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冬天,即便屋内门窗紧锁,可寒气还是能渗透进来,潮湿阴冷,像甩不掉的毒蛇一样,死死缠住每个人,直到将冷气篆刻到骨髓中才算完。
香烟的火光一亮一暗,如同不确定的希望,摇摇欲坠。花束一根接着一根点燃,她只是吸了几口,然后就将烟夹在手上,看着火光闪烁。黑暗中唯一的火光就掌握在自己手上,能掐灭这火光的人也只有自己。可是让这火光一直延续的人不是她,这取决于烟盒里的烟还剩多少。
烟盒已经空了。
另一道光源亮起,是秦枕安发来的短信:
“明天见。”
花束将烟掐灭,回了句“很期待”就将手机随意扔在身旁,想了想还是又拿起来,给刘玲发了个消息。
刚发完没几秒,刘玲就一个电话打来了。
“情况怎么样?”
刘玲的声音明显有些急切,她都等花束的消息等了一整天,可是又被花束嘱托过除非她主动发消息否则今天不要联系她。她不知道花束在想什么,可是她知道花束这个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有自己的打算,只好老实等着。
现在花束已经主动联系她了,就再也按耐不住打电话过来了。
“你就给我发个句号是什么意思?”刘玲见对方什么也不说,内心有些慌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情况和我料想的差不多。”花束将免提打开,窝在沙发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说道,“不过结果就有些超出预期了。”
“我故意约我外婆今天见面,就是想试探秦枕安对我的态度。果不其然,她很关心我,特意开车送我过去。之后在看到我去的地方那么偏僻,就又主动提出陪我。”
“这不是挺好的吗?证明秦家大小姐确实喜欢你。”
“嗯。”
“那你说的结果超出预期是什么意思?”
“她的喜欢有些超出我的预期了。”花束有些烦躁地将头发揉了揉,仰头用手背覆住眼睛,“那不是一种感兴趣的喜欢,是一种我说不上来的感觉。”
秦枕安表现出来的喜欢无论是程度还是进度,都太出乎意料了。这种喜欢来得太快,不知是否会离开地也快。
“那很好啊,秦家大小姐喜欢你或者说爱你有什么不好的?难不成你还恐同?娱乐圈里喜欢同性的人不少,我应该和你说过吧?”刘玲搞不懂花束在搞些什么,说要接近秦家大小姐的是她,现在说这种话的又是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年轻人的想法就是古怪,刘玲暗想道。
电话另一头的花束这下明白为什么刘玲手下的明星总是恋爱脑了。刘玲招的人都年轻,然后刘玲自己对感情这种也缺少天赋,没法起到年长者的指导作用。
“我外婆以后肯定还会来找我,你做好公关什么的准备吧。”
花束将话锋一转,似乎不太想继续提秦枕安喜欢自己这件事,刘玲也识趣地不再提了。
“今天找的那个警察怎么样?有派上点用处吗?”
“如果抛开他吸引了些注意力方便我逃单不提,可以说是白费我一条香烟。”花束语气不悦地说着,“作用约等于零。不过这也是那个镇子上人的一贯作风,收钱不办事。”
如果他们能有些诚信,就不至于靠南城这么近还那么穷困。每来一个外地人就抱团排挤,有点蝇头小利就像见血的苍蝇一样一窝蜂拥上去撕抢。
这个小镇,还是一如既往地烂,和她那所谓的亲人一样,糟糕透顶。
“何来娣那老女人,就你那外婆,我真的不想说她。之前缠着你妈妈,现在缠着你。我之前试过用钱打发,可她像疯狗一样,给了钱就像给了肉一样摇摇尾巴就跑了,没给钱就死咬着不放。”
刘玲忍不住叹了口气,命运还真喜欢捉弄人,自己怎么偏偏就和花漾那赌鬼妈死缠烂打这么多年后还要继续牵扯下去呢?
真是作孽啊!
刘玲现在真想仰天长叹,痛哭流涕。
“你有办法吗?反正给钱这条路是治标不治本。”刘玲问道。
“那就治本呗。”花束那边传来“咚咚”的敲响声,估计是在用手指轻叩茶几,这是她思考时一贯喜欢做的动作,“不过该怎么治,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花束就一言不发了。
刘玲恨不得把这辈子的气都一次性叹完,这意思是让自己想办法了?要是二十年前,那时候治安不怎么样,刘玲会找人去和何来娣好好“讲讲道理”,可现在自己能怎么办?自己又没那通天的本事,能做到天衣无缝。
“你先别烦了,我会提前准备好。到时候如果那个老赌棍作什么妖,我第一时间就会帮你反击。”
“时候不早了,明天你还要去天贺对接工作,快去休息吧。”
事到如今,刘玲也只能先安慰一下了。
“嗯。”
挂完电话后,屋内又陷入一片黑暗。
“何,来,娣。”
花束用手指在茶几上一笔一画地一遍又一遍地写着这个名字,最后小声念出来。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只是机械地读一个指令一样。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啊,外婆。”花束苦笑着,“妈妈,你是有多恨她呢?以至于你从来都不肯告诉我她的名字?”
“而我又有多恨这个让你走上这条路的罪魁祸首呢?”花束将头埋进臂弯里,“以至于这么多年,我居然不敢去搜寻一条有关她的信息。”
花束在沙发上睡着了,这一次她还是没有梦到自己的母亲。
在南城市中心,最不用的担心短缺的,一个是人,另一个是光。
秦枕安洗完澡,来到落地窗前,瞭望着南城的夜景。斑斓的灯火变幻出千奇百怪的颜色,三原色被提出时,不知那些流芳百世的画家们是否能想象到如今色彩在电流中的模样?
秦枕安看向了西南方,那是花束家的方向。
花束家的小区是个老小区,当初也算繁华。可政策转了风向,开始大力发展秦枕安住处这后,就慢慢没落了。
那里的路也不算宽阔,小区也是典型的六层没电梯的那种。唯一值得称赞的可能就是由于物业管理松散,导致大门没设栅栏,不用交停车费。不过这也导致小区里车辆到处乱停,就在秦枕安送花束那短短几分钟内,就看到有人在为停车的事互相争吵了。
小区里的花草树木就更不用说了,没了人为干预,都在阳光雨露下野蛮生长,甚至狂野到探进住户的屋子了。业主们又迫于城市绿化条例,没办法将那些树枝砍断。杂草从生的地方虫子也格外得多,别的不说,就夏天那蚊子就多得吓人。小区里的老人说,带个苗条瘦的小孩出门逛一圈,回来自己老伴看到个寿桃样的娃,还以为带错孩子回来了。
这种小区不适合花束。
秦枕安从冰箱里拿出杯酸奶,挖了一口放进嘴里,含着汤匙想道:该送给花束自己哪套房产比较好呢?
说实话,秦枕安并不记得自己有几套房产。主要是因为自己的维斯忒股份和一些不动产什么的全是从外婆那继承来的。而外婆去世的时候,秦枕安才十岁。
秦枕安从小是外婆带大的,对外婆可以说是感情深得不行。外婆去世的时候哭得可伤心了,可以说是夜以接日地哭,晚上也不睡,在别墅里光着脚到处找外婆。第二天宣布遗嘱时,那个律师读遗嘱的时候总喜欢夹杂些法律法规什么的,导致秦枕安在宣布遗嘱时睡着了。
后面还是孙伯告诉她,外婆的财产基本都给了自己和姐姐陆秦屿。不过陆秦屿拿到的是秦家另一个刚创办不久的科技公司的百分之三十的股权,而自己拿到的则是是维斯忒百分之二十七的股份和几套房产。
那时候秦枕安不懂股权是什么意思,但是小孩子总归喜欢比较,也想知道外婆心里更喜欢谁,就问孙伯:“我和姐姐谁的好?”
孙伯很诚实地告诉秦枕安,她拿到的股权现在比妹妹的好,不过再过几年就不一样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那个科技公司抓住了互联网风口,身价大涨,风头甚至直接盖过秦家老牌的奢侈品公司。
但具体超出多少,秦枕安就又不清楚了。一开始妈妈说自己年纪小,就将自己那些股权分红用做流动资金,时间一长,也就忘了这回事了。秦枕安也不想去争回来,反正老哥每年都会发出明细给自己看,将那笔钱另外存着,闲着没事干也会突发奇想给自己卡里打钱。
秦枕安对于财务什么的一窍不通,反正物质上应有尽有,也不想自寻烦恼了。
这就扯远了,现在主要想的是房子的事。
前段时间秦枕安因为要来公司,特意让周泉颜查了一下自己的房产,看看有没有离公司近的。然后就发现了几年前妈妈投资房产时顺便给自己买了两套这个小区的房子,还刚好在同一层楼上。
既然这样的话,隔壁那套送给花束正好。那套早就装修好了,家具什么的也都齐全,明天就和花束说一声,让她尽早搬进去住吧。
不知道花束听到这个消息会做什么表情呢?
秦枕安很期待。
以后还是晚上八点半更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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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