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余淮郡。
西沉日落,繁星点缀在漆黑的夜空中,照着余淮郡一片安静祥和。
谢府设了家宴,整个府邸灯火通明。
谢轻辞心中揣着事,以身体抱恙打发了去。大小姐在寒潭修炼并未出关,只有喜爱凑热闹的五小姐很是欢喜,乐呵呵地参加了家宴。
屋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还有一阵接一阵的呐喊助威。
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谢轻辞额角一跳,内心升起不好的预感。
“谢老三!我要你死!”
接着就是一阵阵灵气波动。
谢轻辞睁开眼睛,漆黑明亮的瞳孔中映出他麻木的情绪。
“这声音,似乎是五小姐的。”在谢轻辞身边侍奉的赵靖如是说道。
“……”
谢轻辞当然知道这是谁的声音。
显然,二人动静不小,谢轻辞面无表情地看着阵阵发颤的门扉,额角突突跳动。
“家宴结束了?”谢轻辞闭上眼睛揉了揉狂跳的额角。
赵靖盘算了一下,答:“算算时辰,应当是快结束了。”
怎么一个家宴过后谢寒伶还跟人打起来了?
打起来就算了,怎么还打他青词苑来了?
屋外。
泛着寒光的银针被她夹在指节,她手腕翻转,淬了毒的银针齐齐向她口中的谢老三飞去。
谢寒伶对谁都下手狠,哪怕对方是自家堂哥也不例外。
随后她手指飞快结印召唤出更多的银针。
谢老三见此,边躲边骂:“你个丧良心的,不就不小心踩死你你一只蜘蛛吗?!犯得着对你哥我痛下狠手?!”
谢老三望着冲他飞来的银针,吓得半死,闪身躲到正在飘着落花的菩提树后。
银针齐齐扎入菩提树的身体,几乎是瞬间,菩提树便以肉眼可见之势瞬间枯败死亡。
这可是谢轻辞花了大价钱从苏州移植过来温养经脉的灵植。
正在用神识探查外面动静的谢轻辞:“……”
谢老三目瞪口呆地看着阵亡的菩提树:“你丫来真的?!上真家伙啊???!!谢寒伶你还是人吗!我可是你堂哥!”
为了避免谢氏明日举行葬礼,也为了保护自己院子不受摧残,谢轻辞从软榻上坐起来,随意整理了一下衣裳,闪身到廊下。
“且慢。”
谢轻辞站在廊下,抬头望向凌空而立怒气冲冲的谢寒伶。
谢老三望着谢轻辞纤瘦的身影,喜出望外,根本顾不上对方说了什么,连滚带爬地躲到他身后去。
只露出一个脑袋。
声音委屈幽怨:“大哥!你可要护住我的小命啊!谢寒伶要杀人了!!”
见状,谢寒伶忽然阴测测地笑起来,结印的手没有停止:“谢轻辞,你确定要护着他?”
谢老三屏住呼吸,期待地望向谢轻辞,希望从他嘴里得到一句肯定。
谢轻辞温和一笑,这笑容如春风过隙,顿时,谢老三精神了。
大哥这笑!
有戏!
还不等谢老三狐假虎威,便听见谢轻辞用清凌温柔的声音道:“去别的院子打,别在青词苑扰我清静。对了,你二人记得把打架弄坏的菩提树赔给我。”
“这树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从客东来运回来的,你二人既弄死了它,合该陪我一个一模一样的。”
以为会制止的赵靖:“……”
以为有大腿的谢老三:“……”
啊啊啊啊啊啊!
他怎么忘了!
谢氏两个魔王都是大伯家出的啊!!
谢寒伶是个小魔王,那谢轻辞就是大魔王啊!!
谢寒伶还有点良心只要不惹到她,她便专心整外人!
谢轻辞可不仅整外人,就连家里人也不放过啊!他刚刚为什么要想不开去求谢轻辞?!
闻言,谢寒伶咧嘴一笑,对谢轻辞的反应很满意。
见此谢老三登时魂飞魄散,眼看谢寒伶身后的银针越来越多,他哀嚎一声,顾不上自己伟岸的形象,连滚带爬地跑出青词苑。
谢寒伶冷哼一声,手腕起势,银针簌簌朝着谢老三飞去。
谢老三龇牙咧嘴,指尖凝聚起灵气,为自己支起一道防御墙。
银针被隔绝开,他脚步不停,运气灵气朝着寒潭方向而去。
谢寒伶正要去追,便听见谢轻辞慢悠悠道,“那方向可是大姐修行之处,若你伤人被大姐知晓,许是免不了一阵责罚。”
谢寒伶想追上去的动作一顿。
她落到谢轻辞身前,杏眼瞪圆,发髻一抖一抖。
正要对谢轻辞发难。
而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柔和起来,虚心求教。
“大哥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谢轻辞无辜,摊手:“别把我想这么坏。”
“大哥~”谢寒伶亲亲热热地搂住他的手臂,“你最好了,就给五妹支个招吧~”
谢轻辞哼笑一声,将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挪开,傲娇道,“欸——男女授受不亲,离我远点。”
谢寒伶当着他的面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毫不犹豫地撒开了手。
“装。”
谢轻辞也不恼,抬手整理起衣服上的褶皱,不疾不徐道:“你那银针毒性烈,扎一针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对付谢三还是有些大材小用,万一出了人命得不偿失。”
将褶皱抚平,谢轻辞顶着谢寒伶要杀人的目光,缓缓露出一个亲切温和的笑容,嫣红的嘴唇上下起伏。
“谢三不是爱吃甜点么,一天最少都要吃一碟。你叫人去打点一下,给他甜点里下药,把你那些稀奇古怪的药粉都来一遍,不过也不需要天天下,你隔上三五天下一次。”
“下完药,见快要发作了就叫他跟你切磋,最好再压点筹码。谢三爱财如命,他定会忍着难受跟你切磋,以你的实力暴打他一顿轻而易举。”
听完之后,谢寒伶茅塞顿开,赞许地点点头,对着谢轻辞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论阴险还是得你,太绝了。”
谢轻辞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行,我走了。”谢寒伶拍了拍他的肩,迅速溜走。
望着谢寒伶远去的背影,赵靖愣愣道,“大少爷,那院里的树……”
“去问三叔要赔偿。”谢轻辞头也不回转身进屋。
—
屋里的各处角落都摆放着用灵石才能维持光照的明珠。
谢轻辞坐在书案前,脊背直挺,提笔在纸上画人像,跳动的烛火映照着他漂亮白皙的脸颊。
白皙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眼睫又长又翘,鼻梁高挺,唇色殷红,青丝披散在身后,有些凌乱。
谢轻辞撑着下颌懒洋洋地翻阅书籍,青葱纤细的指节轻轻地敲在桌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忽然间门外传来阵阵叩门声。
“大少爷,您要的东西。”门外的人毕恭毕敬道。
“进来吧。”谢轻辞头也不抬,翻看下一页。
门被外头的人推开,身着深色衣袍的侍卫双手捧着托盘缓步走进来,托盘上摆放着一个做工精细的玉盒。
白玉打造的玉盒隔绝一切探究,叫人无法感知到里面装着的东西。
“按照大少爷的吩咐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藏宝阁的拍卖品劫下,请大少爷过目。”
侍卫走到谢轻辞跟前,将玉盒双手奉上。
闻言,谢轻辞挑眉,终于舍得将目光从书籍上挪开。
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里透着几分玩味。
谢轻辞将书籍扔在一旁,赤脚从软塌上站起身。
一阵灵气波动。
玉盒在没有人触碰的情况下,对着谢轻辞缓缓打开。
里面的东西暴露在他眼前。
柔软的锦缎托着一颗暗红色的珠球,珠球像是琉璃材质,在光线下闪烁着熠熠光辉,耀眼夺目。
只一眼就能看出这东西绝非俗物。
谢轻辞用灵力托着将珠子送达眼前细细打量。
“大少爷,这好像就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灵珠,并无其他不同。”赵靖看不出来异常,纳闷道,“大少爷是要收集这些灵珠吗?”
“……”
谢轻辞无语片刻,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少质疑你家少爷。”
赵靖:“好的少爷!”
谢轻辞运转起周身的灵气,将灵气引入珠子的身体中。
珠子身体微微颤动,发出抗议的信号,似乎是承受不住外来的灵气。
谢轻辞眸色一沉,停止输送灵气。
他将珠子放回玉盒内,随后将整个盒子一同收入储物玉佩里。
“退下吧,我乏了。”谢轻辞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谢轻辞一个人。
针落可闻的房间里只听得见他一人轻缓的呼吸声。
就在前不久,谢轻辞突然得知自己是一本升级流爽文里的炮灰角色。
其作用就是被主角打脸,提升读者爽度。
他这个炮灰在原文中出场高达两万字。
书里写他嫉妒主角的天赋,对主角施压、挑衅主角用自己的身份打压对方。
更过分的是,书中的他还想将主角的天赋据为己有,为此曾多次派人追杀主角,让主角身陷绝境。
也因此,主角对他怀恨在心,恨不得啖他血肉,叫他此生后悔与自己为敌。
后来主角终于找到了机会,将他斩于剑下,潦草收尾。
哪怕早已知晓,此时再回忆起来谢轻辞依旧深感荒谬。
他谢轻辞,江州第一世族谢氏的大少爷。
自出生以来便万人之上,后又被测出天生灵体,实乃百年难遇的天骄。
凡是见过他的都对他百般称赞,容貌、天赋他都是万里挑一、现世少有。
他何故要嫉妒那不值一提的天赋?
主角名唤顾终,是异世穿越过来的游魂,意外附身在死于溺毙的顾林安身上。
书中写到原身顾林安是神魔混血。
这个神是不是正经神不得而知,但顾林安的母亲确确实实是正经的魔,根正苗红的嫡支血脉,纯得不能再纯了。
云熵大陆的修士对魔修和魔族抱有很大的敌意,魔修残暴不堪视人命为草芥,夺舍之事对魔修而言更是家常便饭。
万年前半神将魔修屠戮殆尽,而修为低的年纪小还未曾作恶的魔修封印在九幽地狱之下。
千年前封印松动,魔族出逃。
整个云熵的名门修士都开始派出弟子在城中巡视,只要发现魔族,格杀勿论。
顾林安没被发现全凭他没有动过修行的念头。
但是顾终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做孙子,顾终对自己狠,为了修行硬生生地将体内的魔骨挖了出来。
虽然天赋稍逊旁人,但对顾终那种性格来说,早已足够。
将魔骨挖出来后,顾终秉承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准备将魔骨炼化成一件趁手的武器。
而谢轻辞今日截胡的珠子,便是顾终所需的材料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