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已放晴,阳光照进窗,满室光明,亮眼得再睡不着了。纪简撑手从沙发上坐起,看了眼墙上的钟,已近下午3点。
茶几上的饭盒已空,洗得干净叠放在一起。再回看办公桌那边,叶凛也正抬眸望过来。
“饿醒了?”
纪简伸个懒腰,仍是睡眼惺忪的模样,“太亮了睡不着。”
叶凛放下笔,撑着下巴揶揄道,“需要我给你把窗帘拉上?”
纪简还真回头看百叶窗能否避光。
叶凛顿感无奈,这乱七八糟的作息,生物钟不得乱套了。他起身走来,径直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纪言找过你。”
纪简立马精神了,抓过手机打开聊天记录,看到通话时长20分钟脑子便转不过弯来,懵懵看向叶凛。
叶凛坦然坐到他身边,“我接的,他说考完试要回来,12月初。”
“这事儿你们说了20分钟?”
“说帮他订票订酒店的事。”叶凛捡了些无关紧要的说出来,却不想纪简反应意外的大,直接扑过来。
两人挤在沙发一角,他几乎要贴到脸上了。
“你说给他订酒店?”纪简满眼惊慌,“他说什么?”
这几乎就是拆穿了他撒过的谎,纪言一定会起疑心,二十多分钟的交谈难道是纪言在试探,找出事情的真相?
他的心虚无处可藏,都写着脸上,叶凛看得明明白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先告诉我,为什么不能说酒店。”
纪简像霜打了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陷进沙发里盯着天花板,灵魂出窍一般,良久终于决定坦白:
“我给他说,那公寓是我买的。”
纪简把来龙去脉说了,叶凛惊得说不出话。
人怎么能撒这么大的谎,还为了圆谎签卖身契?只是因为这种事居然就能把自己卖了?
现在瞒叶凛也没有意义了,纪简干脆破罐子破摔,弱弱道,“还说你是我初恋,又穷又温柔,我们旧情复燃,再续前缘。”
他能编出来这多,也怪有本事的,叶凛尽量不笑出声。
“所以他回来该住哥哥家,我也不该有钱给他订?”叶凛嘴角就没压住过,“难怪他反应是那样。”
纪简心都凉了,气若游丝,“他什么反应……”
叶凛偏不接话,啧声道,“你真了不起啊,撒这么大的谎骗亲弟弟,我以为你就骗骗别人。”
眼看纪简眼里的光都要没了,叶凛不再吓他了,“他没什么奇怪反应,只说了谢谢。”
纪简不相信,愣愣盯着。
叶凛无奈认真解释,“我说的很模糊,只说是订行程,他也没有多想。”
“那20分钟是在说什么。”纪简稍微坐直了,依旧满目怀疑。
要是让他知道纪言操的心,怕是又会编出不少谎话,早晚出大乱子。
“保密。”不过叶凛给他定了心,“不会影响你作为哥哥的形象。”
叶凛铁了心不打算说,纪简知道再问也没用,不过叶凛既说无碍,纪简便相信,叶凛与自己不同,他不喜欢胡诌。
“那能商量个事吗?”纪简忽然换了一副神情,嘴角弯弯的,明眸善睐,跪坐在沙发上。
叶凛心跟着一紧,他这模样摆明了是在谋划什么,以往是暗地里不动神色地实施,现在居然会摆到台面上商量?八成是什么不着调的事。
“先说清楚是什么事。”
纪简想往前凑一凑,叶凛十分戒备,伸手抵住他的额头,不被谄媚举动迷惑。
纪简只好收起小动作,“很小的事,纪言能住进公寓吗?”
叶凛略一思索,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眯着眼审视,“还有呢?”
纪简讪讪一笑,“我买的房子,我睡次卧不合适吧。”
叶凛算是听懂了,嗤笑一声,“那我睡次卧?”
纪简当即摇头,“那怎么行,你睡次卧,纪言睡哪。”
叶凛这次真听明白了,难怪这么谄媚,原来是想鸠占鹊巢。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河岸还有一套住宅空着,顶多是这段时间去公司稍费时,和程珂沟通不那么直接了。
他正要答应,纪简倏然凑近脸,“我能跟你住主卧吗?”
一起住?
叶凛大脑转不过弯,怎么一起住?
不见叶凛答话,纪简恳求的目光涌了出来,“同居不睡一起纪言也会生疑。”
睡一起?
叶凛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理解正确,嘴微微张着,一个字也说不出。
纪简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抗拒,便退而求其次,“至少让我东西放你房间,我睡觉打地铺?不睡都可以,我倒个时差白天去别的地方睡。”
“你随便。”叶凛生硬说完,缓缓站起身,身形滞涩,看也不看纪简一眼,离开办公室。
他的反应略显古怪,纪简费解,但最后那句话你随便应该是答应了,纪简立马回家去收拾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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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凛站在楼顶,顶着猎猎寒风,抽完一根烟,仍颇为不解,便拨通付嘉的电话。
付嘉听完这个弥天大谎不由感慨,“不愧是纪老师,做事离谱又合理。”抒发完感想,付嘉疑惑,“人家给你解释的清清楚楚,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叶凛皱眉,“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付嘉语噎,完全不知道叶凛怎么会想到这个,反问道,“怎么是喜欢,怎么是不喜欢?”
纪简一开始在宴会公然说喜欢陈越是其有几分像自己,后来为了留下又几番虚情假意的表白,叶凛很清楚那是假的。
但在医院天台纪简对陈越说的那番话,字字都是坚定的选择。他确定那是真的。
叶凛烦躁地来回踱步,“他送花给我、送饭给我,应该是喜欢我,但喜欢我怎么能那么随便说要和我睡?”
付嘉震惊于他的逻辑,不知如何应答,于是拿出事实反驳,“你们又不是第一次睡,前不久在酒店已经睡过了啊?”
叶凛定住脚步,不悦:“不一样,那会儿是包.养关系,那是义务。现在有了感情还随便睡,说明他无所谓,不在乎,他心里没我,他不是真的喜欢我。”
那他需要先表白才能上你的床是吗?
付嘉气得扶额,想反讽,又怕叶凛真觉得该这样,一句话把纪简吓跑了。纪简离开叶凛什么样的都能找到,叶凛要被甩了,只会更阴暗扭曲。
付嘉好言开解,“以纪老师的为人,要是不喜欢会随便睡?”
叶凛凉声,“他为了房子都能让我包.养。”
付嘉:……
付嘉疯狂咬指甲,脑子转冒烟了,“以纪老师的性格,是会轻易说喜欢的?”
叶凛沉默了,再次开始踱步,纪简确实是除了弟弟什么都无所谓,随时都能放弃的个性。
付嘉在电话那端感受到了叶凛的摇摆,乘胜追击,“不许诺不代表不喜欢,有很多原因都可能导致不能开口,你要看他怎么做,不是怎么说。”
叶凛到家时已至深夜。
屋外夜色浓重,开门便见玄关的线灯亮着,客厅一角的落地灯散发着羸弱的微光,餐厅边柜也亮着一盏小灯。走进餐厅,冰箱门上的便利贴留了一行小字“如果饿了,电饭锅里还有热粥。”
叶凛噙笑,撕下便利贴,向卧室走去轻轻推开门。
卧室也留了灯,床头摆了一只长毛兔子抱枕,但床上平整空无一人。衣帽间的门开着,原本空着的衣架多出几件秋冬的衣服,稀稀拉拉地挂着,银色的大号行李箱还摊开在地上,里面的东西还没有都整理出来。
看来是干了一半,有事撂下了。
叶凛转身出了房间,走去次卧,推开门,果然人是在家的。东西搬过去了,但睡觉还是在这边。
屋内没开灯,黑暗中床上的人看不真切,叶凛倚着门框定定望着,先是满心充盈,心情愉悦,渐渐的思绪又乱了。
只有等到纪言来了,他才会一起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