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长夏 第14章 洗碗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许聆也不客套了，踏过门槛，走进玄关，祁砚泽绕在她身后，胳膊肘带着门把手一关，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手指向右侧的餐桌旁的柜子，“放到那儿就行。”

许聆瞄了一眼屋子的格局，玄关往左拐是客厅，往右拐是厨房和餐厅，直走则是客房。

向厨房每走一步，菜的香味便更浓一分。

许聆不自觉地多吸了几口。

根据香味，她判断祁砚泽今天应该炒了肉沫茄子、小炒黄牛肉还有......蚝油生菜。锅里不知道弄的什么。

走到餐桌旁，果然看到这几盘菜。

可谓是色泽诱人，深紫色的茄子吸饱了酱汁，变得油光锃亮，表面铺满了色泽金黄的肉沫，撒上了翠绿的葱花作为点缀。

她接着看旁边的两道菜，令人垂涎欲滴，许聆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还这么会做饭？

一想到回家还得洗菜淘米切菜做饭就觉得好累。

要是能留在这里吃饭......

她不舍地移开目光，脚步都变慢了些，把钥匙放在柜子上。

“给你放这了。”

许聆转身。

祁砚泽正从厨房端出砂锅，腰上还系着围裙，怎么看都挺......违和？

颇有几分家庭主夫的样子。

他揭开砂锅的盖子，热气腾腾轰然涌出，许聆定睛一看，是番茄虾滑粉丝煲。

许聆感觉自己要被香迷糊了，他一个人吃得完这么多菜吗？

情不自禁地感慨：“好香啊！”

祁砚泽扯下围裙，搭在餐椅背上。

于是在她满心的期待中，祁砚泽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留下来吃饭吧。”

好！

许聆心中立马答应下来，但还是尚存了一部分理智。

还是要假装客套客套。

“这，恐怕......”

她只想尽快听到他说没事没事就多一双筷子的事然后自己假装勉为其难答应赶紧坐下来美美吃饭。

可是接下来他却不按常理出牌。

“如果你没时间的话，我也不强留你。

他眉目温和，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转身去盛饭。

许聆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好吧。”在嘴里拐了个弯。

她噎了一下，“咳咳，我的意思是......怕你煮的饭不够，所以......”

祁砚泽把饭递给她，歪了一下头，嘴角噙着一抹弧度，“饭管够。”

许聆赶紧接过饭，坐下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

餐桌是方形的，许聆和他相对而坐。

她夹了一块茄子送入口中，炖得软烂的茄子几乎入口即化，油润而不腻。

许聆露出满足的笑容，称赞道：“好吃！看不出来你还这么会做饭。”

祁砚泽勾了勾唇角，“从哪儿看出我不会做饭？”

“嗯...就是凭感觉。”

她总不能说看出他家境优越，以为他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吧。

祁砚泽指了指砂锅，“尝尝这个。”

许聆夹了一块虾滑又用勺子盛了点粉丝，点点头，“好吃，就是差了点火候，还可以多加半个番茄，味道会更浓郁。”

她说完发现祁砚泽没有接话，感受到一束滚烫的视线钉在自己身上，许聆抬头，发现祁砚泽正眼含笑意地盯着自己。

“？”

他的眼神似乎里藏着数不清的深意，“看来我还是学艺不精，有机会也让许老师教教我？”

她一滞，“可，可以。”

“你为什么租这里？”

许聆来的时候发现下面有很多麻将馆，里面大多数是中年人，一打就是一天，搓麻将的声音从早到晚都不会停。

按常理来说，他不差这点钱。

难道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和家里断绝关系导致生活费被断了？

“房租便宜。”

还真是？！

“平时在家的时候周围吵吗？”

祁砚泽认真思考了下，“还好，基本上安静。”

话音刚落，一阵摔瓶子的声音突然从房顶传来。

紧接着就是陡然拔高的吵架声。

听声音，应该是一群男人在争执。

许聆看向祁砚泽。

他脸上纳罕地露出尴尬。

她也没再说什么。

争吵声还在继续，过了几分钟，警笛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

“这种情况不常发生。”

“......”

许聆：“好的。”

门的隔音不太好，可以明显地听到一群警察上楼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到六楼时消失。

接着就传来警察重重拍门的声音，听得让人心发慌。

她不免在心底打了个问号。

这里真的安全吗？

不管了，许聆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桌上。

她严格把控着吃饭的速度，尽量和祁砚泽保持一致。

于是在他撂下筷子时，许聆也吃掉碗里的最后一口饭。

赶紧说道：“我来洗碗吧。”

猜到他肯定会拒绝。

许聆先一步冲到厨房，套上手套，“哪有白吃人家饭的道理，就当我出的饭钱行不？”

祁砚泽还是摇头，表示拒绝，“没有让女生洗碗的道理。”

她没有作声。

祁砚泽原本微扬的眉峰缓缓收聚，目光凝聚，“许聆，不用跟我讲客气。”

许聆感觉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我都不会让你洗碗。”

周身被压低的气压像是被撕开了一条口，灌入新鲜空气。

这就聊到以后了？

不是还没在一起嘛？

她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下，脱下手套。

这里的空气似乎被加热了，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微微发烫。

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那我先走了，不用送我。”

许聆生怕他会再次语出惊人，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祁砚泽看女孩落荒而逃的背影，垂下眼睫笑了笑。

***

她一路飞奔回家，甩掉脑子里的乱七八糟。

关上门，许聆靠着门缓缓蹲下，大口大口喘气。

捂着心口，直到狂乱的心跳归于平缓。

蹲得久了，起身时腿一软，麻意顺着小腿往上窜，许聆忍不住踉跄了一下，她急忙扶住墙，勉强站稳。

转移注意力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自己忙碌起来。

于是许聆从卧室拿出ipad，回到客厅沙发，屈起双腿靠在沙发上。

打算完成设计稿。

她左手手上摊开的是一本厚厚的棕色皮质本。

是许聆的灵感记录本，这样的本子她有八个。

她去哪里都会随身携带，用来积累素材。

这样的习惯从大一开始就有了。

做原创设计这块最重要的就是灵感，不能整天窝在家里，要多出去走走转转。

摊开的这页，上面有一件新中式立领衬衫的设计草稿，空白部分则标注着灵感元素。

有竹叶、江南、还有苏绣。

是前几天在苏镇记下的。

最终呈现的效果在脑海里已有了雏形。

接着就是细化草稿。

她右手拿起电容笔，在绘画软件上画效果图。

一个半小时后，许聆终于再次抬起头。

脖子僵硬，她慢慢地活动脖子，用手捶了捶发酸的肩膀。

工作这一年多的时间，由于长期坐在办公桌前，脖子酸痛是常有的事，想抽个空去医院检查一番也碍于时间关系不了了之。

最终效果图已跃然纸上。

衣服的底色是白色，穿上这件衣服的人就仿佛置身于一片竹林之中。

竹叶的影子落到左肩处，正面看只有左肩到胸口那一点点的竹影，而背面效果图上的竹影呈扇形分布。

清新脱俗。

接下来就是面料的选择。

许聆走到楼梯口上望，三楼黑沉沉的一片压下来。

每上一步台阶，脚步就沉一分。

终于到了三楼。

许聆脚步顿住，伸手摸到墙壁上的开关，下按。

尘封已久的工作间再次重现。

还是记忆里熟悉的样子。

正中间是一张长方形的大木桌，角落摆放着四个人台。左侧的一排柜子被各种布料和线满满当当的，右侧放着缝纫机。

许聆走上前抚摸这台有些年头了的缝纫机。

那时候，妈妈开了一家裁缝店，由于手艺好，在周边打出了名气，许多人都来找她改衣服或者定制衣服。

在她幼时的记忆中，妈妈总会用这台缝纫机给自己做各式各样的漂亮小裙子。却从不为自己做新衣服，一件衣服能穿五六年。

于是许聆问她：“妈妈，你为什么不给自己做漂亮小裙子呀。妈妈你看你的衣服都这么旧了。”

那年她七岁。

她记得妈妈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头，温柔地说道：“因为妈妈还没有看到喜欢的款式，如果有喜欢的就自己做啦。”

“超市里的衣服妈妈都不喜欢嘛？”

“对啊，都不好看呢！”

天真的她竟信以为真，“那聆聆长大以后要设计好多好多漂亮衣服给妈妈穿！”

“好好好，妈妈也期待穿上聆聆亲手做的衣服！”

可终究是没等到那一天。

许聆逼着自己不去回忆，可看到这里熟悉的东西，难免不触景生情。

她收回落在缝纫机上的目光，走向色卡柜，挑选衬衫料子。

许聆打算用苏绣来表示衬衫上的竹影。

所以选择真丝作为衬衫的面料。

至于苏绣索要用的绣线，倒是要好好挑选一番。

不能只选择绿色，要联想到竹叶影子落在白色衬衫上的颜色。

苏绣对于颜色的把控要求极高，所以才会呈现出栩栩如生的效果。

竹叶影不仅仅是单一的颜色，它也有深浅，虚实。

许聆站在绣线柜前，一个个地抽出绣线，找自己所需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