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秘境仍是两座山中间,依然能看见那条缝,而如今的天色看起来,与先前进入时差别不大。
“秘境中的时间与现实里大有不同,二位或许认为自己进去很久了,实则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江梦流看向石洞门框处的一个凸出来的石台,上面放着一只香炉,炉中插着三柱香,第一柱已经烧完,第二柱也烧了三分之一。
“为何说我们完成考核?”江梦流问。
长老回答:“这东分洞中的秘境是给明心宗弟子使用的,不设限制,凡明心宗弟子,哪怕是杂役皆可往来,只要进去的人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而今日,这洞中发生点古怪,洞内深处的野兽时长跑到外围来伤人。宗内自然是派出人来调查,却没查出个结果来。”‘
“今日二位将诱导形成此异状的缘由找到,考核自然就通过了。”
黑衣男子听完一拱手,“前辈,可这异状并不是我查到的,是这位道友。”说着,他指着一旁的江梦流。
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开口,还是这么说,江梦流眼睛都瞪大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边的男子。
黑衣男子名为卜皓,长老对这人亦是十分有印象。无他,对方的根骨是这次的新生中最好的一个。
“何须妄自菲薄,你能斩杀掉那只妖兽,资质自是不凡。况且你二人最后的通力合作,殿中的真人真君们自是瞧得清楚,说你二人都通过考核,自然不会有错。”
如此说完,卜皓也没有要说的话了。
长老并不在此久留,他说还需进去查看其余新生情况,便离开了,而江梦流、卜皓二人则在原地等待所有新生完成考核。
东分洞被安排为考核的地点,众弟子都不会往这边来了。这处只有江梦流同卜皓,他二人一个是不想开口,一个是不会开口。各自寻块干净地方打坐后,周围又变为难得的幽静。
才刚闭眼,江梦流耳边便听得一句:“抱歉。”他猝然睁开眼,卜皓仍坐在他对面,合着双目,看不出方才睁眼说话的模样。思及刚才的轻飘飘的声音,江梦流掂起一块石头丢向对面。
卜皓的手迅速将石头挡开,他看向江梦流,江梦流也不同他绕弯子,问道:“你要同我说什么?”卜皓一时间没开口,没等到他的话,江梦流便想闭眼,不曾想却又在闭眼后听到卜皓的话。
“抱歉,方才在秘境之中,得罪了……也多谢你。”语气颇为艰难的说完这句话后,对面便没了声音。
江梦流睁眼,视线瞥过来,忽地发问:“你是要挟抱图恩吗“?”
“什么?”弄清对方的话后卜皓矢口否认:“当然不是。你这话……”卜皓想说他不是这种人,可一时又不觉江梦流话中的意思,他话停顿在此,江梦流却还是一轻松的模样。
“哦,我只是在开玩笑。”江梦流平静回答。他还记的对方在秘境中的话。其实那时他与对方都算不上理智,那东西对秘境中妖兽的影响很大,对人的影响同样不小,所以在秘境之中,他与卜皓的冲突才会来的那样快。
可弄明白归弄明白,再听到卜皓说话,江梦流还是下意识想呛回去。
在秘境中,我也哄骗了你。”
“那我们各不相欠了。”卜皓说。
两人彻底结束对话,在原地打坐等待着里面的其余新生出来。
三柱香燃尽的时候,所有的新生便被带出东分洞秘境。
长老将众人都接走,直飞向入宗时所瞧见的那处位于正中心的巍峨大殿。新弟子们被放在大殿广场中,周围站着身着明心宗弟子服的弟子们,面上皆是肃穆,瞧着便让人心生敬畏,众弟子不敢多言,只低头站在原处,等待着进入殿内的长老问话完毕后出来宣布结果。
秘境之中的事情皆被大殿中的真人真君们所视,再由此前的测试一结合,先挑选出极个别优秀的弟子,可入大殿内择师。余下众人又按资质分为内门与外门弟子。
江梦流便是“极个别优秀”这一批中的人,这结果让他自己都意外。
长老出来,将这一干人等摘出来站在最前端,后方弟子们羡慕的眼神投过来。他们这批人又依次进入殿内,江梦流排在靠前的位置,卜皓的后面一个就是他。
卜皓出来后,他的腰间已经挂上属于亲传弟子的丝绦。他出来后,江梦流便被喊入殿中。
江梦流跨过门槛,殿中高敞,一干真人位列四周,即使收敛威压,可流露出的气势仍旧压得人心砰砰作响。
迤迤然施过礼,江梦流便于殿中央挺立,他站在那儿,耳边是喁喁细声,听不真切,是真人们在探讨,并不想让他听清。
江梦流不清楚座上真人的争夺,站了片刻后耳边的响起一道威严男声:“想要你的真人颇多,你自己可有意哪一派?”
明心宗势大地广,其下所分派系许多。主杀伐、主灵修、主法器、主符箓、主丹药……等,在这些类别之中又分若干,若有心仪的方向,便往这其下,经由派中长老介绍,便可选择所心怡的师长,若师长也有意,便可拜入门下。
江梦流也早有决定,“弟子想修习医药。”
他从前便发现自己在医药这面颇为通透,况且听贺千岳说过,药峰弟子不止在宗内治疗,也在外面坐诊,这于他的特殊任务也契合。
听他说完,殿中便响起一道笑吟吟的女声:“我说他与我有缘。”那声音转而落入江梦流耳中:“你可愿拜入我随云峰下。”
江梦流蓦地抬头,他这几日已经探听过:随云峰因随云真君而得名,而随云真君是明心宗医修中当之无愧的首位。江梦流原本认为入其中一长老门下成为亲传弟子已经很不错,哪想到竟能入随云真君门下。
他当即跪下拜师,随云真君亦是高兴,手一指,一条碧绿丝绦已垂挂于他腰上。收到一个好苗子,随云真君也不在此多做停留。她朝着其余诸人打过招呼,带着江梦流便往随云峰而去。
江梦流跟在随云真君身侧,出了殿门便被带入空中,径直往随云峰而来。
于随云峰缓缓落下,竹林潇潇,清幽静雅。一男一女立在竹屋前,朝随云真君恭敬行礼:“师尊。”行完礼便好奇打量起师尊身后的少年来。
两人都生的一副好相貌,女子冷艳,男子……男子也是俊朗的,只是身上各色宝石挂着,让人一眼过去先瞧见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钱。
随云真君为二人介绍着她身后的江梦流:“这是你们的小师弟,”又转身同江梦流说道:“这两位便是你的师姐师兄。”
大师姐名为楚青蔼,二师兄名为云暮平。
江梦流与两位师姐师兄见了礼,听过师尊一席话后,便被师尊从竹舍中打发出来,交由两位师姐师兄带他去周围转转。
师姐现下忙得很,将个百宝袋送给江梦流后便匆匆离开。便将带江梦流这事交给云暮平师兄,他师兄应得痛快,随即就将江梦流拉上他的法器上——那是一顶四周视野皆开阔的软轿。软轿周身挂着紫色的薄纱帷幔,如今这帷幔被挽起挂在四角,轿顶、椅背、脚踏上缀着各色鲜花,迎风招摇。
江梦流还没来得及震撼,就被他师兄拉上软轿坐下。
软轿缓缓升空,从高空中可清晰看清下方的场景。师兄指着下方这一片道:“这便是我们药峰。”
江梦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下看,却无法锁定目标,下面山头群立,他转头问师兄:“哪座?”
师兄的手指画了一个圈:“全部。”
“我们这里原是叫扶枝谷,但因为里面随处可见植着药,又因山多,所以其余弟子便管这叫药峰,叫着叫着便这么传下来了。”
他师兄介绍着,先带他领取弟子服。云暮平取完弟子服,又拉着他上了软轿往回走,至随云峰右侧一小山时使着软轿缓缓下落,这山顶上上也建着几座房屋。与随云真君那不同,这儿建的房屋比起那边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
精雕细琢,丹楹刻桷,看着就是高大华丽的模样,江梦流的目光转向他师兄,与他师兄也十分相称。
他师兄十分得意地说,“这便是我的屋宅了,南面是师姐的,你的是北面那间。”
江梦流跟随云暮平的话观察四周,他师姐的与随云真君那一样,还是竹舍,他的自然也是。
他师兄推着他往屋舍走,“早已使了小童过来打扫,你先进去换上弟子服。”
江梦流进入屋内,窗明几净,布置妥当,他先将自己的包裹放在桌上,拿起弟子服换好。明心宗内,所有峰的弟子服都是一致的,只是江梦流瞧着身上这件,瞧着就是比先前见过的弟子服要飘逸些,且在外多了一层外罩纱衣。
云暮平就等在门外,见他出来,满意地点头,“你原生的好,这衣服也称得上你,穿上就更显出尘了。”
说罢又带着江梦流上了软轿,在这群山间穿梭起来。
“那一片名碧青谷,许多药材都种在那里,那面是长老……”
云暮平一面为他讲解,一面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张小几支起,随后又拿出一壶佳酿并两个酒杯,江梦流愣愣地瞧着他的动作,在他将一杯酒递给自己时终是忍不住发问:“师兄,这是?”
他师兄挥挥手,“既观美景,不拿美酒相配怎么行?来,干了!”
云暮平豪迈地一举他那小酒杯,硬是举出了大碗酒的架势,江梦流不忍拂他师兄好意,一仰头一口干了。这酒清甜的很,喝完一杯后江梦流便忍不住,又续上一杯,一杯接一杯。
这酒度数不高,可架不住他喝得多,到后面,江梦流便醉了。他一下就要冲出去,慌得云暮平连忙将他拉回来,又在软轿四周加了屏障,这才松开手。
江梦流醉了,趴在栏杆上吹了会风,回头见着他师兄在那边已经拿着酒壶直接往嘴里倒了,他迷蒙着眼睛,恍然想起自己现下是入了明心宗了,与从前不同了。
于是江梦流从栏杆上离开趴回他师兄的软轿的榻上,瞧着他师兄,极为诚挚道:“师兄,我今日很是高兴。”
他师兄听着他说话,也接道:“瞧着你来了,我们也高兴。”
“那你肯定没我高兴,”江梦流挥挥手,“你不知道我入这明心宗有多高兴,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他这样念叨着,云暮平大运也是喝的上头了,听他这样说生出股不服气的架势来:“那你肯定没我高兴。”
“我比你高兴。”
“你没我高兴。”
两个醉鬼就着谁高兴吵得不可开交,忘乎所以,还是底下的弟子见天上云暮平师兄的软轿飘的太久,喊来楚青蔼师姐,将两个醉鬼提了下去。
楚青蔼过来就见到两人还在争辩谁见了谁更高兴,一抬手便敲在云暮平脑袋上。
“你逛街呢?”
云暮平被他师姐当头一拳,眼中便醒了四五分。而对面江梦流眼见如此,也闭口乖乖端坐在一旁,不敢在多言。
楚青蔼回头见他这模样,心下软了几分,“这几日你好好休息,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来同师兄师姐讲,不要害怕。”
云暮平也紧接着应和:“对对,只管来提。”
江梦流乖巧应下,没瞧清他师兄师姐眼底的怜爱和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