!”
木杉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用手捂着听筒,震惊道:
“没搞错吧祖宗!我可听说是顾屿峥钦点的你。”
“钦点?有没有搞错?他以为自己是皇帝吗?大清早亡了好吧!”
苏晚气鼓鼓的说着,脸颊的红肿渐退,但一说话嘴角还是牵扯了几分疼意。
“他那个人什么样你也知道,万年大冰山、冷酷又绝情,你跑了,他一定会追杀你的!”
苏晚站起身,悄悄移动到窗边,借着别墅外的灯光观察。很好,苏宏远还没有谨慎到把别墅围起来。
“所以呀!我要跑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我记得你说那个岛叫什么来着?地图上都快找不着了,信号也时有时无对不对?”
苏晚压低声音,语气稍显急切。
“晚晚,你要冷静!那可不是什么好去处,我爸看我不顺眼,摆明让我去吃苦的。岛上什么也没有,一个月就有一次补给船上岸,少吃少喝不说,还特别荒凉,人都没几个,鸟都不拉屎!我躲都来不及,你怎么还上赶着?”
“好了!”苏晚打断好友的劝告。
“你就说你帮不帮我吧!”
“木杉,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嫁给那个顾屿峥?一辈子委委屈屈的当个联姻的牺牲品?被豢养的金丝雀?”
木杉闻言犹豫了两秒,随后一拍脑门问:“你说吧!怎么帮你?”
苏晚欣喜:“果然够朋友!”
当夜凌晨,木杉被司机驱车送到苏家别墅门口,下车前用一整瓶的威士忌将自己从头到脚淋了个透。
佯装醉意一股脑冲进别墅,闹出一场大动静。
将梦里和周公一起盘算彩礼的苏宏远从被窝里薅出来,勾肩搭背的、哭天喊地的述说自己被父亲鞭打的悲惨童年,别墅里乱哄哄一片,连看守苏晚的保镖都没忍住去看了热闹。
苏晚就趁这时,夜黑风高、黎明前夕,带着早就收拾好的简单行装,悄无声息的迅速坐上了木杉家的顶级保姆车,逃之夭夭了。
—
三天后,望归岛——
咸腻的海风裹挟热浪扑面而来,苏晚整个人挂在船尾的栏杆上吐了个天昏地暗。
岛上的负责人是个中年的男人,名叫黄忠,人称“黄岛主。”
约莫四十多岁,黝黑的脸上嵌了两个眼白分明的眼珠,圆圆滚滚的身材和胖乎乎的脸让他整个人显得非常的慈祥。
船是运送物资的补给船,这次除了一些常用物资外还带来了包括苏晚在内的十三个人,其中九个是探亲家属,其余四个是来做守岛人工作的。
而这当中只有苏晚一个姑娘家。
岸边数人头的时候黄岛主才知道苏晚晕船根本下不来,索性登船来接。
他一边给苏晚递水一边嘴上不停的问:“咋安排个姑娘来啊,不是说四个都是男的吗?”
苏晚试图说明情况:“那个……我朋友……哕……”
“哎呀呀,你别急你别急,快喝口水喝口水。”
苏晚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挤成了汁水全吐出来,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唇色浅的能在上面涂油彩。
几个登岛探亲的女性家属将苏晚七扶八搀的弄下船,脚切切实实的踩在地上时,苏晚才从天地颠倒的眩晕中稍微抓到一点清明。
这场面看的岛主黄忠直摇头。
眼见人员齐全,黄岛主清了清嗓子说:“大家今天刚登岛,先休息调整一下,不急着工作啊。”
三个年轻的小伙子完全不见舟车劳顿的颓态,一个个的竟然神采奕奕的,笑呵呵的回答:“我们不累。”
“对,不累,有什么工作您直接安排就行。”
黄忠笑呵呵的摆了摆手,又拉过身旁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说:
“这是咱们望归岛的书记员,王林平。”
“平时就负责分配咱们的工作,登记人员和物资大家有不明白的也可以随时找他,都是一家人,可都别客气啊!”
说完才又将目光重新投向苏晚:
“小姑娘不容易啊!一会儿让人带你先去医务室看看啊!那块条件干净些,你可以先在那儿睡一觉,等把你的住处安排好,咱们再搬过去就行啊。”
黄忠带过的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头一次上头给分了个娇滴滴的女娃娃,他一时间有点不知作何安排,只好露着一口大牙呵呵笑了两声便让人给苏晚送到望归岛上的医务室了。
说是医务室,其实是在岛上相对平坦的地方临时搭建了一个帐篷区,里面安排了两张医用床。
苏晚醒的时候,手上还扎着输液的滞留针,病床边蹲着两个小孩,七八岁的样子,小圆脑袋凑一起玩苏晚裙子上的流苏。
苏晚晃了晃,觉得头没那么晕了,便坐了起来,谁知道那两个小孩一下子钻进空着的床下顺着另一边跑掉了。
苏晚叹了口气,起身往外走,正碰上了黄岛主。
“哎哟,姑娘你醒了,觉得怎么样啊?”
苏晚笑了笑:“还好,恢复的差不多了。”
黄岛主堆了一脸笑:“那就好,那就好,晕船嘛,不是啥大毛病,休息休息也就好了。”
苏晚点了点了,似乎有些勉强的问道:“岛上哪里可以洗澡啊?”
黄忠一时有些意外,转而又恢复了那一副笑呵呵的慈祥模样:
“洗澡啊,从这里出去往南走个五百米那个小窝棚就是了,好找的很。”
是很好找。
苏晚刚出医务室,抬眼一看,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类似茅草房的地方,三角形的稻草顶上立着两个乌漆嘛黑的水袋,
下面是用秸秆摞成的四方形房子,旁边立着个大大的木板用粉笔写了三个大字——淋浴房。
简单明了。
说是淋浴房,其实是从两个水袋里抽出一根拇指粗的水管,出水口用木塞堵住了,洗澡的时候拔掉,不洗再堵住。
苏晚撇了撇嘴,但碍于身上实在有些黏糊,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谁承想,房间里的地面因长期被水浸泡,苏晚一脚踩进去,鞋就被泥泞粘住了,费了好大劲儿才拔出来,还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那一瞬间,苏晚脑子里闪过顾屿峥那张精雕细琢的脸。
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起码他长得是真好看。
最后苏晚还是凑合着简单冲了冲,收拾好后便去了岛上登记处,需要等着分配工作。
刚走到门口,就听小阁楼里面传来几声抱怨:“你说说,这岛上哪个工作是她能干的?分个姑娘来,又占名额又帮不上忙,这不是添乱吗?”
听声音不像黄岛主,苏晚敲了敲门,里面安静了一瞬,随后说:“进来。”
苏晚推门而入,原来是那个书记员王林平正在打电话。
苏晚哂笑一下说明来意:“我来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