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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早就染上天幕，点点星子浮现在空中，尽管在这种满了高大树木的林子中，星光只嫌得微弱。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好在林中叽叽喳喳的虫鸣，偶然落地的树叶，给这个寂静的夜增添了几丝浪漫。
应嘉一个闪身到了九雅面前，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魔尊阁下，还真是好兴致，竟然有时间来人间。本座怎么记着魔界对人间一向没什么兴趣呢？”
“妖王阁下，魔界对人间确实没什么兴趣，本座也不过是来人间游玩几天罢了。”九雅挑眉，腰杆挺得笔直，气质这块绝对不能输，“人间也不是妖王阁下所辖，本座来这里，似乎用不着只会妖王阁下吧？”
“魔尊阁下想去哪里游玩，本座自然管不着。”应嘉无所谓地笑了笑，“只是你身边这位似乎是修道之人吧？阁下是魔尊，难道不清楚阁下的魔气很影响修道之人的修炼？”她的目光转向容姜，眼中带着几分关切。
九雅一愣，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容姜，好家伙，这条龙是个什么情况？怎么滴？她对容姜一见钟情了，居然是为了容姜的事。这个发现让九雅既好笑又无奈，应嘉女士，你真的是生性多疑！
九雅只想扑到女鹅怀里求安慰求抱抱，呜呜，人家只是想抱大腿而已，哪里想对女鹅不利？嘤嘤嘤，人家还是个宝宝，可不想受这个委屈！她的内心戏十分丰富，表面上却维持着魔尊的威严，丝毫不肯示弱。
夜色渐深，林间的气氛却越发微妙。
对于应嘉所说的魔气会影响修行一事，九雅表示她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她的伪装难道不到位吗？她可是用了魔界秘传的“隐息术”，就连天界巡查使都难以察觉，怎么可能把魔气泄露出去影响别人修炼？这术法可是经过三代魔尊改良，就连呼吸节奏都模拟得与修道之人一般无二。
再说了，这能影响到容姜嘛？大佬又不是真的跑去修道！这只是大佬披着的一个小马甲罢了。九雅似笑非笑地盯着应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上绣着的暗纹。“本座对人间没什么兴趣，也犯不着去算计个小姑娘。”
应嘉眉尾轻轻一扬，长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最好如此。”
九雅一脸黑线，应嘉女士，您老人家这么关心女鹅的嘛？话说，你们这才叫第一次见面好不好？至于嘛，活像是您家崽子被欺负了一样？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位妖王莫非是提前进入了“护崽期”？
应嘉不像九雅一样是拿着剧本的女人，在她眼中容姜不过是个修行略有所成的修道之士，告知容姜九雅的身份，不过是想给容姜提个醒。
容姜出手帮了涂山玥一把，也算是还容姜一个人情。
只是九雅以为应嘉说话时设了结界，她甚至能感觉到四周空气有细微的波动，所以才大胆地说话毫无顾忌，却不知那只是夜风吹过竹林的自然流转。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本座于此间事已了。”应嘉收好妖丹，那妖丹在她掌心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随即没入她的袖中。她环视四周，目光在容姜身上多停留了一瞬，而后对九雅微微颔首，“诸位，有缘再见。”
说完，应嘉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漫天星辰之间。
应嘉离开后，九雅拍了拍头，这都叫什么事啊！应嘉还真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片云彩，走得潇洒。哦吼，留下一地鸡毛，这个龙已经把她的马甲扒掉了，能不能给人善个后？她忍不住腹诽，这些上古大能一个个都是这样的吗？办事从来不考虑后果的？
九雅努力地保持自己平时的状态，嘴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姌姌，我们回客栈吧？天已经彻底黑了呢！”她指了指天空，今夜的月亮格外明亮，银辉洒满大地，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当然。”容姜微微一笑，转身走向了马车。
九雅紧跟其后，在九雅要踏上马车时，突然见容姜回眸嫣然一笑，“原来阿九是魔尊呢，可真是令人意外。”
容姜声音轻柔如羽，却让九雅差点一个踉跄。
可怜的九雅差点一脚踩空，幸而被容姜拉了一把，才避免摔倒的窘相。“姌姌？！你听到我和应嘉的谈话了？”九雅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容姜不明所以地说道：“黎岳公子和白虞姑娘不是也听到了嘛？”
九雅忙去看黎岳的表情，对方果真肯定地点点头。站在马车旁的青年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但眼神明确地表示他确实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全部对话。一旁的白虞更是已经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显然在努力憋笑。
九雅：此时的我就十分无语，我还以为应嘉谈话要开个结界啥的，没想到她根本就没开。
哦，就算是有结界，也不一定能挡住容姜啊！这位可是冥界之主，现在虽然还是个“普通”修道之人，但谁知道她隐藏了多少实力？
九雅苦着一张脸，好家伙，老底都被掀了嘛！开始，好歹只是知道她是个魔，现在好了，还是魔中老大，牛逼吧？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精心维持的“修道小伙伴”人设轰然倒塌的画面。
“啊这——”九雅只想捂脸，摆着手道：“先回客栈吧！”声音里带着几分自暴自弃。
“是。”黎岳应声道，熟练地驾起马车。
一路上，容姜都没再对九雅的魔尊身份发表过什么意见，只是偶尔撩开车帘，欣赏窗外飞逝而过的夜景。她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让九雅很是忐忑，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到客栈之后，容姜便客气地同九雅告别回自己房间了。她的举止一如既往地优雅得体，甚至连嘴角微笑的弧度都与平日无异，但九雅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九雅眼巴巴地看着容姜的背影，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嘛？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是不在乎还是暂时不想讨论？她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抓住容姜的衣袖问个明白，但又怕太过唐突。
白虞喊道：“小姐，时间不早了。”她的声音将九雅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对。”九雅也迈着小碎步回到了房间。她的房间布置得雅致舒适，熏香炉里飘出淡淡的檀香，但她此刻完全没有心情欣赏。
白虞好一通忙乎，又是打水，又是拧毛巾的。水温恰到好处，毛巾柔软舒适，但九雅仍然愁眉不展。
最后，九雅捧着脸坐在铜镜前，任由白虞帮她卸下钗环。“白虞，你说姌姌那是什么意思？”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尊上是指您的身份嘛？”白虞取下九雅发间最后一支步摇，轻声问道。
九雅点头，“对啊。”
“容姑娘也不像是那些对妖魔都十分排斥的修道之人啊！”白虞认真地回想了一番，“您看，容姑娘还会出手帮那只狐妖呢，要说跟那只狐妖对战的还是一个道士呢。而且...”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我感觉到容姑娘身上的气息很是特别，似乎并非纯粹的修道之人那么简单。”
“这个确实。”九雅十分赞同，冥界到最后，可以戏称为妖魔鬼怪的大本营，手下一水儿的妖魔鬼怪，容姜能排斥才是奇怪了呢。不过——
“本座不是问这个，本座的意思是，刚认识她的时候，不是跟她讲，我们也是修道之人嘛？当了这么久的朋友，一直在撒谎，还是让容姜从妖王口中得知我们的身份，姌姌会不会生气啊？”
“这个么？”白虞语气有些停顿，“尊上，奴婢以为，容姑娘也许不会在乎这个。因为人族对妖魔本就畏惧。尊上隐藏身份，是为了不在人间引起轩然大波，也不是刻意欺瞒他人。奴婢想，容姑娘会理解的。”
“嗯。”九雅想了想，白虞说得有道理，她一个魔来人间，捏个身份纯属正常。而且隐藏身份这个事情，其实也不止她一个人在做，容姜难道没有隐瞒身份嘛？他大哥他二哥都是哥，有什么好嘲笑的呢？不过，九雅认为自己需要解释一下，自己寻亲这件事真的，不是随便拿出来忽悠容姜的。
想明白的九雅豁然开朗，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亮，眉头也舒展开来。“时间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是，尊上。”白虞退出房间并为九雅带上房门。
这一夜，九雅睡得并不安稳。梦中时而出现应嘉那双看透一切的凤眸，时而又是容姜转身离去时裙裾翻飞的画面。直到天蒙蒙亮，她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九雅起了一个大早去敲容姜的门。
容姜开门时，似乎刚刚梳洗完毕，一头青丝还未完全挽起，几缕发丝随意地垂在颈侧，为她平添了几分柔美。见到九雅，她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便露出往常那般温和的笑容：“阿九今日怎么起得这样早？”
九雅深吸一口气，噼里啪啦地解释了一大堆，语速快得几乎让人听不清。
“姌姌，我之前告诉你的事，除了修道之人这个身份是假的，其他都是真的。”
“我所说寻亲之事，没有半句虚言。”
“我外祖母也曾修道，当年误入魔界，与我外祖父结缘，诞下我母亲之后，因为不适应魔界的环境，再加上思念故土心切，早早去世。我母亲生前也记挂着外祖母的遗愿，只是魔界处于多事之秋，我无法分心来人间完成外祖母和母亲的遗愿，直到前些日子，我才有时间来人间。”
“人间对妖魔的态度，不比神佛。我来人间，也不想引起轩然大波，这才隐藏了身份，并不是故意欺骗你的。”
说完这一长串，九雅紧张地看着容姜，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袖。
容姜安静地听完，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她伸手轻轻拍了拍九雅的手背，“人与人相交，有所保留才是常态。知己之间，也不一定会全然和盘托出。阿九本就不是普通人。以阿九的身份到人间，要做一番掩饰，也实属正常。”
“我与阿九相识，为的是阿九本身，与阿九是何身份并不干系。”
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情深意切，把九雅感动得一塌糊涂，呜呜，女鹅好贴心，嘤嘤嘤。她几乎要忍不住扑上去给容姜一个拥抱，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只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对方，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只是有一些疑惑，”容姜话锋一转，眼中带着几分探究，“魔界之事，我并不了解，但阿九是魔界至尊，来人间是为寻亲，寻亲之事已毕，阿九哪里还有闲暇时间多留人间呢？莫非是我拖累了阿九的行程？”她一脸愧疚，“若是如此，倒是我的不是了。”
九雅连忙摆手：“怎么会！”她斟酌着词句，解释道：“自我成为魔尊，一直以来殚精竭虑，着实劳累，此番是为寻亲，也是为了放空身心。魔界诸事，也并非需要我事必躬亲，抽空来人间放松一下心情，这个时间还是有的。”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况且能与姌姌同行，欣赏人间美景，实在是一大乐事。”
“原是如此。”容姜微微一笑，“人间大好河山，想必与魔界全然不同，换个环境对心境也是大有裨益。”
九雅赞同地点头，要不然怎么说旅游最能缓解压力呢？看看不同的风景，整个人就豁然开朗。
“确实如此。”
“阿九并非是我这样的闲人，只怕是这样忙里偷闲的日子不多了呢。”容姜望着九雅，眼神揶揄。
九雅优雅地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这样清闲的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但她心里明白，容姜说得没错。再有个把月，就到了两人约定的游玩最后期限。她来人间的真正目的，其实已经达到，抱大腿不知道抱没抱上，但最起码给大佬留下一个好的印象，不至于到大佬想收回魔界时，把她这个魔尊干掉。
最好像是应嘉那般，继续当个妖王、魔尊，只是头上多了一个顶头上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