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今昭 第24章 第 24 章

南禺山坐落在泸州与池州的交界线，其山峰最高点可直插云霄，山脊连绵不绝，浑似一道天然屏障，却也暗藏杀机。

徐太守是七日前清晨接到的消息，称南禺山的山匪近来频繁作恶，已有不少过路人或山下的村庄遭受洗劫。

那地界本归南禺县管辖，可那些个山匪行事狡猾，所躲藏的窝点藏匿在山中，派去几次清剿均无功而返，连县令都束手无策了，特向广陵郡求援，于是徐太守便下令派徐枫前往剿匪。

徐枫自当晚从叶府逃回家后心烦意乱，索性借着剿匪的名头转移注意力，翌日天不亮就带了一队人马出发，足足赶了两日路程，中间一刻也没停歇。

连曾经跟过他的长随严松私底下都与同行者偷偷念叨，这次委派，主子像变了个人。

在与南禺县县令碰过面，了解完情况后，从第三日开始，徐枫将带来的精锐与当地县兵混编，分为每五人成一小队，由他亲自带领，轮换前往山匪可能出现的地方设伏。

如此又过去了五日，那些山匪像是提前收到了消息躲藏于山中，他们愣是一面都没碰到过。

夜色深沉，徐枫所下榻的驿馆点灯长明。

徐枫颓废坐在书案后，一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面前是一张摊开桌面上的南禺县舆图。

按县令所说，那群山匪狡猾得很，若是袭击过路人多选择在光天化日之下，若是抢夺村庄则是在拂晓或日暮时分，村民正是疏于防备的时候。

可他按照以往剿匪经验部署下去，这几日却毫无进展。

他不是没考虑过这县城中是否有内应，可让严松查探后也没有任何发现。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徐枫抬眉：“进来。”

严松应声推门而入，回身将门关好后来到书案前。

“查的如何了？”徐枫开口询问。

“回公子，属下这几日暗下查探，发现南禺县城外二十里地的三岔路口设有一茶摊甚是古怪，那摊主虽热情好客，却会仔细留意每一位路过歇脚之人的言行举止，时不时还会攀谈几句。”

“不仅如此，每到午时，便有三个人雷打不动前来喝茶，一坐便是整个下午。照属下推测，他们与那摊主定是相熟。”

“属下还探察到，这茶摊原先是由一对老夫妇经营，可自从半年前摊主换成这名壮年男子接手后，那对老夫妇就此消失再无踪迹，也恰恰从半年前开始，这附近抢劫的事件越发多了起来。”

徐枫垂眸思索片刻：“如此说来，那茶摊并不过是个幌子，实则是那群山匪设在山下的一处暗桩。”

严松也正有此意。

若这壮年男子是那对老夫妇之子，如今不会连老夫妇的踪迹都寻不到，他们怕是已遭山匪暗害。

而这处茶摊位置优越，即可观测来往行人，物色下手目标，也利于通风报信，逃脱追捕。

徐枫凝神沉思，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在桌面上叩击，满室静谧唯有一串哒哒的轻响。

许久，他沉吟道：“既然他们狡黠如狐，不若直捣其巢穴。”

严松躬身上前一步：“公子的意思是？”

“明日我会扮作过路的富商，引那群贼人上钩，哄骗其将我拐到他们藏匿的窝点，沿途我找机会撒上鉴影粉，待子时一过你便带人攻上山。”

“公子万万不可！您这是要以身犯险啊！”严松着急开口试图劝阻，若此次公子出事，他回去后要如何与徐太守交待。

“你且宽心，我心中有数，况且还有小伍跟着，届时我俩会见机行事。”

徐枫的语气毋庸置疑，让严松无从反驳。他深知公子师承凌云门，他曾见识过，武功自是了得，小伍也是暗卫里轻功最好的那个，可想到县令所说对方有近三十号人，他心头仍不免一紧。

“明日你去帮我借一身行头，越贵重越好。”徐枫吩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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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日光亮晃晃的，晒得人心里烦躁。

南禺县城外二十里地的一处茶摊此时正坐着三五个过路歇脚之人。

炉上烧水的茶壶咕噜噜冒个不停，茶摊摊主小心翼翼掀开壶盖，正要撒入一小撮茶叶时，腾起的热气将手指烫了个正着，他赶忙捏在耳垂上，嘴里还嘶呼嘶呼倒抽气。

他恶狠狠盯着害他的“罪魁祸首”，正要发作，被由远而近的吵闹声引起了注意。

“本公子有没有说过让你临行前仔细检查车轴、检查车轴，你怎么办的事，这车坏在这里，你是想让本公子走着去南禺吗？”

被呵斥的男子不住地点头哈腰：“是小人的错，您放心，小人即可将这车修好，不耽误您行程。”

年轻公子尤不解气，踹了那人膝窝一脚，而后退开两步，站在一旁摇扇解燥。

他喝道：“快点！”

茶摊摊主抻着脖子眺望不远处发生的一切。

只见一弱冠年纪的公子反手叉腰立在损坏的马车旁，时不时用手中扇指点修车的下人。

因隔着距离瞧不太清，茶摊摊主双眼滴溜乱转一番，而后将抹布甩上肩头搭着，一路小跑至这对主仆身边。

待离得近了他将其上下打量一番，发现这年轻公子竟身着暗纹云锦长衫，头戴玉冠，腰间坠着同样材质的双龙玉佩，脚蹬缎靴，除此之外浑身上下再无其他长物。

看似寻常的穿着打扮，若是碰上个识货的都会知道这一身价值连城。

刚巧他就是那识货之人。

那公子发现有生人靠近，停下扇扇子的手，双眼充满警惕。

他这一停倒让茶摊摊主瞄见公子的左手大拇指上竟还有一枚成色斐然的玉扳指！

茶摊摊主立即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这位公子，瞧您赶路辛苦，前头是小的所经营的茶摊，有现沏的凉茶，您要不移步歇歇脚，解解乏？”

徐枫收起折扇，半眯着眼看向来人，满脸嫌弃：“哪里来的俗物，也配让本公子品茗。”

“听公子口音不是本地人吧，您不清楚，这方圆五十里仅小的这一家茶摊。眼下日头又晒，您与其在这干等着，不如随小的前去乘凉，小的那虽不是什么名茶，解渴却是足够的。”

徐枫沉吟片刻，答应了茶摊摊主的再三邀请，去之前不忘嘱咐自己的侍从抓紧时间修理车轴，一旦修好立刻接他前往南禺县。

“客官打哪来啊？怎得想去南禺县，是来探亲？”

徐枫“啧”了一声，斜眼俯视：“你话怎么这么多，好好带路。”

摊主闻言轻轻朝自己嘴上轻拍一下，躬身赔笑：“哎呦瞧我这张碎嘴！小的是这附近王家庄的，没见过世面，就爱听这南来北往的商客讲些新鲜事儿，您别介意。”

引徐枫落座后，他扯下挂在肩头的抹布，迅速将桌面又来回擦了两遍，反身回到灶台，沏好一壶新茶，又端上一小碟花生米，送到徐枫的位置。

“您慢用。”

徐枫端起已经褪了色的宽口茶杯，杯中盛满略有浑浊的茶水，迟疑了下，刚尝一小口转身就吐了出来。

这一动静引起茶摊其他的客人纷纷朝他这看过来。

“呸！这什么茶如此涩口，连本公子家的千山翠都不如。”

摊主堆满歉意的笑着：“这是我们本土的麦茶，虽口感不佳，胜在能解暑止渴，您多喝两口习惯就好了。”

“这等劣质茶也配让本公子喝？”徐枫用扇尖将茶杯推远了些，“这些日子真是没一件事让本公子顺心。”

徐枫岔开腿坐着，一手撑于膝上，另一手烦躁地挥扇，时不时回头望一下马车有没有修好。

摊主顶着众人的目光尴尬地站在一旁。

“您从东阳郡来吧？”他小心翼翼开口，试图拉近关系缓和气氛：“小的听闻千山翠产于东阳，一两值百贯钱呢。”

徐枫嗤笑一声：“这算什么，千山翠不过是本公子日常用来漱口，要说好茶，顾渚紫笋本公子也是喝过的。”

“哦呦，这可是贡品啊。”摊主看向徐枫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徐枫鼻子翘得更高了。

摊主又问：“那您从东阳郡大老远而来是为探亲？”

“探什么亲，”徐枫将手中折扇朝桌上一丢，似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过和家里老头儿大吵一架，出来散散心。”

“这样做您家里人会担心的啊。”

“本公子要的就是他惶惶不可终日，让那老头儿意识到我可是他唯一儿子的重要性！”

摊主听及此，低垂眼睫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正欲开口询问是否为东阳谢家的郎君，却被修好马车而来的侍从出声打断。

“公子，马车修好了，我们可以启程了。”

“你可算是来了。”徐枫起身掸了掸衣摆上的尘土，嫌弃之意都快溢于言表了：“小伍，你跟本公子出来也一月有余了，怎得这修马车的手艺半点没长进？你再多修一会儿，天黑都进不了城。”

“公子恕罪，公子恕罪。”被称作小伍的男子止不住地点头。

“行了行了，本公子也不是没有肚量之人。”徐枫一甩袖袍，转身朝马车走去：“还墨迹什么？快些走罢！”

小伍将一锭银子塞进摊主手里，而后跟随徐枫一同回到马车上。

他驾车还未行多远，那摊主竟然追了上来。

“客官！客官诶！”

“吁——”小伍收紧缰绳，马车缓缓停下。

他扭头看向来人，这时徐枫也从马车车窗中探出头来。

“客官，小的还是想多提醒您一句，”摊主凑近车窗，压低了声音，一脸诚恳提醒道：“最近这路上不太平，听闻有山匪横行，您可要当心啊！”

“我当是何事。”徐枫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小小山匪不足为惧，我谢家何时怕过这些。”

摊主恍然大悟，感叹原来真是东阳谢家的郎君。

徐枫又让小伍赏了摊主一锭银子，摊主捧在手中连连躬身道谢，目送马车一路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摊主掂了掂手中两锭银，勾起唇角，一抹阴冷神色爬上他的脸庞。

马车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周遭依旧是荒无人烟。

小伍挠了挠头，忍不住开口询问：“公子，那摊主给咱们指路的方向是对的吗？小人看这路怎得越走越偏僻呢。”

“他不是说他是本地人嚒，怎会指错。”

徐枫端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有一搭没一搭轻摇折扇。

结果下一瞬，马车猛然停驻，惊得徐枫一个趔趄，险些从座位上滑落。

他愤然出声：“小伍你怎么驾得马车！害得本公子差点摔倒。”

“公、公子……”隔着马车门帘传来了小伍颤抖的声音。

徐枫嘴角快抿成一条直线，他用折扇挑起门帘，对着小伍劈头盖脸便是一阵骂：“我看你越来越不像话了！竟敢戏耍……”

话还未说完，徐枫的气势便泄了下去。

因为他看到马车正前方竟站有近十号人，个个凶神恶煞，膀大腰圆，身材魁梧，每人手中一把半人高的大刀，或扛于肩，或立于地。

人群中央正是一个时辰前所见过的茶摊摊主。

“兄弟们！把这俩人给老子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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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昭苏再三确定眼前人真的是方菱后，抓住她的臂膀，怕她下一瞬就从自己眼前消失。

“你从何处冒出来的？我明明看见……”

“奴婢是从秋水阁出来的。”方菱伸手指了指店铺的方向。

叶昭苏顺着看向那家成衣铺：“阿钰要裁新衣？怎得不来我锦华堂。”

方菱一愣，暗道不好，姑娘以往裁制新衣必定在叶家名下的锦华堂做，这次却挑选了另一家，这叫叶家姑娘知道了将如何做想。

她此次出门替姑娘办事也未曾想会与叶家姑娘碰上面。

“奴婢……”

方菱眼神闪躲，正思索如何应答，叶昭苏却话锋一转，问起了另一件事：“对了，徐枫人呢？这几日不见他来上学，连个信儿也没给我留。”

“回叶姑娘，三公子前几日便被老爷派出去办事去了，许是行程匆忙，还未及时告知于您。”

好啊，现在不打招呼就走人了！

“行，我知道了。”叶昭苏的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发出来的，但脸上还挂着微笑。

方菱疑惑，叶姑娘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坏了，写超了……本来计划一章搞定这剿匪部分[捂脸笑哭]下章一定搞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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