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后,戚许打了个哈哈:“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你说的是,我们……?”
江曜语气坚定:“结婚。”
戚许:“……认真的?”
江曜:“嗯。”
“不是,”戚许瞪大眼睛,“怎么就发展到要结婚了?!”
“因为这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江曜缓缓道,“如果墩墩不是我儿子,如何安排当然你说了算。但如果他是,我就得担起父亲的责任和义务。”
“结婚不会剥夺你和墩墩的关系,能完美掩盖你生下墩墩的事实,同时,父亲的身份也有助于我保护墩墩。”
说完,见戚许依然满脸纠结,江曜停顿片刻,问道:“还是说,你不想我和墩墩相认?”
戚许立即否认:“怎么会?!要是不想你们相认,我何必跑这一趟?”
“那你犹豫什么?”江曜疑惑皱眉,“给墩墩一个完整的家不好吗?这么多年,墩墩没问过妈妈吗?”
听到这句话,戚许顿时哑口无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因为墩墩确实问过。
早在他还不会说话时,每当戚许读绘本念到妈妈二字,墩墩便会跟着啊啊两声。
那时戚许以为孩子在学舌,还十分欣慰,觉得自己的努力卓有成效。
直到墩墩终于开口说话,指着绘本,歪头喊出“妈妈”,戚许才明白,很早之前墩墩就问过每个孩子都会问的问题——
妈妈呢?
那一瞬间,曾经亲手剖开肚子的痛苦都不算什么了,戚许觉得,自己能够为了墩墩,原谅这世上所有不公。
他没有隐瞒自己生下墩墩的事实,指着肚子上的疤对刚满三岁的儿子说:
“墩墩,爸爸就是妈妈哦!你看,你就是从这出来的。”
结果墩墩差点哭断气。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墩墩只要看到他肚子上的疤就会哭,怎么哄都哄不住。
至于爸爸,戚许潇洒地表示不知道,反正墩墩只要知道妈妈是谁,然后在外面记得叫爸爸就好。
墩墩对于这种混乱的状态接受度良好,从来没有叫错过,也没再问过爸爸。
现如今,终于知道墩墩的爸爸是谁了,他真的要替墩墩拒绝这个家庭圆满的机会吗?
戚许几乎把一双长眉拧成了麻花,情感和理智都告诉他江曜说的有道理,内心深处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纠结许久,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非得这样吗?”
江曜见状,试探反问:“你不愿意,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
戚许摇头:“那倒没有。”
江曜继续追问:“无法接受同性?”
戚许还是摇头:“也不是,我没有具体倾向。”
他吃百家饭长大,十三岁觉醒,对他来说,人生最重要的一是出人头地报答亲朋,二是保护大家不受荒兽威胁。
他二十六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喜欢上任何人,也就不存在异性同性之别,男人女人对他来说都一样。
江曜心底一松,以退为进道:“这样,先不用考虑这件事,等结果出来再说吧。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做亲子鉴定。”
能够摆脱结婚这一议题戚许求之不得,当即抱起墩墩跟着江曜走出办公室。
顺着楼梯下到二楼,江曜冲走廊大喊一声:“陆超!”
无人回应。
江曜蹙眉,对戚许说了句“稍等”便拐进走廊,边走边喊:“陆超!陆超!”
忽然,一个声音从楼下传来,江曜闻声又回到楼梯口。
“来了来了!”
声音由远及近,不一会楼梯拐角处冒出个气喘吁吁的脑袋:“这呢会长!我刚在仓库里…你找我?”
江曜嗯了声,冲他抬抬下巴:“车钥匙呢?”
陆超眼睛一亮:“你终于决定回家睡觉了?我就说嘛,该休息就好好休息,天塌下来有高个…其他人顶着,你何必这么熬更守夜的,身体熬坏了怎么办……”
“陆超,闭嘴,去拿钥匙。”
“哦哦,我这就去!”
戚许看着人跑走,终于意识到一件事:“别告诉我,这里就你们两个人在。”
江曜没有否认,抬脚往一楼走:“不然你怎么会一路畅通无阻,长驱直入?”
戚许:“……”
之前情绪上头,他压根没注意周围的情况,只想尽快找到江曜算账,现在想想,确实过于顺利了。搁别的公会,别说直冲会长办公室了,大门都进不去。
戚许早就知道,如今的破晓公会已不复昔日辉煌,却没想到情况如此严峻。
两人来到一楼,正好碰上拿着车钥匙跑来的陆超。他没想到会长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视线在戚许和墩墩身上转了一圈,才看向江曜。
“会长,我去开车!”
江曜却叫住他:“不用,钥匙给我。”
陆超闻言,立刻警觉地把车钥匙往身后一藏:“不行!会长你五天没睡觉了!不能开车!你放心,你家那么近,就五分钟车程,一脚油门就过去了,我可以……”
“等你拿到驾照再说,钥匙给我。”江曜打断他,伸出手,“放心,我不开,他开。”
陆超犹犹豫豫地拿出钥匙,却没给江曜,而是直接递给了戚许。
“也行…这位先生,别让会长开车啊!他要是不小心睡着了,你们就是一车三命啊!”
戚许没接,冲他勾起唇角:“放心,我也不开,没驾照。”
陆超:“……”
江曜:“……打的吧。”
几分钟后,一家三口坐上出租车,戚许看了江曜一眼。
“五天没睡?”
江曜:“……咳,你来之前睡了会。”
戚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单手扶着墩墩的腰,让他跪坐在腿上看车车,同时将探头探脑的小龙塞了回去。
发现墩墩觉醒,精神体还是黑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找江曜。除了想算账,也有为墩墩找个靠山的意思。
如同伊甸分会长约翰.乔纳森所言,他和墩墩现在就是小儿闹市持金,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如果被人发现他剖腹产的痕迹,那后果更是无法想象。
戚许唯一能够信任的,只有江曜。
这不仅仅是因为江曜是S级异能者,更重要的是,戚许信任他的人品。
大学四年,他们暗中较劲,互相竞争,大半注意力都放在如何把对方踩在脚下。也正因如此,他们也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如果戚许是以热情真诚、不拘小节的风格受到追捧的话,那么江曜就是另一个极端。
他说一不二、雷厉风行,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感。但同时他也是一个有责任心,嘴硬心软顾全大局的人。
四年间,他们两个团体间的矛盾从来没有爆发过,且所有敌对意识都被压制在良性竞争的氛围里,江曜是决定性因素。
江曜这种人一旦知道墩墩的存在,一定会悉心教导、全力保护,但前提条件是他有这个能力。
戚许想着平京四年没有发生崩解的现状,想着破晓寂静无声的青砖小楼,想着陆超说江曜五天没睡觉的话,想得脑仁都疼了。
可再头疼又有什么办法,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抵达医院后,他们很快完成采样,得知三天后才能拿到鉴定报告,两人一合计,决定回戚许家收拾行李,这几天就暂住江曜那。
走之前,戚许特意和胡正德的妻子打了个招呼,没说自己和墩墩要去哪,只说去朋友家住一段时间,并给胡正德发了条短信。
提着背包上了出租车,戚许抱着墩墩刚坐稳,就听到江曜对司机师傅说:“昌平路十号。”
昌平路十号?那不是破晓总部地址吗?
戚许满脸疑惑:“不是说住你那吗?怎么又回破晓了?”
江曜清了清喉咙,轻描淡写道:“我把房子卖了。”
戚许:“……”
***
“也就是说,为了支撑公会运营,你把房子卖了?”
戚许跟着江曜进门,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嗯,前几天刚挂牌出售,家具都搬过来了。”江曜把背包放在沙发上,看着戚许抱着墩墩四处打量。
破晓公会总部由原来的大学教师宿舍改建而成,外立面青砖黛瓦颇有时代特色,内里经过改建倒没那么破旧,却无法改变其古早的格局。
说白了就是筒子楼。
每层十二个房间,都是一室一厅,两个房间面积相同,加起来差不多四十平米。没有厨房和洗手间,但光线充足,窗外就是树林。
这种格局做办公楼很适合,住就不行了,用水空间都在房间外,还分别位于走廊尽头,做什么都不方便。好在江曜住的这个房间离洗手间不远,只需要一个电磁炉就能在房间里开火。
不过主要问题也不在这里。
戚许看着卧室里唯一一张两米宽的大床,思忖片刻,抱着墩墩走到客厅,问正在整理行李的江曜。
“就一张床,你晚上睡哪?”
“隔壁办公室的沙发,”似是怕戚许拒绝,江曜紧接着说了一句,“也不一定能睡。”
戚许皱了皱眉,走上前把墩墩往沙发上一放,劈手抢过江曜手里的内裤。
“好了,去睡,睡醒了我们再聊。”
江曜手一顿,直起身:“如果你是担心破晓的运营情况,可以尽管放心。这段时间刚好是传送门高发期才会这样,过了就好。”
“然后靠着你卖房的钱苟延残喘?”戚许哼了一声,拿着整理好的衣物走进卧室。
打开衣柜,随便找了个角落把衣服放好,戚许转身对跟过来的江曜说:
“我之前就知道破晓的情况,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我担心的是,你进地下城后墩墩怎么办?破晓现在这个情况,也抽不出人手保护他吧?”
江曜似乎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毫不犹豫道:“我可以带他进地下城。”
说完,见戚许依然眉头紧锁,他心底一沉:“你不信我?”
戚许摇头:“那倒没有,以你的能力,中低级地下城畅通无阻。”
至于大型地下城,破晓压根没有染指的机会。
“我担心的是墩墩,他才三岁。”
江曜也沉默下来,好一会才开口道:“他既然觉醒了,早晚要进去。”
戚许叹了口气:“是。既然如此,你抓紧时间休息,就在这睡。”
“不用,我去隔壁睡。”说着,江曜就要走,却被戚许一把拽了回去。
“那沙发才多点大?你这体格,腿都伸不直!”他直接把江曜往床上一推,“就在这睡!为了墩墩,立刻马上给老子睡!”
江曜哭笑不得,只能乖乖应下。
目送戚许关门离去,江曜仰面倒在床上,因为戚许而兴奋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最终产生一种不真实感。
戚许真的来了吗?还答应和他结婚……
怎么可能?
果然是梦吧?如同八年间每一个与之相关的美梦。
天花板越来越模糊,声音逐渐远去,江曜沉入梦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如果这是梦,希望能做得久一点,不要再被铃声打断了。
日后某天,某人听戚许讲述结婚经过,沉默良久。
某人:认个干爹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得结婚?
戚许:……我他妈就知道有哪里不对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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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