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他名垂青史 第24章 前途

宫宴过后，便是相安无事的一段时间。那日宴席上的暗潮汹涌仿佛只是南柯一梦，回来之后没有人提及，也似乎并没有人将它放在心上。

不过沈家人虽然没有明说，沈暄也还是能从他们隐晦的态度中看出，他们还是希望自己暂时避避风头，暂时不要出门了。

沈暄对此是没有什么异议的。就算不为了喻王和皇后那天的试探，单是他自己对荣京的局势也不明了，如果路上碰到一个两个原主从前的友人，他要不认识，岂不是露馅了？

就像宫宴结束那天晚上，回来墨砚就跟他说楚家公子楚书达在宫宴上瞧见他了，只是没机会说话，让墨砚帮忙转达一下，他们三五好友怎么也要聚上一聚。

原书里连沈暄都没有过多着墨，就更不要说沈暄的友人了。沈暄一听就有些头皮发麻，找了个借口说他这段时间要准备科考，让墨砚帮忙转达一下，说等考试之后再找时间聚。

好在楚书达也是个顾全大局的，一听就同意了。

沈暄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更加紧张起来。从前刚来的时候他只需要考虑科考这一件事，现在回京了就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尤其很多事情都是他毫无头绪的。他越想越觉得头疼，干脆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起码现在他有一件事是非常明确的，那就是科考，做官，然后做个好官。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来自己和楼川又已经好几天没有见面了。

那天楼川问他名字的事情始终刻在他心里。几乎没人能知道听见楼川问那句话时，沈暄心中翻涌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名字是一个人和世界之间最简单而有力的羁绊，说出自己名字的瞬间，就好像突然从虚无漂浮的虚空之中一脚踩到了实处。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可就是让人感到鼻酸和心悸——就在他自己也要忘了自己究竟是谁的时候，却还有一个人想知道他灵魂的真实姓名。

尽管沈暄从来都没有说过，可他始终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是一个现代人，没有分明的等级观念，到这里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他看似已经融入其中，实际却像那个剑与剑鞘的故事一样，失去了原来的剑鞘，不论之后再怎么定制打磨，都不可能像原来的那个一样能做到严丝合缝。

对齐言和沈暄如是，对沈暄和沈家人亦如是。他知道的，终有一天，这一点点的微妙不合适就会让旁人察觉出来并不断地加以揣摩、试探。因此他拼了命地读书，不断回想小说中对原主的描述，除了在楼川面前，他跟每一个人说话都要经过仔细斟酌，这让他感到很累，也很焦虑。

可自楼川问过他的名字之后，他却忽然不那么紧绷了。他不可能永远都是沈暄，但他永远都会是齐言。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记得他的名字，于他而言，其实就已经算是不枉此生了。

或许科考之后，他可以谋个一官半职，然后从沈家分出去，只用逢年过节地时候回来看看，帮被他占了身体的沈暄尽尽孝道。或者再幸运一些，他可以得到外放，如果是到了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那他就可以真真正正地无所顾忌，只做自己。

只当自己是换了一个名字罢了。

这样想着，他干劲十足，更加卖力地读起书来。直至年关将近，才在沈旭的三催四请下出了房门，和家人一起布置起来。

沈旭喜欢热闹，从小都是，每年过年的时候都往家里买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又没有耐心布置，往往都是他在一旁乱指挥，沈家人手忙脚乱跟着瞎布置。

“受害”最深的自然是沈暄了，一副春联他跟着沈旭的指挥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折腾得脑门上都冒出了细汗，都没有贴好。

沈旭嗑着瓜子，看着沈暄崩溃难言的表情，笑得捧腹不止。直到沈母出来制止，沈旭才扔掉瓜子皮，拍拍手，上来帮沈暄把对联贴好了。

“所以我才说不能让人一个劲儿地窝在屋子里读书，你们瞧瞧，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将来还能做成什么？”

他倒打一耙，沈暄憋不住了反抗一句，“才没有，如果不是大哥乱指挥，我早就贴好了！”

“嘿，你个小兔崽子，都敢教训你大哥了！”说着伸长手臂要去捉沈暄，沈暄拔腿就跑。然而他怎么跑得过一个武将？没两步就被抓住了被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

沈父沈母在一旁笑看，直到沈暄笑得都快喘不上气了，才让沈旭放开他，让墨砚给他递了杯水。

沈母招呼着沈暄坐在身旁，抬手慈爱地帮他捋了捋凌乱的发丝。

沈旭耍了会儿无赖，说什么爹不疼娘不爱之类的话，被沈父随手扔了个杯子砸中，才消停下来。他手里捏着那个杯子，坐到沈暄旁边，把杯子放下，给自己倒了盏茶。

外边天寒地冻，索性茶炉子一直在旁边温着，不至于这样冷的天气喝一肚子凉水。

沈母说他，“过了年可就三十了，这么大岁数，还是没个样子。”

沈旭一听这个就头疼，说这些，接下来就要劝他，男人到了这个岁数也该成家立业了，说什么他们十几岁就生下了自己如何如何。

“我现在又没法成婚，爹娘又不是不知道。”沈旭耸耸肩膀。

果然沈父沈母的表情都变得略略深沉起来。沈暄左看看右看看，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沈母叹了口气，转了话题，“也不知道今年昭儿什么时候回来。 ”

“前些日子我派人去问过了，昭儿说起码要等到初五以后了。”沈旭说：“皇家规矩众多，而且听闻前几日皇帝又病了，皇子和妃嫔们都在轮流侍疾，今年这个年眼看是过不好了。”

沈父问：“可说了让谁监国？”

沈旭哼笑一声，“若是说了，有些人就也不必装模作样了。”

沈暄这时候才算听出苗头来，他问：“可是喻王和丹王正在争监国之权？”

“他们争得何止是这个。”沈旭说：“如今我们家便已经是夹在两难的境地了，若是我在成了婚，阿暄再考个功名出来，那才真是烈火烹油。”

闻言沈父沈母皆是无奈，“谁教昭儿喜欢的人是丹王呢？若是换了寻常人家的孩子，我们家必能保她一世平安顺遂，可偏偏是丹王……”

“罢了罢了，木已成舟，眼下再说这些也是无用。”沈父说：“我们只尽量保持中立，起码不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昭儿他们添乱便是。”

一家人皆是颔首表示赞同。

“说起来。”沈旭半眯着眼睛去看沈暄，“三弟近日与俨王可还有来往？”

沈父沈母便又看向他，沈暄没想到话题怎么突然就到了自己身上，哽了一下，才低低地说：“宫宴之后就没再见过了。”

沈母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沈暄是有些不高兴了。她抓着沈暄的手，略显歉疚地温声跟他说：“不是爹娘想要干涉你与何人做朋友，抛开俨王这个人的性情不谈，起码现在他是在喻王麾下的，一旦你跟他走的太近，难保喻王那边不会对咱们家起什么心思。你还在爹娘和兄长的眼皮子底下，我们能护得住你，可你姐姐一个人在丹王府孤立无援，身边连个能帮衬的人都没有……”

说着，沈母的眼底有泪光滑过，真的心疼起女儿来。沈暄自然是不忍见此的，他抬手帮沈母抹了抹眼泪，说：“先前姐姐也把道理跟我说过了，我都知道的。我不会让沈家为难的。”

“好孩子。”沈母抱着他，连声唤着。

安抚好沈母的情绪，也到了该用饭的点，一行人便回去吃饭。

饭桌上有一道炙羊肉，是前几次颜如玉来沈家，沈母发现颜如玉最爱吃的一道菜。沈母就问沈旭，“如玉今年在哪里过年？”

沈旭的眼神飘了一下，夹起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嚼了两口才说：“多半是进宫参加宫宴吧。再不济还有家里的一帮仆从。”

“那怎么行？”沈母是个心肠柔软的女子，一听就觉得不妥，当场就要让身边跟着的嬷嬷去给忠义侯府下请帖，想让颜如玉到沈家来过年。沈旭连忙打住。

“我的娘啊！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家里还有两个没成婚的儿子啊？”沈旭差点被没咽下去的青菜给呛死。他说：“前一天你把人家叫过来一起过年，第二天就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了！”

沈母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关心则乱了。有些懊恼，但怎么也放心不下。“是娘糊涂了，可就这么让如玉一个人呆在空空荡荡的侯府，娘也是于心不忍。”

沈旭凉凉地说：“刚才你还让三弟不要再和俨王来往。”

瞥了一眼沈暄，沈母恨铁不成钢地对沈旭说：“这能是一回事吗？”

沈暄和沈父对视一眼，似乎都从这话里明白了什么。

沈暄撇开头轻笑，沈父则清了清嗓子，然后跟沈母说：“那我们今年便在千秋楼定个包厢吧。在外头过年，即便偶然遇上了谁，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个主意好！”

沈父和沈母相视一笑，徒余沈旭咬牙切齿却反抗不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