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梅苑,小石榴赶紧端了一盆热水过来,给白俞清洁身上已经干了的粥水。
小石榴一边擦拭,一边生气地小声抱怨。
“老夫人也真是的,时不时地就要来这么一回,都过去快一年时间了,还是要把大少爷去世的怨气撒在您身上。”
白俞耳边听着小石榴不忿的声音,抬头看了眼镜子里脸色惨白的自己,苦笑一声。
“还能在府里生活,已经是老夫人仁慈了,不然,我恐怕还会被卖出去,流落街头。”
白俞进府前就是一个逃难的难民,自从家里落败后,他一路逃难,吃尽了苦头才到了京城。
来到京城,他从没想过能进来这样的高门大院里。
可是人生无常,他被路过的道士看中了生辰八字,老夫人就这么把他买进了府里。
现在府里的生活虽然难熬,可是比起食不果腹的日子,已经是好太多了。
所以白俞从来没有不满,老夫人刁难他的那些事他也都一一去做。
也算是报答老夫人这一遭的恩情。
“呀!少夫人,您脖子上和手上烫了好大的水泡,有些都破了!”
小石榴吓得不敢再擦,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房间里寻找治疗烫伤的药膏。
白俞借镜子看了眼烫伤处,平静地站了起来。
“一点烫伤而已,过两天就好了。石榴,一会儿你去厨房要点米,咱们回来做点饭,现在吃了中午就不吃了。”
白俞一切如常,好像那恐怖的烫伤不是在他的身上。
小石榴着急,“那哪能行!烫伤不好好治是会留下疤的,不行,我得去找管家要点药!”
她不顾白俞的阻拦,转身就朝管家的院子跑去。
但是到了以后才知道,管家去了老夫人院子里,给二少爷张罗接风宴去了。
小石榴不甘心,去厨房要了点米送了回去,转身又去了老夫人院子里。
刚进院子,她就听到了老夫人爽朗的笑声。
小石榴咬咬牙,穿过忙碌的院子里,四处张望,终于在小厨房找到了管家。
“张管家,库房里有烫伤膏吗?给我拿一瓶。”
张管家正仔细核对菜品,听见声儿后回头一看,嗤笑一声,“是你啊,没看我忙着呢吗?哪有空给你去拿?”
小石榴掐腰,毫不害怕道:“那您吩咐下人一声,我自己去也行!”
眼见这丫头一直在这里杵着也不动弹,张管家烦了,“要什么烫伤膏,你这丫头也配用府里的烫伤膏?”
“我是不配!可是少夫人配!这烫伤膏是给少夫人用的!”
张管家一听神色更为不屑。
“什么少夫人,不过是个扫把星而已!行行行你真是要把我烦死了,给你,正好我身上有点药,拿去凑活用吧!”
张管家随手掏出一个腰包,看都没看扔给了小石榴。
小石榴拆开一闻,就是普通的止血药粉,十分粗糙不说,而且根本不对症!
“张管家!你这药粉根本不是——”
“你再啰嗦这药粉也不给你!还不快滚!”
眼见是真的要不到了,小石榴一跺脚,气冲冲地离开了厨房。
……
“老夫人,二少爷,菜都上齐了,您看……咱们是不是该用膳了?”
张管家哈着腰,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老夫人一听赶紧站起来,“我这老婆子记性实在是差,都忘了我的宝贝孙子还没吃饭,走,去吃饭!”
老夫人说着,伸手抓住了一旁的年轻男人的手,就要往外厅走。
岑疏赶紧反过来扶住她,平稳道:“祖母慢点。”
祖孙俩边走边说,很快到了膳厅。
“祖母,您请上座。”
岑疏扶着老夫人坐下后,自己就坐在了老夫人的左手边。
老夫人脸上笑吟吟的,看了眼八仙桌上的饭菜,当即就要身边的仆妇给岑疏夹菜。
岑疏看了眼其余空荡荡的座位,眉尖不易察觉地微皱,抬手阻止了仆妇的动作,看向老夫人。
“大嫂不来吃饭吗?”
岑疏突如其来的称呼,让整个膳厅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老夫人敛起了笑意,不咸不淡道:“什么大嫂,一个不中用的扫把星而已,叫他过来做什么?”
岑疏脑海里出现了那张惨白削瘦的脸,语气也有点生硬,“祖母,冲喜之事本就无道理可言,大哥去世,又怎么能把罪名按在了大嫂身上?”
老夫人心里当然清楚,但是他的大孙子去世给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老人家心中盛不下那么多的痛苦,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宣泄出去。
看着板着脸,没有一丝笑模样的小孙子,再想想从进门就没有反抗过的白俞。
老夫人泄了气,不甘愿道:“罢了罢了,你这个臭小子向来认死理儿,既然你想让他过来,就让他过来吧。”
“小双,你去梅苑跑一趟。”
被叫做小双的小丫头哎了一声,扭头就往外头走。
梅苑,白俞刚把煮好的菜粥盛好,门外就传来一个小丫头的声音。
“少夫人,我是老夫人院里的丫鬟小双,领了老夫人的令,特来请您一起去吃饭。”
白俞愣住,打开房门看向外头的小丫头,“让我……一起吃饭?”
他从进门以来就没有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吃过饭,更别提和老夫人一起。
小双笑笑,脆生生道:“是啊,您快换身衣服跟我走吧,老夫人和二少爷都等着您呢!”
白俞不知道这是不是老夫人折磨人的又一个方法,但是他也不敢耽搁,匆忙换了一件还算庄重的衣服,跟着小双去了。
很快,他们到了膳厅。
白俞低头进去,想像往常一样先给老夫人磕头请安。
但是刚准备有动作,他的胳膊就被人扶住了。
白俞下意识抬头,一瞬间就和一个有点脸熟,格外俊美的男人对视了。
白俞记得,这个男人在上午的时候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而现在又出现在这里,毫无疑问,他就是岑家的二少爷。
果然,下一刻男人就证实了他的猜测。
“大嫂不必多礼,快入座吃饭吧。”
白俞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看了眼老夫人。
老夫人垂眸捻着佛珠,好似没听到一样,白俞知道这算是默认了。
他后退一步,朝着岑疏行了个礼,喊了一声“二少爷”,然后谨慎地坐在了老夫人的右手边。
“行了,人齐了,能开饭了吗小祖宗。”
老夫人有点埋怨的说了句话,白俞立刻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这顿饭,是二少爷坚持要他过来的。
他不着痕迹抬眸,想看看坐在他对面的岑疏。
没成想他刚看过去,竟发现对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白俞有点慌,像偷东西被发现的小贼一样,赶紧低下了头。
岑疏收回视线,拿起筷子先给老夫人夹了一块儿她爱吃的鱼,接着又给白俞盛了一碗汤色浓郁的鹿茸鸡汤。
“先喝点鸡汤暖暖胃。”岑疏淡淡说道,把汤递过去。
白俞赶忙接过来,低头道谢,“多谢二少爷。”
接汤的时候,他的袖子免不了就要滑下去。
这一滑,之前遮掩在袖子里的手背上的烫伤就遮不住了。
岑疏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脑子里迅速想到了第一次见面上,对方身上洒落的粥水。
他紧抿着唇,心中有些不虞。
只是现在在席上,他不好多说,只能当作没看见,板着脸重新坐下。
三人在一张桌上吃放,祖孙俩有说有笑,白俞一个人沉默地吃着饭。
饭快结束时,老夫人问道:“疏儿,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岑疏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军营里待着,三年前,他领了圣命,前去边关驻守。
这一守就是三年。
三年间祖孙俩虽然书信不断,可是毕竟见不到面,老夫人心里也是十分的思念。
岑疏眼中带着笑意,道:“不走了,陛下已经下了旨意,让我驻守京城,往后我就能长陪祖母身边了。”
听闻这个消息,老夫人是十分开怀,“好好好,不走了就好,往后啊我就能天天见到我的大孙子了!”
一顿饭吃了快两个时辰,饭菜换了一轮又一轮,总算是在快申时的时候吃完了。
老夫人精力不济,吃完饭就被人搀扶着回房休息。
白俞送走老夫人后,自己也带着石榴要回梅苑。
但在离开老夫人院子时,岑疏突然站在了他面前。
岑疏长得高大,猛地出现在人面前,就好像挡了一座山一样,很有压迫感。
白俞后退了一步,看到是他,赶紧行礼,道:“二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岑疏听到他恭敬地语气,眉心又皱了起来,可是现在他也不能说什么。
他伸手,递给他一个青色小瓷瓶。
“席间,我见大嫂手上有烫伤,正好我这里有烫伤膏,就想着拿给大嫂用。”
说着他往前递了递,示意白俞拿着。
白俞本能退缩,拒绝道:“不麻烦二少爷了,我屋子里有药。”
岑疏皱眉,“你手上的那种吗?劣质的外伤药,药效差,还不对症,回去洗掉,涂上这个。”
说完他不再给白俞拒绝的余地,直接拉出他的手,把瓷瓶塞到了他的手里。
瓷瓶似乎被男人握在手里很久了,上面泛着融融暖意,在白俞冰凉的手上格外的明显。
白俞下意识紧紧握住,汲取着这些微暖意,但紧接着他就意识到,自己似乎不该收。
岑疏把他的表情动作尽收眼底,当即道:“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大嫂了。”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5章 大嫂,用我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