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有些心虚,讪笑道,“娘子是行家啊。”能挑出好的琵琶不多,知道琵琶买卖的行情的人少之又少。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还是算了。后面那三人非富即贵,自己还是留些力气去宰他们吧。
“行。一百两。”店家咬牙切齿道。
从琴行出来后,顾念安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就连名家的琵琶的来龙去脉都知道。”自己要记下来,做琵琶的有个名家叫张永。
桃花怔怔看着顾念安一眼,琢磨着她是不是在开玩笑,最终半信半疑道,“娘子,做琵琶的根本就没有叫张永的,那店家诓我们的呢。”
顾念安就像是被雷劈到一样,愣在原地,说得有来有去的,合着就没这号人?难怪那个黑心店家就这么轻易放弃敲她们一笔的打算,原来是他自己都编不下去了。
果然有句话说得好,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顾念安决定把家店列入自己的黑名单。
哼!生气!
两人拐到了桂县的糕点铺子,买了桂花糕,桃花笑道,“娘子似乎很喜欢吃桂花糕,每次出门就只记得买这个。”不过她每次只吃一块,剩下的在医馆里分掉了。
顾念安一怔,接过打包好的桂花糕之后只是笑笑。
两人快到济世堂的时候,顾念安就看到白芷慌慌张张朝着四周张望,在看到她之后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不停朝着她招手,“娘子,娘子,这里有人昏倒了!”
周围渐渐地围了许多人。有人还热心地跑出去报信。
顾念安快步走过去,发现躺在地上的老妇人是桃源楼的古城的老母,为她把脉之后,顾念安拿出自制的嗅盐,放在她鼻子出,很快,人就醒过来了。
“老婆婆,您醒了?”顾念安将她扶起来,让一旁摆摊的大叔把凳子拿过来给她坐一下,“您这是太过劳累了,加上忧虑过度,导致心脾两虚,昏了过去,若是可以,我扶你到济世堂,抓几服药,喝下去就好了。”
老夫妇人喘不过气,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笑得点了点头。
“母亲!母亲!”大老远就听到古城的呼唤,围观群众赶紧为他劈出一条路,他跑到老妇人面前单膝跪下,“儿子听说你刚刚昏了过去,是真的吗?你现在还哪里不舒服啊?”见她答不上来,便左看看右看看,顾念安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古城愈发焦急,“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晕过去啊?”
一旁的顾念安蹙眉,当初找你谈生意的时候,你都是云淡风轻,是个没性子的,没想到还有焦急的时候。
老妇人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指着白芷,“是这个年轻人把我推倒了。”
“哗”的一下,全场数十道眼光都看向白芷,古城脸上只剩下愤怒,一把抓起白芷的衣领:“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母亲哪里得罪你了?”
白芷慌乱地摆手,“不……不是我……我是看她突然倒在地上去扶她的。”
“胡说!”……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顾念安和桃花对视了一眼,这是怎么回事啊?眼见白芷急得都快哭了,顾念安上前,“古掌柜,这其中应该是有误会。白芷与老婆婆无冤无仇,为何要去推她?”她不相信白芷会做这样的事。
“我亲眼看到,是这个小伙子推了她!”人群中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在在场众人的耳朵里。顾念安看去,是借凳子的摆摊的人。
古城气得五官扭曲,猛地将白芷放下:“为何?我还想问你,你跟四方楼合作,利用顾氏的势力,把客人都拉到四方楼去了,连活路都不给我们!这还不够,还要对我的母亲下手,自己没了娘,就对别人的娘不管不顾。畜生!”
原来是因为这样!
果然碰瓷这事,完全不分时代。
白芷早就泪流满面,却顾得擦掉,拉着顾念安的衣袖道,“娘子,你信我,我真的没有推她。”他急得直跺脚。自己便是看顾念安广行善举,自己也想成为她那样的好人,没想到,到最后居然害了自己。
“古掌柜,你听我说一句,”顾念安笑着起身,“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不该只听一个人的话,你做生意要购买食材还要货比三家呢。”
古城对着人群大吼一声,“刚刚有谁看到了这个孩子推了我母亲,还有谁?”
适才叽叽喳喳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沉默了半晌,愣是没人走出来。
“老婆婆,你在撒谎。”顾念安言语中没有丝毫情绪,冷淡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老婆婆喝道,“你瞎说!”
“刚刚我给你用的药,要紧时可以救命,平日里可以测谎。你说谎了,所以鼻头変黑了。”顾念安看她狐疑地看着自己,“不信吗?我可以试给你看。”说着便从怀里拿出瓶子,往自己鼻子处熏了一下。所有的人都盯着她的鼻子,过了许久,鼻头也没变黑。
众人一会看看古城母亲的鼻子,一会又看向顾念安的鼻子,底下开始窃窃私语。
老婆婆抖得更厉害了,“老婆婆,你撒谎。”顾念安定定地看着她,不自然地咧开了嘴,“你若是不说实话,鼻子就会一辈子都是黑的,这样的话,大家便都会知道,你曾经撒谎,害了你的救命恩人。你住在桃源楼,往来的商人就会知道有其母必有其子,就没人会进去吃饭了。”
桃源楼的生意就是这母子俩最在意的东西。古城看向老婆婆,神情犹豫,老婆婆心虚道,“是我自己倒地的,这孩子过来是为了救我。”
顾念安立刻看向摆摊的人,那人瑟瑟缩缩,紧张地挠了挠后脑勺,“许是我看错了。”
“那你下次,可要看仔细了。饭不能乱吃,话更不能乱说。免得让大家认为你是一个没有信用的人,这样会影响你的生意的。”顾念安说得不疾不徐。
那人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原想着帮一把桃源楼的婆子,做个顺水人情,日后桃源楼能答应自己的做的糕点能在里面卖,没想到,顾念安这般厉害,一下子就识破了谎言,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念安拉着白芷转头就走,那婆子在后面急道,“喂,我的鼻子……”
顾念安头也不回,“你说了实话,鼻子就便会原样了。”说着似是被极其厌恶一般,快步离开了。
“主君,这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好的药,能测谎,”桉久职业敏感性上来了,“若是能用在审犯人,岂不是可以省去多少力气?”
司景熹就坐在四方楼的包厢里,包厢的窗口刚好对着大街,是以刚刚街上的这一幕被包厢里的人看在眼里,他笑着摇了摇头,“她在撒谎。”小小年纪,撒谎居然这般自然,脸不红心不跳,真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周显脑子转不过来,“何以见得?”那婆子的鼻子确实跟炭一样。
司景熹失笑道,“你不会真以为,我审问犯人只会滥用酷刑?”
难道不是?周显听这话,就像是有人跟他说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一样,他进过国公府的刑房,里边的刑具有他听过的,有他没听过的。从那时他就暗叹,幸亏没跟这人为敌,否则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司景熹百无聊赖地用手中的扇子轻轻拍打手心,“有时候,看穿对方心中的软弱处,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比剥皮抽筋管用多了。”
周显忍不住抖了抖,暗道,剥皮抽筋这么可怕的事情,被他说的,就像跟谈论上街买菜一般稀疏平常。
“我让你打探的消息有结果了吗?”
“他们果然没有放弃桂县,此处人来人往,鱼龙混杂,贩卖私盐的钱财正好随着商人送到朔北边境秦王的手中。”周显就是司景熹安插在桂县的暗桩,为的就是盯紧此处的私盐交易。
司景熹闭上了眼,这些日子他在府里养病,外边的消息一直往英国公府里送。冯珩借着陶宴霸占良家妇女的案子,顺藤摸瓜,抓住了盐铁使的尾巴,谁知道,旁边居然守着好几只狼,一夜之间,陶宴就承认自己贩卖私盐,在狱中自尽。此案只得不了了之。再加上盐铁使举着官印在官家面前痛哭一番,官家也不好再追究了。
盐铁使动不了,不代表私盐的案子没法查。私盐治不了他的罪,难道就不能是别的事情吗?
既然狼群只盯着盐铁使,自己贸然伸手过去,只会重蹈覆辙,双手被紧紧咬住,活生生将自己推向沼泽。不妨让他们呆在都城沾沾自喜,自己暗中来到桂县,找寻这一环中最薄弱的地方。
如今看来,自己所料不错,都城中的人,以为冯珩的案子结了,便不会有人再过问此事,停了一段时间便迫不及待交易,秦王敛财的法子估计只剩这个了。
“可找到那名商人了?”
“一共两路,一路是绸缎商人,另一路香料商人,绸缎和香料两个都是迄今盈利最多的生意之一,是以就算他们带着大量的钱财四处走动也不会引起怀疑。”
“两路人?”司景熹好笑道,“钱多到一路人都送不完?”
“哼,那倒未必。两路人不同地点不同时间出发,每次钱财只会在他们之中一个,更加增添了抓捕的难度。”自己也是命人跟踪了许久,才得出这条重要情报。难怪,一直以来都抓不到运送钱财的人。
“哦,原来是这样,”司景熹挑眉,轻轻地笑了。就连周显一个大老爷们都被晃到了眼,乖乖,本就长得极好看,如今这笑容可谓魅惑众生,若不是相处久了,知道他这是心里开始算计人了,保不齐还真被勾引了去。
周显站在一旁,一直都未听到司景熹的下文,抬头看他才发现,他还在看着顾念安几人。
“娘子,你教我说,为医者,救人责无旁贷。我当时就是看见她倒地而已,就想救她的命,我没做错什么,她为何要这般诬陷我?”
别说是白芷这种心智还未完全成熟的孩子,就连她一个大人都未必能接受得了自己行善举最终被反咬一口害了自己的事情。只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事情既然发生了,就得学会接受,就得从中吸取教训,日后尽量规避。
“只能说,你救了个坏人。但是她就躺在地上,你也不知道她是好人,还是坏人,好人也可能做坏事,坏人也可能改邪归正。这些都是意料不到的,也不是我们救人的时候该考虑的,只能说,日后若是要救人,身边最好有个证人,帮你作证,免得被反咬一口。”
她见白芷低下了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没有做错,你做得很好。错的是她,难过的也不该是你。”只怕白芷日后救人,都得犹豫一番了。
今日她是真的生气了,是以说话也不客气。反正,欺负他们的人,一个也别想好过。
这时酒楼里的小二将泡好的茶端了进来,他跟了周显多年,多少有些眼力见,眼见这位气度不凡,定是贵客,就搜来了好茶泡上。
周显脸都绿了,这可是蒙顶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这是想气死他吗?眼看司景熹正看着窗外,他蹑手蹑脚地就想要换掉,结果司景熹换了个姿势,桉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才作罢。
周显扯出一个热情的笑容,内心暗骂,等会定要好好教训这个小二,天下之大,都大不过他缺的那块心眼儿。
眼看顾念安走进了济世堂,司景熹关上窗,斜了周显一眼,道,“你的房间应该能看到济世堂的后院吧?”
周显的心陡然一颤,“是啊。”疑惑道,司景熹最近杀气怎么这么重,随随便便一句就能让人胆战心惊的。
有问题吗?此地鱼龙混杂,他与顾念安素不相识,多观察她一些又怎么啦?越想越理直气壮,认为自己就是被司景熹吓得胆子越来越小。
“你那间房,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