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环玦 第25章 第 25 章

段飞雪拖着疲惫的身躯，终于回到了她暂时栖身的住所。当她推开那扇门时，一股浓烈且刺鼻的血腥味毫无预兆地扑面而来。她心底瞬间被一种不祥的预感填满。她来不及多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冲进里屋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果不其然，刚一进去，就看到林月倒在地上，她胸前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浸透，那鲜红的颜色刺痛着段飞雪的眼睛，此时林月的脸色白得像纸一样，没有一丝血色。

“娘！”段飞雪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一把扶住母亲虚弱的身体。她的声音因为恐惧和震惊而不住地发颤，“娘，这是怎么了？到底是谁干的？”

林月用尽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紧紧攥住段飞雪的手腕，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飞雪……你总算回来了……胡朔的人刚刚来了，要杀人灭口……我是唯一看见的人……当年就是他，提着血刀追你爹，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们怕我把这事说出去，早就想除掉我了……”林月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段飞雪的心上。

“胡朔——！”段飞雪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狠狠砸中，那种愤怒和痛苦让她喉间一阵腥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那鲜血四溅开来，落在母亲苍白的手背上，显得格外刺目。

母亲看到女儿吐血，心里焦急万分，想要抬手去擦掉那些血迹，可是她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虚弱地说：“飞雪，别气……”

“娘，你撑住。”段飞雪一边抹掉嘴角残留的血迹，一边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此刻，她的眼神冰冷得就像淬了毒的剑，充满了仇恨和决绝。“是我太傻了，居然还相信胡苏儿那句‘有隐情’的话，居然对他们还存有半分幻想。”她小心翼翼地

将林月挪到榻上，匆忙的找出了一些伤药先给林月服下，悔恨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落下，心里暗暗发誓：“从今天开始，胡家父女所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再相信！我应该更狠一些的！”

段飞雪带着林月去医馆看伤势，大夫说如果剑再偏一寸，就药石无医了。在另一个安全的地方安顿好母亲之后，段飞雪缓缓走到院子里。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晨光洒在地面上，她举起手中长剑，身影挺得笔直，宛如一棵不屈的青松。每一次挥剑，都带着破风的锐响，那声音仿佛能划破天际。现在的她，每一个招式里都裹挟着无尽的恨意——她要快速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到足以亲手把胡朔杀了，让他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

另一边，胡朔对胡苏儿放走了段飞雪这件事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平静地说自己要去边关协助朝廷抵抗金人。在披甲准备出发的时候，胡苏儿正将磨好的长刀递给他。她望着父亲鬓角新添的白发，心中满是担忧，低声说道：“爹，我听说这次金人来势汹汹，这可不好对付啊。”

胡朔接过刀，眼神坚定地说：“守土卫国，哪能因为敌人来势汹汹就害怕呢。”他瞥了一眼女儿身上的软甲，叮嘱道：“你既然非要跟着我去，那就一定要记好我教你的刀法——金人凶悍无比，不要学那些花哨而不实用的招式，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胡苏儿听了父亲的话，挺直了脊背，将佩刀系在腰间，坚定地说：“我知道，爹。只是……”她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段飞雪，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我们走后，段飞雪会不会带她娘来？……”

“不用管那么多。”胡朔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沉稳而坚定，“等打完这仗再说。眼下国仇家恨，我们要先以国家大义为重。”

大军一路前行，当行至雁门关的时候，正好遇上金人夜袭。箭矢破空的锐响划破了宁静的夜色，让人不寒而栗。胡苏儿刚跟着胡朔冲出营寨，就看到一名金人士兵举着大刀朝父亲的后背狠狠劈来。她心头猛地一紧，手中的刀如同灵蛇出洞一般，“铛”的一声格开了那把长刀，随后枪尖顺势往前一送，精准地抵住了对方的咽喉。

“苏儿！”胡朔回身的时候，正好看到女儿收刀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沉声说道：“跟紧我！”

在激烈的厮杀声中，胡苏儿的刀法渐渐褪去了初上战场时的那种生涩。此时此刻，她不再去想段飞雪，也不再去纠结那些未曾说清的旧怨，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敌人。刀柄震得虎口发麻，她就咬紧牙关，握得更紧；血水溅在脸上，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在战场上，有好几次，是胡朔的刀替她挡开了致命的攻击；同样也有好几次，她的刀也及时护住了父亲的侧翼，父女二人配合默契。

酣战一直持续到天明，当金人退去的时候，胡苏儿拄着枪站在尸骸遍地的关口，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早已磨出了血泡。胡朔走过来，递给她一块干粮，满意地点点头说：“还行，没给胡家丢人。”

胡苏儿接过干粮，指尖微微发颤，犹豫了一下问道：“爹，我们打赢了……”

“他们是金人的前锋队。”胡朔望着远方升起的狼烟，神情严峻地说：“这只是个开始。”

风卷着浓浓的血腥味掠过城头，胡苏儿望着父亲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她想着那些缠绕在心头的愁绪，在“保家卫国”这四个字面前，似乎变得轻了一些，又好像更加沉重了。但她很清楚，此刻握在手里的刀，必须首先用来守护身后的这片土地。

段飞雪回想起两次独自去刺杀胡朔，但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于是，她背着剑，一路向南前行。当大理城的水流缓缓流过青石板路时，她已经站在了大理王宫的白玉阶前。

“你来得比我预想的还要早。”大理皇帝段思端着茶盏，眼神落在她那愈发凌厉的眉眼上，“上次你在信里说要报仇，如今肯回头借势，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爱妃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段飞雪按在剑柄上的手稍微松了一些：“我只需要几个高手和我一起制住胡朔。”

段思笑了笑，朝身后挥了挥手：“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屏风后面走出了三个人，老莫擅长使用短刃，能在暗处取人性命；阿禾轻功快如鬼魅；还有一个就是吴公公。“他们是我身边最得力的护卫，去苍州后，只听你调遣。”

段思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说道：“事成之后，别忘了回来继续做我的爱妃。”

段飞雪拱手行了个礼，没有说感谢的话，只是说道：“事成之后，我就来大理。”

在返回苍州的路上，老太监吴公公尝试过她的剑术，一番打斗后，他被她逼得后退了好几步。“姑娘的剑法，比一年前更凌厉了几分。只是戾气太重，只攻不守，容易露出破绽。”

段飞雪把剑收回剑鞘，望着南方的云彩：“所以才来请你们相助，我一定要让胡朔偿命。”

当他们到达苍州城外时，三人得知胡朔并不在城里，段飞雪从胡家做事的人那里换取了消息。胡苏儿已经回来了，胡朔近日将从边境回来调一批粮草，只能先在城里等待。

段飞雪隐藏在酒楼对面的茶肆角落，二楼窗棂后，胡苏儿正低头听陆承宇说话，鬓边的银饰随着浅笑轻轻晃动。

段飞雪紧握腰间的剑，指腹蹭过冰冷的剑鞘，心里那团怒火越烧越旺。父亲的死，母亲的血，她这些年的苦难，在眼前这一幕中变得格外刺眼。

她突然站起来，把茶钱扔在桌上，转身消失在巷弄的阴影中。不一会儿，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捧着一封信，匆忙跑上酒楼二楼，在胡苏儿桌前停下：“胡姑娘，外面有位姑娘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说有要事相商，约您见面。”

胡苏儿接过信封，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纸页，拆开一看，又迅速合上。

她捏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抬头看向窗外，却只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陆承宇察觉到她神色异常：“怎么了？”

胡苏儿起身的动作有些急促，膝盖磕到凳腿，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

胡苏儿说：“没事，就是家里的事情，陆师兄，麻烦你先招待青城派的张掌门，我先走了。”

陆承宇无奈只好起身送行。

段飞雪在巷口看着她匆匆下楼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胡朔，你欠我的，欠段家的，今天就从胡苏儿开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