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的HE守则 第23章 分开

黎戈穿越大半池塘，还未走上祠堂台阶时，一双手猛然拽着他的小腿用力一扯，把他拉入池塘。

黎戈下意识出剑，将剑刃对准目标的脖颈处正要下手，方才看清赫连霄吓惨白的脸。

纵使如此，他仍就把手抵在唇旁，做出一个禁言嘘声的动作，示意黎戈此刻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

层层叠叠的莲叶莲花恰好掩盖了池中的状况，同时也挡住池面以上的视角。

黎戈不明白赫连霄到底在害怕什么，垂眸收回自己的剑，眨着眼等待赫连霄的下一步动作。

赫连霄神色沉重，看着黎戈的脸思考片刻后，当机立断，拽住黎戈的手腕，朝祠堂对面的岸边游去。

“走。”即便是传音，他也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显然是怕被什么东西发现。

可是这里是他家的祠堂，还有什么存在是能越过他掌门少掌门直接威胁到这位二公子的?

黎戈没有问，但突然穿到他耳边的声音却替他解释了缘由。

赫连昭幽幽开口：“弟弟死了。”

黎戈神色一滞，赫连霄拽着他的手猛地用力，立刻停下不动。

“我——”赫连昭语气茫然，随后机械开口道：“我要杀了黎戈。他杀了我弟弟。”

赫连霄绝望扭头不想看见黎戈。

他听这段翻来覆去的话已经麻木了，先前赫连昭突然进祠堂的时候赫连霄就觉得不对劲，只见他哥神色怪诞，翻来覆去说着什么词，等他听清楚后，瞬间脊背发凉，下意识去掐赫连昭的肩膀试图让他清醒，赫连昭却突然发难，抽出了自己的斩虹刀。

赫连霄试图躲闪，腹部还是挨了一刀。之后生怕赫连昭没由来的继续攻击，跑出祠堂跳入池塘中，借用禁制隐去自己身形。

赫连昭在他跃入池塘后，神色淡然，又转身回了祠堂里面。

赫连霄藏着池中，勉强止住血后脑子一片混乱，想着对策时好死不死，黎戈莫名其妙来了，情急之下，他一把将黎戈拽了下来，本想让这人离开，结果不知为何，赫连昭又走了出来。

听着一点点远去的脚步声，赫连霄只觉得毛骨悚然。

那个人，真的是他的兄长吗？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当然，也没人可以告诉赫连霄下面应该去做什么。

因为不敢乱跑被赫连昭逮住，赫连霄想了想，还是让黎戈跟着他，躲进祠堂角落。

黎戈终于开口：“到底发生什么了？”

“你怎么会找过来？”赫连霄揪着黎戈的衣领，情绪濒临崩溃。

黎戈猛然想到赫连敏身上的剑气，反问道∶“你是不是先前见到赫连敏了。”

赫连霄一顿，看向黎戈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是的。”

下一刻，赫连霄又开口问道∶“黎戈，你真的没有瞒着我什么吗？或者我换个称呼。”

“主角?”

“他都告诉你了？”

“上来就往人识海里面硬灌内容应该也算是一种‘告知’方式吧。”赫连霄捂着头，对被强行控制灌输未知讯息的痛苦心有余悸。那一刻他真以为自己要痛死了，所幸那赫连敏不知为何，惨叫一声松开了他。随后倒在地上，面露凶狠地瞪着他，骂道∶“蠢货，你什么时候被他发现的!”

赫连霄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赫连敏的每一句话都没头没尾的，在抓着他硬灌认知之前还有一句∶“天支七号，你是不是忘了你的任务?没关系的，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什么任务?

赫连霄还想问，结果就看见赫连敏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随后像是看见什么即为恐怖的存在，尖叫一声消失在他面前。

于此同时，他识海中多了一段内容，因为是以记忆的存在出现，赫连霄走马观花一样一瞬息就“看完”了这些字。

文字里尽数是他同黎戈的过往，只不过是以黎戈的视角写就，从初遇再到死亡……即使它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甚至中间还有残缺，但赫连霄仍旧清晰感知到它来自一本书，一本以黎戈为主角的书。

赫连霄脑子轰得一声变得空白，哆哆嗦嗦抓紧自己袖口。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只是一本可笑的话本吗？

从没有什么阴谋诡计，也没有什么不得了的邪术操控，一切古怪的原因仅是因为所有人都是活在纸上的文字。赫连霄娇生惯养二十来年，不是因为投胎投得好，而是因为书里需要一个纨绔子弟同主角作对，然后当主角强大以后的垫脚石?

赫连霄倒在地上，呆呆看着祠堂里面不断燃烧的火烛，开什么玩笑，他那么想要找到一个真相来告诉他为何至亲会是这般模样，结果知道真相还不如不知道。

太可笑了，实在是太可笑了。他没忍住，一口咬在自己手腕上，明明那么痛，流出来的血也是温热的，他怎么就不是一个活人了，书中角色，会感到剧情之外的痛苦吗？

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祠堂内静悄悄的，火烛的燃烧声像是一场雨，雨落在他身上。

赫连霄觉得这场雨很冷，还漫长地看不到边际，他试图看清藏在雨中雾色后的结局，却看见另外一个人的眼睛。

“我不会让你死的。”

没有放在心上的异样层层相连，指向一个未曾设想过的答案。赫连霄突然意识到这句话可能会有的另外一种含义，他先前一直以为这只是一句随口安慰，但从黎戈这种人口中说出是过分轻浮的——他从不轻言自己无法做到的保证。

但如果黎戈提前知道这是一本小说呢？

提前知道赫连霄的结局，知道他会死在黎戈手下，处于某种意义，可能是怜悯又或者是无聊，放弃书中本应该有的桥段。

“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不想和书中一样杀了你。”

所以，这才是那句话真正的意思吧。

“是的。”清冷的声音拽回赫连霄飘忽的思绪，他才惊厥自己已经问出口。

黎戈拨开赫连霄拽着自己袖子的手道∶“我知道这是一本书，我也知道所有出现在我面前的人的结局。你原本是会死的，但那是书中角色，然，你是一个活着的人，你和他不同。”

“我……”

“那你告诉我，我死掉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赫连霄打断黎戈的话，“你一定知道，这次就不要再瞒着我了。”

黎戈咽回本想说的话，平淡道∶“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赫连霄盯着黎戈的眼睛∶“可是我之前猜错了一点。”

“黎戈，你是不会死的，是吗？”

黎戈没有否认。

“那么一个同主角作对的家族会滑向怎么样的结局。我想，答案已经显然易见了吧。”赫连霄道。

黎戈也没有否认，他只是觉得赫连霄这次敏锐过了头。

其实赫连霄很难同愚钝这样的词汇挂钩，只是黎戈看了书，有了先入为主的恶劣印象，觉得那时的赫连霄合该是一个愚钝的顽劣恶少。

那赫连霄到底应该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黎戈说不清楚。

但有些事情是可以说清楚的，比如书中赫连家最后的结局。

黎戈平静地注视着赫连霄，目睹他脸上一串因为听闻噩耗，从错愕到惊慌的变化。

那之后又会是怎么样的表情，是仇恨吗？黎戈漠然地想，好似他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比赫连霄的反应更快的，是突如其来的刀气，直直朝着黎戈砍来。黎戈眼疾手快，先一步抓着赫连霄的手腕，闪到一旁。

“原来在这里。”不知为何突然折返的赫连昭面色麻木，平静开口……

残阳如血，快要没在山峦口中。黎戈踉跄后退，长生嗡鸣作响，虎口渗出的血珠顺着剑柄滴落在地上，逐渐同他伤口处飞溅出来的血迹重叠在一起。

对面锦袍刀客神色冷淡麻木，玄铁重刀卷着罡风横扫而来，刀锋未至，戾气带着血腥味已经铺面而来。

“当啷”一声金铁交鸣，黎戈横剑格挡，剑脊弯如满月。刀气透体而过，他后背重重撞在祠堂红柱上，喉间泛起腥甜。

炼虚修士远非金丹修士可比拟，二者差距宛如鸿沟，别说讨巧，便是这几次对决下来黎戈能尚且存活，已是侥幸之事。

赫连昭手上的斩虹紫纹骤亮，正是他下一次杀招的开端。黎戈瞳孔紧缩，可是身上肋骨断裂数根，连站起身都是奢望，眼见漫天刀影避无可避——

“哥！”另外一个锦衣身影倏然掠至，一把拎起黎戈并甩飞了他，自己硬生生接了这一刀——玄铁重刀劈碎保命玉珏泄了大半刀气，剩下的刀气仍是恐怖万分，重重劈在青鸟剑上，全部承受在赫连霄身上。

他吃痛到快要呕出血来，却还是伸手，掌心在斩虹上用力一滑，血顺着刀滴落在地上，随后飞速沿着复杂的纹理扩散开来，隐约着好像是什么法阵的模样。

一时间金芒亮起，赫连昭出乎意料地昏睡了过去。

趁着法阵困住赫连昭但未完全成型的一点时间，赫连霄支着青鸟，一瘸一拐地走到黎戈目前蹲了下来。他因为剧烈的疼痛逼出许多咸湿的泪。水痕淌了满脸和泥泞的污血混杂在一起，显得分外狼狈。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看，随便抹了把眼泪，道∶“你这人一向不行，性格差，脾气和冬天的破石头一样又冷又硬，咳咳，看得让人讨厌，但真不至于在这种地方丢了性命。”

“咳咳……我其实也知道，其实那本破书也说你不会死，但我为什么要管那本书，这一切本来就不应该发生，我是人又不是傀儡，才不要认这种书当我的天命。”

“黎戈，我算明白叶枫想对你说什么了。”

“你的伤。”黎戈蹙着眉，盯着赫连霄腹部不断渗出来的鲜血，“不要再说了。”

赫连霄按住黎戈的手，道∶“不用你管。这个法阵一但成型，包括阵眼在内谁也出不去，趁着还有一点时间，让我把话说完。”

新的法阵顺着赫连霄的手，一点点蔓延到黎戈的身上，他想要挣扎，但这个法阵似乎也带有禁锢的作用，他无法动弹。

“你同我们赫连家的恩怨太多，我脸大，求你看在我帮你挡了几刀的份上，你就走吧。出了天和宗，天大地大，你还那么年轻，有什么是你不能作为的。”

“赫连家如何，是我应该承受的，与你本就没有关系。”

法阵已经快到最后完成的一刻，黎戈的身影也逐渐开始消散。

他还想说什么，赫连霄捂住他的嘴，哀求道∶“你也别信那本书好不好，算我求你。一切错在我，你不要怨其他的赫连人。”

他的手因为失血过多一直发颤。

赫连霄其实没少求过黎戈，不过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吊儿郎当的赖皮，只为躲过黎戈的数落和任务。若是躲不过，下一刻就变脸找个角落嘀嘀咕咕骂黎戈半天去了。

黎戈很少见过这样的赫连霄——摇摇欲坠，濒临绝望。

鬼使神差下，他点了头。

在离开天和宗的一瞬间，他听见来自赫连霄的很小声的两句话。

“谢谢。”

还有

“对不起。”

与此同时，在天道所无法触及的阴暗角落，几团黑雾纠缠在一起窸窸窣窣。

“好香啊，真的好香啊。”

“是那个的味道。”

“天支七号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个的气息?”

“蠢啊，看不出来他已经不是天支七号了嘛，分明是那个家伙。”

“不知道啊，不知道啊，让我吃一口啊，我快饿死了，呜呜——”

“嘘，嘻嘻嘻，你饿死了又怎么样，大家都想要那个东西。”

“在我们搞清楚那个之前，还不能让那个小东西死掉。”

“噫——他怎么那么好运啊？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的?可怜的天支七号，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被天雷劈死了呗。”

“唉呀算了，天支七号死了就死了，这位要真是他，那可有意思多了。谁让他是被那位爱着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