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给财主一个好印象,一大早,裴琳琅就出门用秦玉凤给的几两银子上街买了一匹好布。
她没多少衣服,唯一能看的过去的衣服还都是沈昭那里薅来了。她虽然早过了为此自卑的年纪,可面对沈昭到底还是抬不起头。
节省成本起见,裴琳琅决定让秦玉凤帮她裁缝。自己可是她的摇钱树,她一定很是巴不得才对。
一整个下午,裴琳琅都在监督秦玉凤给她裁衣服。那秦玉凤哀声怨气,一面裁一面跟她讨价还价,说又欠了她多少多少工时钱,等你日后发达了绝对不能忘,以及:
“总不能一辈子仰仗那方块,大伙儿新鲜劲儿快过去了,我把衣服给你裁好,是不是该想点其它法子了?”
裴琳琅咧嘴笑,“你放心,只要明天顺利,一切都好说。”
做一身普通款式的衣服最快也需要一天,裴琳琅先行打道回府,说明日再来店里取。
暮色四合,沈府溺在一片万籁俱寂中。
今日也不见沈昭踪影,可是除了章嬷嬷无人在意。
墙角边的西耳房照旧早早点起灯,屋内,云岫摆熄火柴,捧着烛台来到岑衔月的跟前,“小姐,歇一会儿吧,如此连日针线,眼睛怎生遭得住。”
“无妨。”岑衔月低低地说,“也就这么一次,未来怕是没有给她亲手做衣服的机会了。”
“小姐……”云岫愁容满面,这两天云岫什么好赖话没说,可她小姐听进去哪句了?说亲手做就亲手做,就是熬夜通宵也非得赶在明日送出去,说什么:
“你也看到她有多少期待明日了,长姐如母,总不好教她穿那身别人的衣裳出门见人,孩子大了,总要脸面你。”
什么别人的衣裳,那分明是小姐新买的衣裳。
云岫说:“外头多的是成套的成衣,裁衣服的婆子更是要多少有多少,小姐何必劳累自己。”
她小姐便不再答了。
云岫明白她家小姐只是单纯想要给那姓裴的做一身衣裳,那人一日一日长大,也许某个瞬间就会与另一个人成家。
云岫只是不甘心,区区一段羁绊罢了,有甚忘不了的,就是对姑爷小姐也不曾如此用心,可到了那人这儿,一针一线都似乎带着泪,多少折磨人。
寂静中一点动静都分明,这偌大一个院子好似只有裴琳琅一个活人,她跳蹿蹿地进来内院,脚步声一下教岑衔月听了去。
岑衔月停下动作抬目望了望,吩咐云岫:“她回来了,我这里无碍,你去伺候着。”
“是……”
云岫应声去了,出了门,正好对上裴琳琅喜气洋洋一张脸。
云岫讨厌她那副没心没肺的德行,裴琳琅跟她打招呼,问她:“长姐今日可好?”也只是一句敷衍的客套话罢了。
念及小姐那番话,就是在生气也得忍着,云岫忍耐地哼了一声,“难为二爷还知道惦记我家小姐。”
“自然是惦记的,哪能不惦记……”裴琳琅讪讪起来,一副马上就要溜之大吉的模样,哪有一点将她家小姐放在心上的样子。
云岫气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可知我家小姐为了给你、”
话未说完,远远就听见章嬷嬷喊:“大爷您可算回来了,昨夜宿在哪里?可曾受累?”
云岫才去张望了一眼,再回头,那裴琳琅果然一溜烟消失不见了。
“没心肝的混账,我家小姐真是瞎了眼了才会看上你!”
躲开云岫那灾星回到别院,裴琳琅立马打了一把水给自己洗脸。
从布料铺子到茶馆,她连走带跑赶了两趟,累得浑身是汗,若不是秦玉凤那里没浴桶,都想直接在那儿洗澡算了。
不一会儿,云岫便差了粗使丫鬟给她烧上炭盆,来到她的面前,不知叽叽咕咕说了什么。裴琳琅耳边都是水声,洗净一遭才抬头问她:“你说什么?”
云岫不耐烦,“我说衣服!”
“衣服啊。”裴琳琅脑筋一转,猜是她长姐来问她需不需要新衣服。女主这京城好人想必也担心她穿这身别人的旧衣服出去丢脸,故差人过来,八成要给她做新衣服。
裴琳琅心中很是感动,可寄人篱下已经万般麻烦女主了,再要连吃带拿的,脸皮也太厚了点,忙不迭推辞:“不用不用,住在这里已是莫大的麻烦了,衣服我会自己解决的,不必姐姐操劳!”说得万千真挚。
她当然是认真的,只是不知云岫那么惊讶干嘛,“你?自己解决?你有钱?”
多冒昧啊。裴琳琅直起腰杆,“那我可得让你失望了,我不光有钱,布也已经买好了,那可是价值五两白银的高档货!明天就能穿上!”
云岫的神色开始变幻,最终定格在愤怒上。裴琳琅不奇怪,反正这个小丫头见她总生气,一天到晚跟自己欠了她似的。虽说一切错在原主,可跟她到底没什么关系,三番两次实在教人烦闷。
“你、你个没良心的!我这就告诉小姐去!”说了这么一句就跑了。
“啧,莫名其妙。”裴琳琅继续洗脸,洗完脸洗脚。
隆冬的天,即便烧起炭火也还是冷,可裴琳琅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无论如何,今晚就是冻死她也得洗澡。
为了热水,裴琳琅打算去不愿踏足的内院张望张望。
来到月洞门口,一双婢子自裴琳琅眼前走过,一人说:“你刚才闻到了么?那是女人的脂粉味,对吧。”
“嘘!”另一个注意到阴翳中的裴琳琅,噤声冲着裴琳琅微微颔首。
裴琳琅点头,并问:“姐夫怎么了么?”
“没什么,大人她只是……”她们默契地支吾,刚要答,听见那边章嬷嬷的声音,又改口:“大人她喝了一点酒,夫人正照顾着。”
人走罢,裴琳琅踱着步呢喃:“脂粉味……那人果然去找她相好了!”
裴琳琅加快脚步,这就打算去给她长姐加把火。
沈府的正房基本是空置的,两人各自住东西的耳房,算算这大半年,这还是她们夫妻头一回一起进正房内室。
沈昭坐在榻边,整个人倦倦垂着首。这里没外人,岑衔月失魂落魄坐在边上,装都不装一下,只是发呆,由着云岫帮她丈夫脱鞋脱袜,上下照顾。
云岫心中复杂,方才她去找裴琳琅本意是想让那厮劝劝她家小姐。她不忍她家小姐再为此熬夜下去,何况不过为了一件衣服罢了,可谁知道得来那人那么一句混账话。
她也是气急了,径直便同她小姐说了这事,她小姐听后,当即用剪子绞了那件快要做好的衣裳。
云岫一时劝阻不住,她小姐转眼却又悔了,紧紧揪着,又一针一线试图将其补上,眼泪跟豆子似的往下落,“没事,世上哪有人嫌弃衣服多的,索性眼下也不着急了,我便慢慢做,好好做……”
眼下她那眼眶都还红着,实在教人心疼。
适时,裴琳琅蹑手蹑脚走到内室隔扇边,云岫正在气头上,瞧见当即便呵:“多大的人了还进人家内室!你娘怎么教的你?”
裴琳琅想说我这不是还没进嘛,岑衔月却道:“让她进来。”说着看向她。
这一眼带着浓浓的哀怨,不禁教裴琳琅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长姐果真是伤心了。
为了那么个狗屁的渣攻。
唉,何必呢。
裴琳琅又看向沈昭,那沈昭也正看着她,也那样带着怨恨。
可她不比岑衔月,马上又半醉半醒地笑起来:“季弟早啊,来,进来,我正愁没人跟我说话呢。”
裴琳琅这才犹犹豫豫地挪着步子进去。
坐在衔月旁边的玫瑰交椅上,她伸手握了握岑衔月的手以示安慰,一壁说:“姐夫倒还笑得出来,你可知我姐姐何等为你、”
岑衔月将手愤愤抽了回去,顺带睨了她一眼。
裴琳琅无辜,但继续说:“何等为你伤神,你说你昨日不归,今日又喝了酒回来,这当中究竟是去干嘛了?”
沈昭意味不明地笑看着她,“我竟不知原来夫人是为了我伤神,”视线又落回岑衔月身上,“夫人,你是为了我伤神么?”
岑衔月不回答,可她那目光真真儿一点不清白。
裴琳琅急了,“姐夫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姐都嫁给你了,不是为你伤神,还能是为谁伤神?倒是你,别是去找你哪门子的相好去了,不然我这小叔子可不会放过你!”
裴琳琅还没等到沈昭如何招架,一旁云岫就牙尖嘴利地插进话来,“我家小姐和姑爷才是一家子,你有什么可不放过的?”
“云岫,别说了。”
“小姐心善才将你当弟弟,哼,你还真拿上架子了,好生厚的脸皮。”
“云岫!”岑衔月站起身,她似是恼了,一双凤目瞪似铜铃。
云岫适才闭嘴,悔恨交加,只得悻悻低下头,却没个半点道歉的意思。
岑衔月抓住裴琳琅的手对云岫说:“好生照顾姑爷。”就带着裴琳琅出去外面。
临走回头看,那沈昭依旧摆着那副让人不快的笑脸。裴琳琅咬牙切齿,恨那人实在不识好歹。
我不行了,要被姐姐的眼泪迷倒了(捂胸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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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制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