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芙陷阱 第15章 看海

祝芙记得自己之前在调酒台的柜子里存了一个头盔，她绕进吧台，本就不宽敞的空间，容纳了两个并肩而立的人之后就更显逼仄。她甩了甩两人紧握的手，眼神示意孟知聿松手。

孟知聿眨了眨眼，自动后退一步，手却依然牵着不放，他虚倚着台面，轻揉着太阳穴，低声自言自语，“头晕……”

祝芙斜睨一眼，眉梢上挑，不拆穿他的小把戏，弯腰取出头盔塞到他的胸前，笑着揶揄：“拿得动吗？”

孟知聿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单手接过头盔，转身出门。

夜已过半，闹市冷清了下来，沿路的商店早已闭店，只剩下路灯稀松照亮着空旷的道路，不见人影。

祝芙跨步坐上机车，拍了拍后座，笑意尽显，“坐。”

杜卡迪的后座不大，后方也没有可以握扶的地方，孟知聿坐上车，一脚点地，手却无处安放。

厚重的头盔像是一道屏障，耳畔依稀拂过一声轻笑，不太明显。冰凉的手指覆上手背，牵引着他的手越过腰间，摆在了她身前的油箱盖上。

孟知聿惯性向前，胸膛贴上她的脊背，听见她说：“放这里，坐好，走了。”

机车穿过街道，逐渐驶离主城区，国道上车不多，树影绰绰，月光穿过云层，透过罅隙，落在肩头时只剩下一点点浅淡的光影。

孟知聿无心赏景，所有的心神汇聚在身前，她就在自己的怀里，密不可分。

体内没有彻底消散的酒精似乎被风吹了起来，耳蜗传来阵阵心跳击鼓的声响，大脑的眩晕感袭来。他下意识转头看她，只看见头盔的轮廓，不满地舔了舔唇，用头盔轻轻地撞了一下她的头盔，低声说：“有人吗？”

“神经。”祝芙笑骂，眼睛却弯成了一道月牙，她歪头碰了碰他的头盔，笑说：“有人，找谁？”

孟知聿扬起嘴角，朗声大笑。

驶出国道，沿着海滨公路开了一会儿，机车的速度便慢了下来，风也轻了。

“到了。”祝芙摘下头盔，朝他勾了勾手，背手走向海边。

月半刚过，月亮缺角并不明显，没了云层和树叶的遮挡，月光垂直照射在海面上，像是一条通往银河的路，点缀着繁星。

风吹着海浪向沙滩边推进，银河之路开始掀起涟漪，晃晃悠悠。

沙滩上两道人影交叠，无人说话。

祝芙没有走太远，在海水和沙滩交际之处驻足，海浪触到鞋尖，留下几许水纹。

孟知聿双手插兜站在她的身边，目光一直落在她的眼角，偶尔风吹起她的头发，发梢拂过他的脸颊，木兰香在鼻尖一晃而过，嘴角便止不住上扬。

她抱着胸，裹紧衣服，小半张脸缩在衣领里，孟知聿记得她怕冷，微微侧身挡下了一些风，柔声问她：“冷吗？”

祝芙仰头反问：“你冷吗？”

孟知聿穿得单薄，一件白色衬衫，黑色的马甲和西装外套，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悸动加持，沸腾的血液流淌之处皆留下了灼热的余温，烫得他心尖也跟着躁动。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说：“有点冷。”

“刚才不是说不冷吗？”

孟知聿轻笑，带着笑意的眼眸和鼻梁上的黑痣在月光下似乎在发光。

祝芙犹豫地转身，站在他的面前，拉开羽绒服的拉链，轻轻地将他裹进了羽绒服里。

冷风在胸前只停留了一阵，华贵的西装面料带着夜晚的温度，祝芙瑟缩了一下，心里刚生出后悔之意，腰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地圈着，很快胸膛的冷意就散了，体温升了起来，灼热漫及脖颈，轻幽的呼吸吹乱了耳鬓的碎发。

她抬起头，眼角恰好划过一道温热的柔软。祝芙眨了眨眼，脑海里浮现出初见的那晚，心跳有些慌乱。

孟知聿专注地看着她，轻轻拂过她的眼角，闪烁的睫毛刮过指腹，须挠在心尖。他的喉结滚了几圈，低头，唇瓣轻柔地落在她的眼角，吻一触即分，拥抱却更紧密，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

他的下巴抵着发顶，舍不得分开，哑着声说：“我喜欢你。”

孟知聿不想去猜她前后态度天壤之别的缘由，或许是在长辈前的伪装，或许有什么身不由已。他十分确定自己喜欢她，喜欢现在的她，毋庸置疑。

他的心意一直没有掩藏，祝芙并不意外。她垂着眼眸，压下自己慌乱的心跳，轻轻地嗯了声，若无其事地说：“还冷吗？”

“好像还是冷。”孟知聿煞有其事地点头。

祝芙抬头睨了一眼，眼尾流出一些娇嗔，“那你冷着吧。”

冷风从身体的间隙频频钻进身体，孟知聿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替她合上拉链，顺势牵起她的手，弯起嘴角，晃了晃两人的手臂，“这样也行。”

祝芙抿唇，嘴角上扬，拉着他的手向前走。

“怎么突然想来看海？”

“一直都想看看冬天的海，但是太冷了，一直都狠不下心来，”祝芙笑弯了眉，“正好今天出来了，顺便一起了，还得感谢你。”

听出她的调侃，孟知聿也跟着她笑，“倒是便宜我了，是吗？”

“嗯哼，好看吗？”

“好看，不虚此行。”

“心情好点了吗？”

祝芙不等他的回答，狡黠地眨了眨眼，猛地攥着他的手向前奔跑，柔软的细沙托着他们的脚印，空中回荡起悠扬的歌声。

“曾经感觉灵魂□□两者是分开，

一个带着伤感和悲哀，一个带着爱，

想到处去玩游四海……”

孟知聿喉间一哽，睫毛轻颤，笑容在眉眼之间漾起。他牵着她一起肆意奔跑，沿着月光照拂的轨迹，一直向前。

无人的海边，他们占据了寂静的夜晚。

“我跑不动了……”祝芙停下脚步，随意找了一块礁石坐下，抱着膝喘气，靠在他的肩头，继续哼唱着未完成的歌。

“累了？”孟知聿温柔地揉着她的头发，“要回去吗？”

“一个坏消息，”祝芙抬头轻笑，“车没油了。”

开到半路，油箱已经跳灯提示，没有停在半路，开到了目的地，也算是他们好运。

孟知聿听闻反而弯起眼眸，“那我们看一次日出吧？”

反正也回不去，祝芙点头，闭上了眼睛。

耳畔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匀长，孟知聿小心翼翼地调整坐姿，轻轻托着她的头，握住她的双手。

他侧着头专注看她，眼神里藏着绵绵的爱意和无尽的温柔，情不自禁地在发顶落下一个虔诚的吻，低声说：“我很开心。”

-

海面上的月光渐渐变浅，月亮藏进云层之后，夜色暗了一阵，海面变得深幽，浪花卷走了礁石上的盐粒和沙子，发出一阵轻柔的白噪音，除此之外，四处再无其他声响。

不久之后，天色便不再漆黑。蔚蓝深海向远处延伸，与尚未完全褪去夜幕的天空接壤，一抹浅浅的亮光破开了云海。

孟知聿轻轻地揉了揉祝芙的耳垂，低声唤醒她，“天亮了。”

祝芙缓缓睁开双眼，思绪还不清明，直到冷风裹挟着咸湿的空气席卷而来，她眨了眨眼，终于清醒。手掌还被孟知聿握着，一晚上下来，他的手心依然滚烫，难怪她不觉得冷。祝芙侧头瞥了一眼，最后还是没有挣脱他的手。

那一抹光很快驱离了黑暗，天空展现出一片玫瑰色，云彩被霞光染得很亮，漂浮在玫瑰色与淡蓝色的天空中。海水也一起被染了色，海面上浮游着无数的碎钻在跳跃，顺着海浪一直滚到脚边，描绘着他们彼此贴近的轮廓。

她的面容覆上了晨光，因此也变得朦胧虚幻。孟知聿有一阵的眩晕与耳鸣，不真实感瞬间席卷，他颤抖着手覆上脖颈，指尖下的脉搏跳得很快，清晰地昭示着心底的兵慌马乱。

“走了，”祝芙扯着他的手臂，踏下礁石，仰头挥着手，“回家了。”

孟知聿这才回神，点头说：“我已经叫了车，应该快到了。”

祝芙竖起大拇指，笑容映在霞光上。

回程的路上，孟知聿挡不住持续的眩晕感，睡着了。

祝芙望着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的掌心很热，脸颊连带着耳尖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她才伸出手靠近，就感受到一阵滚烫的鼻息。

孟知聿发热了。

眉头微微蹙着，大概是不舒服极了，就着她的手背蹭了几下。

祝芙立刻让司机改道去医院，叫醒孟知聿，拖着人进了发热门诊。好在他还有理智，只是变得格外粘人，祝芙到哪儿他就跟着到哪儿，拉着她的手不放。

祝芙心里有愧，便也由着他，拿着药上车，把人送回家，看着他服了药才回家。

芥末听到动静从屋内窜了出来，围着她汪汪大叫，似乎是在抱怨她突然消失。刚安抚好一只大狗狗，又来一只狗狗，祝芙心里无奈，简单地梳洗了一下，牵着芥末日常遛弯。

小区旁边有一个超市，祝芙把芥末放进推车，走到蔬菜区绕了几圈，挑了一包看上去新鲜的青菜，又拣了一包白蘑菇，结账，回家。

祝芙没有囤食的习惯，家里做饭阿姨离职之后，她家里的冰箱空得只剩下一些酒水饮料，连米都不剩几粒。她看了看橱柜，牵着芥末，拿着刚买的两包蔬菜，走到对门，输入密码，进入孟知聿的家。

芥末对这里也熟悉，转身就钻进孟知聿给它购置的小房子，门口的盆里还有一些肉干，芥末咬了几口，感觉口味不对，全都吐到了垃圾桶里，又趴回小窝。

她径直走上楼梯，卧室门没有关，孟知聿躺在床上，单穿着一件衬衫，被子只盖了一角。

房间里开着空调，因为门敞着，屋内不算冷，但也不热，祝芙看了一眼，没走进去，帮他合上了门。

“祝……”他翻身呢喃了一声，声音很含糊，很快就消失在合上的门缝之间。

祝芙笑了一下，慢慢走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