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估计更冷,应吹雨叹了口气,拿着木头去点火,放到帐篷附近烧。
扶明见自己的衣服在他身上乱绕裹着,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家门教出这种没规矩的人,他抬眼:“我的外衫。”
应吹雨亵衣已经撕的七零八落,他一扫扶明身上衣服,长袖长裤的方便运动还不知足,还找他要外衫,他没有修为万一冻死了怎么办:“你衣服不是好好的吗?”
扶明矜贵冷漠:“这是亵衣。”
“我还穿亵衣出去给你找药了你怎么没说,”应吹雨见扶明起身走过来,怕他再打自己手心,连忙脱下双手上交给他,“林哥~”
扶明接过衣服,行云流水地当他面穿起来,谁知应吹雨怕他把里衫再要回去,看也没看,裹紧了跑回帐篷里烤火了。
应吹雨在帐篷里躲了一阵,天色已经暗到只能看见人的轮廓,扶明还没进来,刺鼻的血腥味先传了过来,他眉心一跳,掀开帐篷,大喊:“小林子!”
不远处,扶明正弯腰拿什么尖锐东西往自己胳膊上戳,听见喊声动作顿了一下,头都没抬,一切继续。
应吹雨大惊失色,连忙跑过去,鲜血已经在地上积聚了一摊,还有零星的肉片。
应吹雨瞳孔颤动,惊疑不定地看着扶明:“你……疯了?”
扶明冷眼望过来,这神色,应吹雨确定他好的不能再好了,可这样更可怕了。
扶明似乎是觉得这个量够了,将玉簪收起,快速包扎胳膊,余光看见应吹雨一脸又惊又怕的傻样,笑了:“阿月要吗?”
目光交错,应吹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扶明在问自己吃不吃他肉。
应吹雨以为他在开玩笑,觉得惊悚,等仔细看他神情才发现他是认真的,更觉惊悚了,喊道:“你有病吧,我是人!”
扶明像是看淘气孩子似的扫他一眼,轻描淡写道:“阿月是我挚友,就算没有修为,我也不会让你饿死。”
说完,他转身走向帐篷,应吹雨站在原地,手脚发凉,一颗心坠到地底。
扶明就是个喜怒无常的精神病,不,连精神病都不如,简直不是人。不相信就要杀了他,好不容易他觉得两人之间有点友好苗头,结果又让他吃人|肉。
取得这种神经病的信任根本不可能,更没有任何好处,从一开始骗他是挚友、想以此活命,就是他承担不起后果的错误。
应吹雨睫毛颤抖,想着不如现在就跑了算了,还能当个人死,刚犹犹豫豫迈出一步,扶明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侧过头:“阿月?”
“哎,来了,”应吹雨强颜欢笑跟上去,“我就是看你流那么多血,在心疼呢。”
扶明偏过头,轻笑:“刚才只是逗逗阿月,阿月当真了?”
明明是舒缓的氛围,应吹雨却寒毛直立,敏锐地感知到对方似乎心口不一,但他猜不透。
他弯着眉眼,身上扶明的衣服过于大了,被风吹得飒飒作响,他攥住了,小心揣测道:“你放心,就算饿死,我也不会吃你的血肉,我们可是挚友。”
扶明低头定定看他,少年再怎么笑,眼里的害怕太明显,他声音有种凉薄的温柔:“我们是挚友,我还以为我们能互相理解。”
扶明眉骨高挺,落下的光在眼窝形成一片阴影,让人分辨不出他的神情,应吹雨好似看到了电影里的杀人狂魔。
应吹雨知道自己说错了,但还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想什么,他是一个正常人,跟神经病有壁。
但什么都比不上对死亡的害怕,应吹雨病急乱投医,一把拽过扶明胳膊,在包扎的地方使劲啵了一口,响声打破两人之间诡异的氛围,未包扎好的血染在应吹雨嘴唇上,扶明眸色微动。
“当然理解啊,但我更心疼你,心疼死了。”
应吹雨故作严肃:“我害怕你又背着我使劲伤害自己,这次掉进遗址就是你老想牺牲自己保护我,不然什么事没有。”
扶明目光望过来,明显对这事起了好奇,应吹雨当作没看到,他能现场编出一箩筐,但有没有漏洞不敢保证。
他转移话题,轻轻道:“比起你受伤,我情愿是我自己来。”
这样热烈关心的话语,扶明不知为何心里却涌起恶心,他停下脚步,将玉簪递给应吹雨:“去,我看着你。”
应吹雨:???
应吹雨简直要骂人了,怎么还不对。
此时两人已走到帐边,火光照在两人脸上,应吹雨心跳飞快,毫不犹豫从木化右手掰下三指扔进火堆里,火光窜起来,他道:
“我没你那么血腥,送你三根手指。”
他扭过头:“这下高兴了吧?”
应吹雨心里没底,不知道这样做到底能不能应付过去。
他怕疼,绝对做不到捅自己的事,而木化的右手果然像他想的那样没知觉。反正破阵会恢复,就算不能恢复,修真界都能肉白骨还肉不了三根手指?总比现在被扶明怀疑折磨死了强。
扶明看了火堆一眼,又将目光落在应吹雨残缺的手上,心里并没有他以为的欢喜,反而十分不悦,冷声:“真是听话。”
应吹雨没有错过扶明眼底一闪而过的心疼,他简直想哈哈大笑,果然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是真的。他使劲压住嘴角,趁胜追击:
“因为是你啊,你让我乖的你忘了吗,反正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小人得志让人恶心,挚友得志竟不如此,扶明皱眉,这种感觉十分陌生。他一言不发撩袍进了帐篷,下定决心出去后,定要百般折磨捅他一剑害他至此之人。
应吹雨兴高采烈跟着进去,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就不能浪费:“小林子,老实交代,你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外面有火堆,应吹雨夜里也能看到扶明神情,见他修炼不理自己,故意闹他:“林哥告诉小弟呗,林哥,林师兄,林哥哥?”
扶明抬手卡住他脸颊,但没睁开眼睛。
他这次收了力道,应吹雨不像之前那么疼,却还是被捏得嘴巴嘟起说不清话。
应吹雨隐约摸到拿捏扶明的一点苗头,理不清但能用,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下来,落在扶明虎口,嘟囔:“疼。”
扶明睁开眼,浅色的丹凤眼一片暗沉:“你是男人,谁养得你这么娇气。”
应吹雨不乐意了,故意气他:“你啊!”
扶明竟无话可说。
一时两人相坐无声,扶明收回手,外面响起熟悉的嚎叫声。
之前漆黑,应吹雨看不到,这次火光照耀,他看到巨大的影子印在帐篷上,甚至能透过衣服隐约看到它的模糊轮廓,有卡车那么大一只。
应吹雨吓得连气都不敢喘,眼睁睁看着它越走越近,像是忌惮火光,刨了刨地仰头嚎叫好久,才转身在一处停下。
舔舐和吞咽的声音响起,猛兽在吃扶明先前割下来的血肉,咀嚼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应吹雨捂住嘴,呕了几声忍住了,不敢看扶明神情。
那野兽不知在遗址里困了多少年,尝了新鲜血肉哪里还愿意走,又慢慢踱着步子过来,甚至克服对火光的恐惧,绕着帐篷低吼起来。
应吹雨头皮发麻,见扶明冷静地握着玉簪,似乎早就料到这种可能:“你到底想干嘛?”
扶明目光沉静:“一会我会拦住它,你跑。”
应吹雨十分意外扶明竟会挡在前面,但他依旧气个不行:“然后呢,你够他一口的吗,晚上我还不是得死。”
围绕着帐篷的猛兽终于停下,紧紧盯着帐篷蓄势待发,应吹雨心脏“咚咚咚咚”如擂鼓,就在猛兽张开嘴扑过来的瞬间,应吹雨突然想起什么,一把夺过扶明手里玉簪插进自己胳膊里,鲜血迸溅,透过帐篷落在猛兽嘴里,凄惨的嚎叫声响彻夜空。
猛兽比鸟大了许多倍,沾的血不多,因而它只是在地上凄惨地翻滚几圈,愤恨地夹着尾巴走了。
应吹雨泄力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差一点就交代在这了。
扶明低头给他用草药包扎。
气氛有点凝重,应吹雨没好气道:“刚才让我捅,现在我捅了,还不高兴?”
扶明垂着眼睫,看不清神情,应吹雨刚才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但这不妨碍他得瑟:“这是我救你的第三次了吧,你给我端茶倒水都便宜你了。”
扶明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应吹雨以为得瑟过头,目光偏移:“……你不好奇刚才怎么回事吗?”
扶明终于包扎好,他将应吹雨从头打量到尾,算上这处,身上已经有了三处伤口。
今晚他是故意的。
灵力恢复了一些,他就可以用血下咒、寻踪。
他故意引猛兽吃下他的血肉,也知道它不会就此收手,他可以用血咒将它作弄得半死再跟着它到洞穴杀了它住下。
当然最重要是借机逼出应吹雨的后手——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去采药,伤口那么重的魔气竟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他原本以为应吹雨会丢下他逃跑,挚友本就能反目,何况大难临头各自飞,到时候他定会让他付出背叛的代价。
没想到他竟如此护他。
怪不得自己会选他当亲密无间的挚友。
只是失忆前的他教的什么东西,底牌随随便便都能暴露他人。
他一手托住应吹雨后脑勺,将人拉过来。
这样近的距离应吹雨感觉自己像张开的蚌,害怕得眼睫一直颤。扶明沉声道:“阿月,抬眼。”
应吹雨不敢不听,四目相对,他甚至能看清扶明瞳孔里的浅色碎纹,像是九重天上的穹顶,压得人下意识窒住呼吸。
“乖阿月,发誓,此事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应吹雨:“啊?”
应吹雨万万想不到是这么个无聊的事,他怕了他了,害怕被坑。
他稍稍往后,推开人道:“你怎么知道这事我就会第二个告诉你?说不定知道的人多了去,我刚发完誓就被劈死了。”
扶明微微一笑:“阿月还告诉了谁,正好我失忆了,一并再告诉我一遍。”
那神色很像知道后就去把人全杀了,应吹雨赶紧乖了:“逗你呢,这世上就你一个人知道,我都不知道我的事,你无所不知。”
扶明不笑了,盯着他。
应吹雨摆弄着衣袖,嘟囔:“我本来就不知道嘛。”
他把那天找草药的经历添油加醋描述一番,着重体现自己牺牲之多:“所以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要不是刚才快死了,我都忘了这事,谁知道这么有用。”
扶明听了非但没有好转,神色更为严厉的盯着他:“发誓。”
应吹雨真被应犹在劈怕了,但眼下更怕扶明,没办法,跟着他一句一句把誓发完了。
外面天光终于大亮,应吹雨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刚出帐篷就差点滑一跤,被后出来的扶明扶住。
外面整个天地无边无垠,覆盖着一层血红色的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