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躯壳仿若轻飘飘荡漾在云端,心脏却如同坠了铅块,沉在冰凉刺骨的河底。
程颂抓住霍绎川结实的小臂挠了挠,示意他停下。不过显然没奏效,修长的手指依旧漫无目的、随心所欲地刮着柔软的口腔肉。
古怪的酥麻感如电流般,从喉咙口窜至程颂的鼠蹊。
好舒服,再用力一点刮……
程颂自以为隐蔽地夹住腿,感受着自己每一根发丝,每一块肌肉,甚至每一束神经纤维渐渐沉沦的过程。
不对,不能继续下去了……
大脑生锈般迟钝转动着。
说到底,在他眼里,我只是个beta,易感期腺体等等专业术语与我无关,所以,他是不会停止释放信息素的。可我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不可以露馅,绝对不可以被发现。
众所周知,像霍绎川这种身份的人,虽然最终一定会和门当户对的omega结合,但婚前却鲜少会与omega在一起。
娇弱的,须负责的,很难扔掉的。这是程颂从关煜朋友那儿亲耳听到的定义。beta多方便,即用即扔,月抛周抛甚至可以日抛。
不过,无论是beta还是omega,都比自己这个残次品要好些。
停,别再自怨自艾了,得做些什么才行。
程颂手撑在价格不菲的真皮座垫上,拜发烫的皮肤所赐,其上已经影影绰绰留下了个雾手印。
嘴太久合不拢,涎水从他嘴角溢出,在下巴尖留下晶莹的痕迹,甚至还有几滴流到了手腕处。
霍绎川也不嫌弃,噗嗤噗嗤左插右捅了一番后,依旧头脑清楚的不行,牢记此举的最终目的。
“这一颗?”他用指腹轻轻磨了磨最深处的智齿。
程颂摇头,本能的危机感让他心生退缩。
抱歉我骗你的,我牙好的很,啃舍友送的全麦小钢筋像啃黄瓜一样轻松。可没等他出声,霍绎川就又转换阵地,慢条斯理发问:“是这一颗?”
倏然,又一阵干呕感袭来,程颂眼睛不自觉往上翻,耳畔的呼吸声似乎又粗重了些,稍纵即逝的濒死感滋生出了胆量。
一片混沌中,某个简单粗暴的古法也浮现在程颂脑中。
就是现在!
程颂吸着鼻子,边大声嗯嗯嗯摇头,边使劲儿推了眼前人的胸膛一把,虽效果不佳,却终于让眼前人意识到了程颂的反抗。
霍绎川施舍般抽出了半截手指,牵出了细长的银丝。
新鲜空气重新涌入肺部,程颂大口大口喘息着,生怕失去发言的机会,急匆匆地开口道:“不行了,我,我要……”
耳边的嗓音喑哑了几分。
“要什么?”
程颂被拖着后腰扶正了,他靠在霍绎川肩头,带着鼻音道:“我,我要上厕所……”
“往前开两公里公园里有个公共卫生间,霍少,你把我放在那儿就好。”
没等霍绎川反应,程颂又可怜巴巴地吐出一句:
“求你了。”
他不信任何有人性的会让尿急的人憋着。
车内空气凝结了数秒。
程颂呼吸都不太敢大声。
终于,霍绎川的手从程颂腰胯上离开,神色恢复往日的淡定自持,仿佛指骨沾染的水光不是谁情动而流的涎水,而仅仅是洗完手没擦净罢了。
显然,霍绎川是有人性的那一批。
恰好,拥堵的高架也快疏通了,霍绎川抽了张纸擦净手,踩下油门一路往前。
程颂接过纸,擦净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嘴巴张太大了,下颌骨隐隐的酸胀,擦脸这个熟悉的动作让程颂想到了那个穿白西服的漂亮男生,他垂下眼,静静靠着车窗,没有再说话。
行驶几百米后,车靠路边停下了。
“去那儿吧。”霍绎川解锁车门,往窗外抬了抬下巴:“近。”
程颂向外看去。
这次轮到他愣住了。
一轮明月下,是一盏路灯、一排灌木丛和一枚邮筒。
程颂僵着脖子,彻底懵圈了,一丝恼意涌上心头。
是要我……就地解决的意思吗?
你,你有人性没有?!
程颂恨恨地在心里给霍绎川贴上了素质不详人品可疑的标签。
算了,为了钱,我忍。程颂转念一想,反正又不是真的尿急,下车后做个样子,顺利把抑制针扎完就行。
于是,程颂刚推开车门,却听身后有动静,扭头一看,只见霍绎川也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程颂更懵圈了。
哈?
你,你也要来吗?
不是,这对吗?
犹豫再三,程颂咬咬牙,手伸向腰带,打算速战速决。
可刚等他解开卡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却没有像意料中那样停在身边。
程颂睁开眼,只见霍绎川单手插兜,在路灯下驻足,微微挑眉看他:“程老师,你在干什么?”
程颂脸唰的红了。
*
低调奢华的画廊内。
廊灯隐蔽,光线沉甸甸,像舞台剧侧灯般照亮身下的艺术。画框呈有不遮掩的岁月痕迹,里面装裱的油画有大有小错综复杂,却无刻意堆砌感,美的浑然天成。
“这边请。”
打扮时髦的画廊经理在前面引路,二人在后面并肩走着。
来到公共场合,霍绎川自然而然收起了信息素,程颂除了腿有些打软,已经几乎没有惶惑不安的感觉了,握着手心里的抑制剂,他又安心了几分。
几分钟前,程颂若无其事地系好腰带,若无其事地走到霍绎川身边,若无其事地走进了此地。
仅仅在几秒后,这份若无其事就破功了。
霍绎川于耳边低声问他:“程老师,还憋的住吗?”
程颂耳根子发烫,他抬眼看前面的经理,确认她没有听见了,用小小声回答:“我不急的。”
也许是经理对他们的态度特别,一路上,时不时会有人向他们这儿看,尽管眼神已经足够克制,但那份探究仍会微妙地流连于程颂与霍绎川二人间。
说实话,此刻的程颂白衬衫加银框眼镜,霍绎川卫衣加运动鞋,打眼一瞧,还真不容易看出二人关系来。
说不定有人会觉得自己是那种斯文败类的金主,霍绎川是被带来见世面的男大学生呢。
思及此处,程颂忍不住幅度小小的抬头挺胸。
不过,很少有金主会穿正装吧?硬要说,他俩现在可能更像刚入职的tob销售和不显山不露水的阔绰厂二代。
程颂又受挫地扶了扶眼镜。
来到人相对少的山水画区,假意欣赏着富贵饱满的牡丹图,程颂适时拍马屁:“真没想到,霍少还有在经营画廊。”
霍绎川步子不疾不徐,从一副水墨的长卷江山图收回目光,摇头道:“是我一位长辈的资产,她人在国外,托我照顾罢了。”
“原来是这样。”程颂坚持不懈拍马屁,笑着道:“能照顾得这样好,您的品味真是不容小觑。”
“我很少来,这边都是秘书在打理。”
得,马屁拍在马腿上。程颂尬笑两声,硬接:“秘书先生肯定也是个有审美的人。”
霍绎川笑笑,“改天替你转达。”
终于到了卫生间,眼看胜利近在咫尺,程颂一脚刚迈进去,却被霍绎川唤住了。
“程老师。”
又怎么了吗?眼睛里写着这样的疑问,程颂带着疑惑回头看霍绎川。
只见霍绎川的手掌上躺着一枚小小的盒子。
程颂见过这枚盒子。
当时是深夜,他结束兼职后在便利店吃饭团,悬挂电视屏上在放新闻,主持人正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某某集团成功攻坚,研发出最新款的抑制贴,其效果有多么立竿见影,其副作用多么多么微小,当然没有提价钱,肯定是可想而知的贵。
“抑制剂总用伤身体,以后别再用了。”
霍绎川的语气绅士有礼,却轻而易举地掀起了程颂心海中连绵不绝的惊涛骇浪。
程颂下意识躲避着那双看向自己的幽幽绿眼睛,微微颤抖着接过抑制贴,轻轻说了声。
“嗯。”
厕所隔间里,程颂的心脏砰砰跳,他紧紧抿着嘴,疑心若是张开,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会顺着嗓子眼钻出来,让外面人听见。
为什么自己能闻见霍绎川的信息素?
为什么霍绎川会知道自己不是beta?
为什么霍绎川知道自己经常用抑制剂?
……
为什么自己的心跳的这么快?
以上种种问题,程颂一个也没思考出来。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新闻报道属实,这款抑制贴有效的不止一星半点,以往他扎完,总会有种头晕脚重呼吸不畅的不适感,需要扶着墙缓缓,还得陪上半根烟压一压——不能抽整根,因为隔天还得上播音课。
回到露香园,天色晚的刚刚好,程蓁还没回家,程颂便放心地让霍绎川送到了门口。
刚刚推开车门,程颂的眉头一皱。
只见门廊下,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爱莎玫瑰倚在栏杆边,存在感极强,想叫人不注意都难。
谁送的?
首先排除姨夫,在把程蓁娶回家后,他就再也没有送过花给她。
难道说……带着不好的预感,程颂面不改色地翻开缀着的贺卡,只见上面赫然是两行蓝墨水字。
“想你了。”
署名——关煜。
一瞬间,程颂满背的冷汗。
他借指尖沾的露水,动作隐蔽地揉了揉贺卡,将署名弄的模糊不清后,才面带惊喜的转过身。
“真是,都结婚这么久,还总是送花,姨夫真是太浪漫了。”他掏出手机拍了张照,“小姨看见肯定要开心坏了。”
霍绎川也笑了笑,问:“今天是他们结婚纪念日?”
程颂打了个哈哈:“谁知道呢,这个纪念日那个纪念日的,多的数不清了。”
说着,程颂忽然想起了什么。
十月十号?
啊,今天好像……是我和关煜的交往纪念日。
不过,那又怎样?霍绎川还能知道这个?
看着缓缓行驶而去的宾利消失在拐角,程颂垂下手,长长呼出一口气。
接着,他摘下那枚贺卡,“咔嚓”点燃打火机,将其烧了个灰飞烟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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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爱莎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