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妍:“近日上羽城的街头出了一位夏宗师,在群众之间宣传一种复活之法,不知诸位可有听闻?”
四人齐齐摇头。
花妍点点头,继续道:“经过我的深入探查,那人使用的是牺牲一人魂魄来复活一人的禁术。”
权轻倒吸一口冷气,“那位小姐岂不是很危险。”
花妍声音沉了几分:“所以我想请诸位协助我调查,确保那位小姐无生命危险。夏宗师此时在尚府内,这件事发生在上羽城,我身为上羽宗的宗主,不能对此坐视不理。”
*
夜色浓稠,权轻与时谏云伏在尚家的屋顶,隐去了身形和气息。
下方那间新房里,烛火摇曳,将一个人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显得格外孤寂。
红盖头下,传来极力压抑的、细碎的抽泣声。哭声持续了一会儿,忽然停了。接着,一只纤细苍白的手颤抖着抬起,猛地抓住了那方鲜红的盖头,将它扯了下来。
屋顶上,权轻两人探头向屋内看去。
盖头滑落,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庞。女子眼眶通红,但神色平静,虽然泪痕未干,但面上不见悲色。
她茫然地环视着这间布置得喜庆的新房,目光最后落在前方桌上那个刺眼的牌位上,身体颤抖了一下。
看清了这张脸,权轻和时谏云同时身体一僵,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乌久榆?”
假新娘就是乌久榆。
时谏云想到了什么,“看来她很缺钱。”
下方的乌久榆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抬手,用袖子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又深吸了几口气。
翌日清晨,房门被轻轻叩响。一位穿着体面、面容慈祥的老嬷嬷带着两名低眉顺眼的丫鬟走了进来。丫鬟手中端着精致的托盘,上面是早膳和补汤。
老嬷嬷上前,对着乌久榆行了一礼,态度十分恭敬,“少夫人,您醒了。您先用些早膳,若有其他需要,尽管吩咐老奴。”
乌久榆乖顺点头,嬷嬷满意一笑,示意丫鬟将膳食摆好。
摆好后,就带着丫鬟们退了出去。
其余大部分时间,乌久榆就安静地坐在窗边。
屋顶上,权轻轻叹:“也不知她是否清楚自己即将成为祭品一事,或许是被南家诓骗来的?”
第二日,丫鬟来送午膳时,微笑着对乌久榆说,“少夫人,今日阳光好,您若是闷了,可以在院里稍稍走走,只是莫要出了这院子就好。”
傍晚时分,钱嬷嬷又来了一次,送来了晚膳和安神汤,并温言提醒:“少夫人,明日便是正礼,您今晚务必休息好,养足精神。”
*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江湾和曾闻语,根据花妍提供的线索,悄然潜入了尚府的一处客院。
此院守卫森严,院中主屋内灯火通明,一个身着八卦道袍,颌下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男子,正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他面前香炉青烟袅袅,旁边桌上摆放着几件法器罗盘。
此人正是夏宗师。
江湾和曾闻语伏在对面的屋顶阴影中。
江湾小声道:“看这家伙人模狗样的,还真能唬人。”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
“嘘。”曾闻语目光如炬,观察着夏宗师的一举一动。
只见一位尚家管事恭敬地敲门而入,奉上一个锦盒:“宗师,您要的百年桃木芯和黑狗灵血已经备好,家主吩咐,一切但凭宗师安排。”
夏宗师缓缓睁开眼,捋了捋长须,做派十足地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嗯,放下吧。告知家主,法器祭炼已至关键阶段,万万不可受人打扰。后日酉时,一切自见分晓。”
“是,是,辛苦宗师。”管事躬身退下,态度敬畏无比。
待管事离开,夏宗师打开锦盒,看到里面灵气氤氲的桃木芯和散发着淡淡腥气的黑狗血,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贪婪与得意。
江湾差点笑出声,赶紧捂住嘴:“三妹,你看他!哪有一点宗师样子!”
接下来一日,江湾和曾闻语轮番监视,将这夏宗师的底细摸了个七七八八。
其间,尚家家主亲自来询问仪式细节,夏宗师又是一番高深莫测的言论。
江湾哼笑:“我敢打赌,这家伙连筑基期都没有!”
曾闻语沉稳道:“按照宗主的说法,此人虽然修为低下,但学了不少的歪门邪道,我们不能直接动他,打草惊蛇。”
江湾摸着下巴道:“我们只需阻止仪式即可,三妹,不如我们在他的那些法器材料上做点手脚?”
曾闻语眼前一亮。
*
天色渐晚,尚府内的气氛变得愈发凝重,悬挂的红绸在暮色中显得暗沉。
钱嬷嬷再次来到秦婉的房间,面色庄重。
乌久榆抬眼看去,见那嬷嬷眉眼之间藏着一丝紧张,她为不可察地蹙眉,警惕了起来。
钱嬷嬷道:“少夫人,吉时将至,请移步净室,沐浴焚香。”她的语气依旧恭敬,但眼神却不敢与乌久榆对视。
乌久榆的心猛地一沉。她默默起身,跟着钱嬷嬷走向府邸更深处。南家给了她一大笔钱,还说等嫁到这儿过几天她便可以逃走。
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们来到一间偏僻且门窗紧闭的屋子前。屋内已经备好了沐浴的热水,空气中弥漫着香料的味道,闻着让人头脑有些发晕。
沐浴后,钱嬷嬷端来一碗色泽浑浊、散发着淡淡腥气的符水。
“少夫人,请饮下这碗定神汤,可助您宁心静气。”钱嬷嬷的声音带着催促。
乌久榆凝视那碗水,心中掂量过后,咬牙喝了下去。
南家给了她不少钱,等她熬过去...
“请少夫人在此静候,仪式开始时,老奴再来迎您。”钱嬷嬷见她喝下,随即带着下人们退了出去,并从外面轻轻合上了门。
院落门口,守着两名丫鬟。
时谏云指尖微弹,两道符箓精准地没入两名丫鬟的后颈。丫鬟们身体一僵,眼神瞬间变得空洞,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定在原地。
这是低阶的定身符,能暂时禁锢行动和感知。
权轻和她两人悄无声息滑下房檐,权轻指尖凝聚灵力,在门锁处轻轻一划,“咔哒”一声轻响,门闩应声而断。
房门被推开,屋内的乌久榆惊恐望去。
“谁?”
“别害怕,是我们!”权轻第一个冲进去,压低声音道。
乌久榆看清来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鼻子忽然一酸,声音都变了调,“是你们...你们怎么...那天在城外...”
时谏云点头,“也是我们,我们竟如此有缘。”她快步上前,快速检查了一下乌久榆的状况,“你刚才喝的那碗水有问题,会削弱你的神魂。尚家所谓的仪式,根本不是简单的阴婚,而是要抽取你的生魂去复活尚家的小姐!”
乌久榆大惊,脸色惨白,眼神冷了下来,“她们怎么敢...”
“别怕,我们带你离开!”权轻安慰,同时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草编人偶,这人偶已有大致人形,但面部却是一片空白。
权轻将其递给时谏云,时谏云则拿出了一支妙笔。
人偶和妙笔皆为花妍所赠。
时谏云屏息凝神,手腕悬空,笔尖在那空白的人偶面部飞快勾勒。寥寥数笔,柳眉、杏眼、琼鼻、朱唇便悄然浮现,竟与乌久榆的容貌有七八分相似。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点睛。
左眼点下,人偶的面容微微一动,一道灵光在人偶眼中一闪而过。
“成了!”时谏云轻呼一口气,额角渗出细汗,这点睛之术极耗心神。
权轻立刻接过人偶,咬破指尖,挤出一滴血点在人偶眉心,念动咒诀,将乌久榆的一缕气息引入人偶之中。
只见那草编人偶周身泛起微光,体型迅速变大、变化,转眼间竟变得和乌久榆一模一样,连穿着都分毫不差。
权轻解释道:“这人偶能在短时间内活动,应对今日的仪式已经足够。”
乌久榆紧张看她一眼。
权轻:“放心,尚家的这场仪式不会顺利进行的。”
乌久榆郑重点头,“多谢你们。”
*
尚府深处,一间被临时改造为法坛的大厅内,气氛庄重。法阵以朱砂绘制在地面上,散发着暗红的光芒。阵法关键节点上,镶嵌着几块怨魂晶,此刻正幽幽闪烁着。
在场围观之人,多为尚家人,以及一些其他想见识一下夏宗师真本事的人。
法坛中央,“乌久榆”穿着繁复的嫁衣,盖着红盖头,僵直地坐在阵眼处的蒲团上,尚家家主站在主位。
夏宗师身着道袍,手持桃木法剑,口中念念有词,步罡踏斗,架势十足。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魂兮归来,驻此灵躯!”夏宗师猛地将法剑指向盛有黑狗灵血的碗,他蘸血挥洒,意欲激发阵法。
然而,异变陡生!
“嗡!”
一声沉闷的爆鸣从法阵中心响起!整个阵法红光剧烈闪烁,明灭不定。
夏宗师脸色骤变,额角瞬间冒出冷汗。
尚家主喊道:“宗师?”
宾客们也开始骚动,面露不安。
夏宗师情急之下,将灵力不顾一切地注入法剑,强行引动阵法核心。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端坐着的“新娘”身体猛地一震,紧接着整个身体化为了碎片,四散纷飞了出去。
原地只留下一片狼藉。
“啊!”有宾客吓得尖叫起来。
“爆...爆体而亡了?”
“这是什么邪术?”
大厅内瞬间炸开了锅!尚家主目瞪口呆,又惊又怒道:“夏宗师!这是怎么回事?”
夏宗师自己也傻眼了,脸色惨白颤声道:“不...不可能,是哪里出了差错?”
“差错?我看根本就是你招摇撞骗!什么复活秘术,分明是害人的邪法!险些害了我尚家,还累得这无辜女子惨死!”一位早就对夏宗师有所怀疑的尚家长老猛地站了出来。
“把他绑起来,送去灵云宗!请仙家定夺!”群情激愤之下,尚家护卫一拥而上。
距离大厅不远的树上,停留着一只纸鸽,它的眼睛是两粒细小的灵石,正清晰地映照出大厅内鸡飞狗跳的景象。
摆烂小组四人围坐在一起,江湾手上托着一面水镜,水镜上呈现的,正是通过那只纸鸽的眼睛传来的实时画面。
乌久榆已被送去疗伤。
“哈哈哈。”江湾看着夏宗师狼狈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
其余三人嘴角也扬起愉悦的弧度。
江湾忍俊不禁:“我们给他那怨魂晶、法剑都做了点手脚,还是三妹聪明。”
时谏云道:“好了,热闹看完了。我们将这段影像保存下来,回去给宗门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