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活口!”温泽焦急地闯进屋内,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迎来,熏得他直皱眉头,随后发现倒在血泊里的白珩,忙上前扶起。
“白珩?”温泽试探喊道,他手不慎碰到白珩衣物,血从衣物中渗出,他小心翼翼掀开,脸色顿变,瞳孔微缩,上前的几人皆是这幅表情,“沈时,沈时。”
沈时与谢渊冲进刑房,刑房里只剩陈仪的惨叫声,沈时二人前往灾民处逃过一劫,听说这边出事前往同温泽汇合,这才赶到这里。
谢渊冲上去见白珩这幅模样眼泪哗哗直流:“老师,老师。”
“都怪我,若不是我,他也不会……不会这样。”温泽十分自责,他眼睛布满血丝,将白珩交给谢渊,他拔过侍卫的剑冲到陈仪眼前,与季云彻肩并肩站着。
他声音颤抖质问道:“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的!”
陈仪捂住断臂跪地求饶。
“杀了他。”季云彻道。
温泽剑落地,找回一丝理智:“他现在还不能死,但白珩今日所受的我要百倍千倍偿还。”
“我是朝廷命官,你敢动用私刑吗?”陈仪面目狰狞。
“可笑,你敢对朝廷命官动用私刑,我就不敢吗,”温泽拿出金色令牌,“见此物如陛下亲临,有权将你收押。”
众人见令牌皆跪下。
“你你你……”
“来人!永川县令谋杀朝廷命官,与地方豪绅欺压百姓,对朝廷命官动用私刑,即刻收押。”温泽下令,门后涌入大批人马将陈仪拖拽出刑房。
“你是谁?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何证据,”陈仪不服地大喊道,“我要见横州太守,我要上书陛下……”
温泽说完浑身无力,手下意识扶住季云彻,季云彻拂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他险些摔倒,好在林偃眼疾手快扶住,不满道:“你冲阿泽发什么脾气。”
温泽抬手示意他别说话。
沈时这边已大致包扎好,见季云彻过来行礼让行。
季云彻推开谢渊将白珩打横抱起,一言不发,众人小心翼翼跟在身后。
白珩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好看的眸子紧闭,只剩微弱的气息,季云彻看着白珩失了神,白珩是怎么熬过这几个时辰的,被那狗官折磨的时候在想什么,这伤口该有多疼啊,会不会想一死了之,这一刀一刀犹如剜他的心。
怀中的人有了微弱回应,头蹭着他的脸,身体贴近他,像是在寻找安全的地方,嘴里喃喃喊着疼。
季云彻动作更加轻柔,步伐也迈得更加大步,白珩全身上下无一处好的,开始竟然没有喊疼,而疼却是无意识的时候喊的,他恨不得此时将陈仪千刀万剐,也恨他为何要答应温泽,如果没有答应温泽,白珩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份苦了。
他将门踢开,动作轻柔将白珩放在床上,像呵护一个易碎的瓷娃娃,白珩现在已开始说胡话,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沈时拿着药箱进屋,替白珩把脉,眉头紧皱。
“他怎么样了?”季云彻焦急地问道。
“已开始发热了,我替他施针,请公子回避。”
季云彻看了眼双眸紧闭的白珩,有些不放心,但还是起身欲走,手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抓住,只听白珩细微的声音请求道:“别走……”
沈时同季云彻对视一眼,无奈道:“那留下吧。”
屋外的人焦急地徘徊,时不时望一眼紧闭的木门,见屋内迟迟没有动静,不免更加焦急。
谢渊靠在柱子上沉默不语,只是低头思考。
“嘭”温泽踉跄几步,林偃一把将人拉回,“谢渊你疯了!”
猝不及防下温泽狠狠挨了谢渊一拳,嘴角挂着血迹盯着被侍卫拉住的谢渊。
谢渊疯狂挥舞拳头想挣脱侍卫,侍卫狠狠被挨了几拳,但温泽没发话,不敢轻举妄动。
“都怪你,凭什么伤的不是你!”谢渊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脾气十分暴躁。
“放了他。”温泽站直身子,侍卫面面相觑,“我说放了他。”
“阿泽。”林偃在旁喊道。
侍卫放了谢渊,谢渊冲上便要挥拳头,拳风接近温泽的脸颊后停下,谢渊怒睁着双眼,瞬间泄气,跪地失声痛苦。
温泽也跪下扶着谢渊,谢渊将人推开,道:“你不必在这假惺惺的,滚!”
林偃将温泽扶起,轻声道:“你受伤了,我带你下去包扎。”
“小道士,我又害了无辜之人,他本不用卷入这腌臜事里的,”温泽声音沙哑,尽是自责,“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独留他一人。”
“你不能预知会发生何时,你已尽你所能,他会无事。”林偃轻声安慰。
“我不走。”
林偃拗不过温泽,只能任温泽靠着,做他最后的后盾。
日落西斜,木门终于从里打开,沈时走出对温泽行礼道:“白公子暂无生命之危,只是……”
“只是什么?”谢渊起身追问道。
“若醒不来,便要躺一辈子了。”
众人皆惊,谢渊闻言犹如晴天霹雳,欲冲进屋去,被沈时拦了回去:“去抓药吧。”
谢渊不舍的看向屋内,却看不真切。
“有几分把握能醒?”温泽询问道。
“一分。”沈时长叹,一分只是安抚众人的情绪,只有半分。
温泽闻言险些倒下,沈时上前道:“属下替公子包扎,白公子需静养。”
“好。”
屋门缓缓关闭,将最后一丝亮光关在门外,季云彻拿出火折子挨个将蜡烛点燃,目光呆滞地盯着染着的火苗,脑中闪过那日醉酒的画面,同样是微弱的烛光,可现在那人却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了。
他并未太多了解过白珩的过往,但他知白珩一定过了很多苦日子,白珩过的太苦了,这一路走来,白珩面上总是十分平静,可他吃的苦太多了,他倒是希望白珩面上能有喜怒哀怨,像一个人一样活着。
但白珩好像没有,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他起初将白珩留在身边只是利用,不知从何开始他开始在意白珩,想无时无刻让白珩跟在他身边,需要他,也是这段时日样他才找到了他活在这世上的意义。
重活三世,他清楚每一个人对他是利用还是其他,唯独白珩不同,他看不清白珩,理智告诉他白珩很危险,但却想靠近,无法自拔。
蜡油滴落在他手里,将他思绪拉回,他自嘲地笑了,他配不上白珩,他是带有目的性接触白珩的,这样肮脏的思想怎么配得上白珩。
门被人轻叩。
他放下火折子道:“进。”
谢渊端着药碗进入屋内,将药碗放置桌上,越过季云彻,跪坐在白珩床前,声音带着哭腔:“老师你该有多疼啊,放心,我一定为你报仇,陈仪那狗官,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季云彻将药端到谢渊眼前,道:“药喝完后,好生守着。”
“公子要去哪。”谢渊抬头问道。
季云彻拿起剑,缓缓吐出两字:“杀人。”
是夜
火光冲天,哭喊声一片。
“给我搜!”
季云彻拿起剑,火光映在他半张脸上,目光锐利地盯着远方。
“永川县同陈仪有勾结的富户大多都逃向京都等富庶地区,永川所剩无几。”温泽站在一旁道。
“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钱都得还回去。”
这夜抄季云彻温泽带人抄了十余户富户,粮商四户,钱银若干,米粮若干,抬高价者全部收押,杀鸡儆猴。
翌日
“听说了吗,县内富户昨夜基本被查抄。”
“怎么没有,告示贴满全城了。”
“太好了,这群人跟着那狗官不干人事,终于有人整治了。”
“查得好!”
“今日午时问斩的还有那个狗官。”
“真是大快人心啊!”
“快快快。”
百姓们听说要杀贪官,皆是兴致高涨,欢呼着前去观望。
午时日头正烈,刽子手扛着大刀泛着寒光,台上木桩前跪着人犯,陈仪仅剩一只胳膊,还在叫嚣着。
下面的百姓看不过去,朝台上扔污泥石块。
“杀得好。”
“狗官,你早该死了。”
“打死他!”
百姓不知谁带头躁动起来。
温泽身穿官服,坐在高位上,连夜审问陈仪,只等今日将人送上断头台。
日晷晷针重合,底下百姓噤声。
“行刑。”斩令牌随之落地,刽子手在刀上喷上烈酒,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台上鲜血浸入木板,一轮接着一轮,人头聚起,像一座小山。
地下百姓唏嘘不语,很多人掩面不敢看,有人在低下窥视,这场景,够是一生的噩梦。
早知是这幅场景就不来,多少人后面想到今日场景皆是浑身一颤,后怕不已。
温泽强压着恶心,跟完最后的行刑,刽子手纵使见过太多,也未曾想今日杀如此多的人。
杀鸡儆猴,今日此番做法,定会传播出去,横州尚在灾区中的人就不敢轻举妄动,但此举显然是打草惊蛇了,他们已经露在明面上了,要想朝下查,难度剧增。
温泽起身离去,对身边的人道:“吩咐下去,永川县开仓放粮,县衙内着手登记受灾情况和户籍,灾民安置情况重新商议,务必让灾民有家可归。”
“是。”侍卫顿了顿,“季小侯爷问您何时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