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妃子落水变成御花园抓刺客,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
邝叶被安居进和另一位太监及几个宫女押着,跪伏在地动弹不得,槐花如雨落在眼前,草木青涩的腥味钻进鼻子。
邝叶听到皇帝要抓她时,本是想往更高处更末端的树冠躲,再另想办法——就像前世躲会爬树的大体型猫科动物一样。
但也没想到自己会抓不住上方的树枝,直接掉了下来,邝叶在心里直叫倒霉,这具身体还是太年幼,肌肉力量太弱了……
“大胆刁奴,光天化日在树上躲藏什么?还砸倒了陛下,你是哪个宫里的?!”安居进看到了她的打扮是宫女装束,有意把“刺客潜入”的罪名往“刁奴躲懒”上引,冲撞了陛下,或打或杀,罚过这个人也就过了,可别把事情闹大牵连到所有人,毕竟宫禁疏漏这个罪名波及范围可太大了。
感到压住她脑袋的手撤走,邝叶抬起头,看向质问传来的方向。
“这……”安居进竟鲜有地语塞,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为难,“怎么是你?你不在慧妃娘娘跟前伺候跑这儿来做甚?”
慧妃的宫女?哪一个?
林昭容仍跪着,衣裳**地贴在身上,脸上泪痕未干,但现在也不敢为自己的委屈申辩,这会子每个人都注意皇帝遇袭一事,没人理她和贵妃的争风吃醋。
安居进挥了挥手,押着邝叶的人得了示下,松开邝叶,皆退开了一些,邝叶得以变作正常的跪姿,她按照记忆里的行礼姿势,向被安居进护在身后的皇帝,行了一礼,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袖中的琉璃透镜,还好,掉下来时没摔坏。
“奴替慧妃娘娘给昭容送贺礼。”邝叶如实回话。
安居进听到这个回答,气得突然拔高本就不低的嗓音:“送礼你跑御花园做什么?昭容娘娘的闲云阁离这儿可不近,再说送礼怎只遣你一人,桃儿呢?其他人呢?”说着又是左看右看,故意拖延时间。
离安居进最近的一名宫女看到了安公公对她使的眼色,连忙偷偷退了几步,直到离开众人视线,跑到了御花园外,她直接拦了一名路过的小宫女,塞了几枚钱,让她帮忙跑腿儿一趟。
邝叶发现了安公公让宫女跑开,不知其意,还是如实回话:“送完礼,我听闲云阁姐姐说昭容在这儿摘槐花,我就来了。”
“胡说!御花园的槐花哪能随便摘的?”安居进尖细的嗓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跪在一边的林昭容被这声质问问得心虚,把头低了低,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她当然知晓御花园的槐花不能随便摘,她只不过拿这个作借口来御花园等皇帝罢了……
“陛下,”不等邝叶回话,姚贵妃开口了。
她才披上披风,发髻仍滴着水,面上无任何表情,心里却已经在盘算着,怎么在说出下一句话时除掉这个敢躲在树上偷看的宫女。
“臣妾治宫不严,未曾想到冷宫的宫女也有刺客之嫌,没能在萧妃姐姐回宫前调查清楚此人身份,致使陛下遭袭,臣妾愧对皇后娘娘和太后所托,请陛下降罪!”
贵妃竟真要把“刺客”的帽子安到这个叶儿头上……安居进感到额角的青筋直跳,娘娘啊,一个新出头的小官家的女儿和一个新选上的婢子罢了,您可真是为了出一口气不管咱们底下人死活啊……
所有人皆屏息凝神,邝叶此时就是再愚钝,也从贵妃的话语里嗅到了敌意和危机,刺客可是要酷讯逼供出同伙后处死的,要是被扣上刺客的帽子,琉璃透镜上铤而走险换来的寿命就直接归零了。
现在这事是上升到“皇帝遇袭”还是回到“宫女玩忽职守”上,就看皇帝的态度了。
邝叶偷偷抬眼,看从始至终旁观,一言不发的皇帝。
他正展开手里的折扇,细细地看那出自名家之手的水墨扇面,似乎刚刚被砸倒的不是他,似乎这场牵扯甚广的闹剧还没那扇面上溅开的墨点子好看。
安居进刚要请皇帝示下,安静的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道细弱的女声。
“是臣妾,是臣妾让叶儿姑娘摘的槐花,”林昭容朝皇帝的方向深深拜下叩头,“臣妾近日常来御花园,见槐花开得好,便突发奇想摘槐花蒸饭,可槐树太高,臣妾等人够不着,正好遇上叶儿姑娘,说她会爬树,便……”
之后的不必说,众人也能猜得到了。
昭容怕别人不信,还要对邝叶嗔怪,“叶儿姑娘,我早让你别爬这么高,你非说上面的花好……”
“我以前爬树真的很厉害。”邝叶附和了一句,在心里暗暗感激这个刚刚认识话还没说上一句的昭容。
“哼哼,”贵妃突然冷笑两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明晃晃威胁道,“昭容妹妹,袒护刺客可是同等罪过,你才刚为救我差点儿溺亡,难道还要救一个刺客把命搭上?你也不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能有千万身外化身吧?”
“贵妃莫再故技重施了!你为折辱我逼我落水又自己跳入水中,现在见有人能证明我清白,你又要迫害,我不过一个小小昭容,究竟哪里得罪了贵妃,让贵妃这样恨?”
昭容说着说着眼泪又簌簌掉下,可邝叶看皇帝,仍是漠不关心,把玩着折扇的白玉扇坠。
贵妃侧过头,淡淡的看了委屈的昭容一眼,“本宫何曾恨过你,感激你的救命之恩还来不及呢……可现在不是议你我这点小事儿的时机,陛下遇袭,刺客必须马上伏诛!”
“啪”一声,皇帝合上了折扇,众人尽皆俯首低耳,等待圣喻。
邝叶心里直打鼓,完了,看皇帝这“关我屁事别来烦我”的态度,应该是不在乎这件事的处理结果了,无论处理是偏向贵妃的“把事闹大”,还是偏向安居进的“大事化小”,昭容又说不上话,最终肯定要把她推出来牺牲掉,所谓“死你一个,对大家都好”。
皇帝对安居进招招手让他近前,低声说了几句。
邝叶紧张地盯着皇帝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实话当然不能说,说了要么被当成妖物,要么被当成疯子。
要不,说是为了成为妃嫔故意往皇帝身上砸?不行不行,这不仅和原身的“慧妃忠仆”人设不符,而且敢用砸人这种危险行为搏上位,没准到时候罪加一等……
皇帝吩咐完,安居进点头哈腰连连应“是”,就要吩咐移驾别处。
邝叶决定,铤而走险一把,大声道:“陛下,奴都是为了慧妃娘娘!”
皇帝像是突然回神,眉眼都多了几分凌厉。
“你为了慧妃?”他发问,说话间似是也在思量这个说法的可信程度。
邝叶发现有用,长出了一口气,再了一次叩首才说:“慧妃娘娘在昨日圣驾离宫后茶饭不思,神情恍惚……我想求陛下来看望,又听说昭容新得宠,我就来找了……”
昭容眼神闪了闪,神情多了些失落意味。
“你这死丫头,还敢狡辩!还敢拿慧妃娘娘来狡辩!”安居进举起巴掌,作势要打,可邝叶却从他貌似怒极的语气听出了底下隐含着的“说!再多说些!”。
但邝叶的捉急语言能力在说谎上的造诣也就这样了,如果是桃儿在这儿,应该会游刃有余吧……
“是了,”皇帝突然轻轻点头道,语气极温和,“她受了委屈也是默默的,还得你们底下人为她操心……”复又走到邝叶跟前道,“慧妃眼光不错,你的确是个忠心之人。”
宠妃忠仆人设起作用了,邝叶在心里不停感谢已魂归天外的原身叶儿,发誓一定好好活着,代替原身照顾她的家人。
周围众人有特别机灵的,都猜到皇帝这是爱屋及乌,打算放过这个宫女了。
“陛下,这是她的说辞而已,无论如何,她和昭容故意欺瞒,潜伏树上伤及陛下是事实,”贵妃看局势不妙,再度开口重申了要置邝叶于死地的决心,“宫人伤及圣体尚且要罚,何况她还有刺客之嫌,对此等可疑之人,绝不可轻拿轻放,务必彻查重罚!”
“贵妃妹妹又要重罚谁了?”
一道熟悉的女声出现,安居进松了一口气,总算来了,救星!
“娘娘。”
“慧妃娘娘。”
慧妃的身影出现不远处,她一身湖水绿的衣裙,来得匆忙,鬓发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乱,脸颊因为着急赶来有些泛红。
见到头发还在滴水的贵妃和昭容以及邝叶,面上出现了一瞬复杂难辨的神色,但立刻被深切的忧虑和惶恐压下。
慧妃先是跪拜给皇帝行了礼,皇帝说了“免礼”要扶起她,她却又磕了一个头,说:“臣妾管教无方,致使我潆霞宫宫女冲撞圣驾,罪该万死,臣妾身为宫妃,有教化下人之责,亦难辞其咎,请陛下降罪。”
邝叶看着慧妃伏低的身影,那纤细的脖颈因用力青筋凸出,心头涌起一股混杂着愧疚和感动的酸涩,邝叶明明是为了自己的事才来的御花园,不应该把刚复位从冷宫出来还和皇帝心有芥蒂的慧妃牵连进来的……
唉,还是怪这个身体太年幼,肌肉力量太弱了,这次如果能混过去,她以后一定好好吃饭好好锻炼!
端午安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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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名场面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