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他名垂青史 第28章 周旋

别看墨砚爱玩，实际上办起事来却毫不含糊。下午未时刚过，他就将沈暄要的两个消息都带来了。

墨砚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沈暄现在也顾不得什么好不好坏不坏了，他问：“俨王如何？”

墨砚的表情有些不忍，他说：“福冲说俨王殿下精神不好，刚拿了药没多久就昏睡过去了，但失去意识之前，他让福冲带话说，让你不要淌这趟浑水。”

沈暄咬着牙直接说：“不可能。”

要说人的感情真的是一种神奇的东西，明明不过只是发现了对这个人懵懂的喜欢，又不是爱了多少年多么刻骨铭心，可偏偏一听他现在受的苦，就控制不住地难受。好像被人使劲捏着心尖最软的那块肉，又疼又酸。

沈暄中午都没有睡觉，一闭上眼，就好像看见了楼川趴在枯草堆成的临时床榻上，闭着眼睛奄奄一息的模样。

越想越不能想，沈暄的眼眶热了起来。他定定神，又问墨砚，“另一件事呢？”

墨砚说：“那小贼现在就被关在县衙的大牢里，可巧楚公子就在县衙任县丞一职，应当能说得上话。”

那简直是太好了。沈暄一下打起精神，他和墨砚说：“你帮我传个话，就说我请楚公子在千秋楼用晚膳。对了，记得叫上沐剑，晚上让他跟着我。”

墨砚应了下来。

事情进行到这里也算得上顺利，可沈暄还是放心不下。他从自己屋子里拿了满满一荷包银子来，让墨砚交给福冲。“这包银子你直接给福冲，需要什么药材还是要打点人，都让他从这里取用便是，我在这里到底鞭长莫及，不要耽误了事。”

那银子沉甸甸的，少说也有几十两的样子。墨砚先开始只是觉得沈暄帮助俨王只是因为仁义，现在看来又觉得不止如此。

“公子。”墨砚叫他，“何必呢？就算买药也花不了多少，这些钱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万一老爷又克扣你的例银怎么办？”

原主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虽然聪慧，可这股劲却并不用在读书上，反而醉情山水，喜欢作画，常常偷溜出去跑到深山林子里去写生。可他偏偏身体不好，每次回来都要病个三五日，为了不让他出门，沈父沈母总是扣下他的月例银子，以为他身上只要没有钱，就没办法东奔西跑了。却不料沈暄在书画一道上很有造诣，匿名卖出去的画给他赚了不少私房钱。

沈暄说：“没事，大不了再卖几幅画。”

墨砚说：“可公子你已经很久没有动笔了。”

沈暄扯扯唇角，“又不是永远都不动了。去吧。”

墨砚只能转身出去传话。

他离开后，沈暄跑到了原主的书房里。

原主的书房里又两个很大的架子，一个上面摆满了书籍，却是干干净净，全然没有动过的样子，另一个上面则很多都是关于绘画的东西，笔墨纸砚，各色颜料种种种种，墙上还挂着几位名家画卷，一看就是真的喜欢。

可惜沈暄自己却是个手残，他小时候连照着书画简笔画都能画得驴唇不对马嘴，更不要提这些高雅的内容了。

沈暄站在架子前面，良久，说了一声，“抱歉。”

好像他从穿越而来到现在，就没有做过一件原主喜欢的事情。但是没办法，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是夜。

沈暄借口友人相邀，跟沈父沈母说过之后，出了门，和沐剑会和后，准时抵达在千秋楼预定好的包间。

他选的包间还是临窗，从窗外看去，依旧能看见热闹的景象。杂耍艺人表演高难度的喷火，歌女怀抱琵琶弹唱靡靡之音。千秋楼今日不知从何处请来了花魁，就在一进门的圆形舞台上婀娜而舞，无数贵公子倚在栏杆上，看到精彩处便大声叫好，随手往下抛洒金叶子。没人记得这里昨夜刚发生一场惨烈的踩踏事故，更没人知道大人物之间到交锋已经到了要闹出人命的地步。他出神看着窗外的热闹景象，没看多久，沐剑却伸手把窗户关上了。

沈暄转头看了沐剑一眼。

沐剑这两天为了楼川的事也是奔波不休，此刻瘦削的脸上满是疲色，可眼神依然是明亮的，含着一股不服输的气。

沈暄问他，“怎么了？”

沐剑叹了口气在他旁边坐下，“看着心烦。我们王爷为了救人都下大狱了，这帮人却笑得没心没肺的。”

沈暄轻笑，“要是人人都为俨王请命，恐怕今天这事就更难解决了。”

“也是。”沐剑说。

“这都酉时末了，您说的那人他还来吗？”

“应该会来的吧。”沈暄心里其实也没底，楚书达毕竟是原主的朋友，他一没有原主的记忆辅助，二没有和其人接触过，自然说不准。

不过没等两人忧虑多久，还穿着绿色官府的楚书达便在小二的带领下风尘仆仆地进了门。他也不客气，一进门就一屁股坐在沈暄身边，先是揽着沈暄抱了一下，又给自己倒了两杯茶，一口气牛饮而下。

沈暄看着他这副样子，有点怕他呛到，问：“怎么渴成这样？”

“嗨，别提了。”楚书达生得一副周正的俊朗模样，性情瞧着不难相处。他摆摆手说：“你是不知道这两天小偷小摸的有多少，我一天啥事不干，净跟着审这些破事了。”

沈暄和沐剑对视一眼，都觉得能从楚书达这边下手。

沈暄笑了一下，“这两天过年，什么富家公子小姐都出来了，可不是要让他们大赚一笔了？”

楚书达盯着他没说话，沈暄心里咯噔一声，心道就这么两句话就让他看出破绽了？

沈暄摸了下脸，强壮镇定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楚书达问：“你这两天是不没休息好？”

“很明显吗？”沈暄愣了一下。

“简直不要太明显了。”楚书达指着他的眼睛说：“你那俩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

他不说不要紧，一说刚在楚书达进门时就飞速起身站在一旁假装尽忠职守的沐剑就低头去看，这一看还真是，虽然不至于像楚书达说的那般严重，但沈暄肤色白，眼下那一点微微的淡青还是很显眼的。

沈暄抹了把眼睛说：“昨夜炮竹响了一夜呢。”

楚书达点头，“也是。说起来你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我也是刚回来没多久，又被家里人扣下读书。”

楚书达显然是十分清楚原主的品性的，沈暄这样一说，立马就露出同情的表情，“你们家还没放弃让你科考呢？那天墨砚跟我说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你爹肯定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

沈暄笑着没说话。

楚书达又跟他白话一会儿，才说：“那你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了？不会是有事相求吧。”

沈暄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你还真了解我。”

“我就知道。”楚书达没好气说：“你平时要出门出去写生，都是打着出来找我的名号。你爹现在还相信也真是不容易。说吧，大过年的，又要去哪儿。”

“这回不是出去了，是真有正经事。”

“什么？”楚书达看他深色不似说谎，不由也正色起来。沈暄先在心底又给原主道了声歉，才说：“想让你带我见个人。”

“谁？”

沈暄不知道那个小贼是谁，只说：“就昨天在这边偷盗，结果引发踩踏事故那个。”

“那孙子啊！”说起这个来楚书达就来气，“昨我好好跟家里人过年，就因为他这个事一闹，大半夜被叫出来审案。”

“已经结案了吗，？”沈暄有些紧张。

“不然呢？不就是小偷小摸吗？也不复杂。怎么，你东西被偷了？”

“嗯。”沈暄说：“丢了个玉坠。”

“什么玉坠，重要吗？”

沈暄半垂下眼睛，扯了个谎，“我小时候差点生病死了，我娘去庙里给我求来的。”

这就不是简单的重要不重要的事情了。沈暄身子不好，这是周围人都知道的事情，因此所有跟健□□命有关凡是沾点迷信的，都被当宝一样供着。楚书达一听立马就严肃了，“还在大牢里呢，但是我们从他身上的赃物里没搜出什么玉质的东西。”

“还是要问问，看他是觉得不值钱随手丢了还是已经典当了，不然我娘放心不下。”

楚书达连声应了下来。

“但是今天太晚了，明天吧。”

沈暄说：“好。”

晨起时沈暄的感觉果然没错，当天晚上就下起了飘扬的大雪。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地上成了白茫茫一片，一脚踩上去，能淹没半个脚背。

楚书达带着沈暄和沐剑进了大牢。沈暄到底不是县衙的人，楚书达特地帮他把人都支开了。

“真的不用我吗？”

“真不用。”沈暄笑说：“就一个吊坠，还能用得上你们审讯人的手段啊？”

“也是。不过他们吃饭最多也就一刻钟的时间，你问完就赶紧出来吧。”

“谢了。”

“咱俩之间还说这些做什么？”楚书达拍拍沈暄的肩，掉头出去处理自己的事务去了。

其实不仅是当值的衙役不在，为了方便沈暄的问话，楚书达特意将那小贼放在了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声音小一些，边上的人什么都听不见。

这样的细致，让沈暄恍惚有一种其实楚书达什么都知道的感觉。但不论这个感觉究竟是真是假，沈暄都没再细想。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楼川从大牢里捞出来。早上的时候他才听墨砚说，昨夜大雪，天牢潮湿阴凉，楼川发烧了。

身上受了伤还发烧，要是不得到及时的处理，是真有可能要命的。

沐剑也有些着急，楚书达一走，就自己要进牢房，“三公子你就别进去了，我们的手段都脏得很。”

沈暄却不同意。他的眉目似乎被雪色洇湿了，凉凉的，如同沾湿的鸦羽。“严刑逼供绝非上上策，若他反水，俨王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那该怎么办？”沐剑说：“他若真是丹王派来的，必然不会说实话。”

沈暄沉声道：“那就要看谁拿出的东西更让他在意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