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间果然还有人帮着沈临聿,一知我搬了救兵,便狗急跳墙,反而给我来了个釜底抽薪。
但是我在这公堂耽搁的时间太多了,以白青囊所言,沈临聿都不知道跑了多久,更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
审案已经暂缓,但因影响颇大,为了严密封锁修仙界的消息,刘碧元以及他手下,除了那蓝袍小官,其他所有知情人都被高蚀收押起来。
此刻我们便是在那蓝袍小官的府邸,探索着沈临聿应该会去的地方。
“我已派人以竟州为中心,以官道驿站为点,逐点通知,夙泠的特征很好认,若是有人见过,立马就能认出来,传回消息。”
按理来说沈临聿乃是修仙界人,在人界作乱,若是被高蚀抓住,肯定会成为以后人界和修仙界谈判的筹码。
但是在人间的我确实没办法不借助高蚀的帮助。
现下除了找到师姐,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所以这沈临聿到底会带着师姐去哪里呢?师姐的身体根本不适合长途奔波,可我又怕沈临聿压根不会顾及师姐的身体。
一想到这里我就坐立难安,但又怕失了理智,反而自乱阵脚,于是也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高蚀道一声“多谢。”
就在我苦苦思索,沈临聿会去的地方时,白青囊告诉我末药醒了。
我赶忙去了她们落脚的地方,沈临聿到底顾及着末药是人间的人,下手没有用死劲。
“褚乐之,对不起,我……把你师姐搞丢了。”自我见到末药的第一眼起,她就没有哪一刻不是明媚张扬,甚至带着点嚣张跋扈的感觉。
但此刻却像极了霜打的茄子,在我面前深深低下了头,甚至于那声音都有点哭腔了。
到底还是不忍心,请救兵拖时间的法子是我自己想的,师姐也是我自己拜托她们照看的,现在出了事情。
我怪不得任何人。
“没事,到底是我没想周全的,不怪你,不过,你能先把你碰到沈临聿之前的发生了什么给我说说吗?”
我忍着担心的情绪,希望能从末药这里得到一点有效的信息。
“嗯,我和我姐姐被无罪释放后,就一直有人来找我姐姐看病,所以没办法,我姐姐就让我照看着你师姐。”
“因为昨天那个小官将之前你打的那几把武器还给我们,我就没忍住想上手试试,但我又怕太贪玩忽略了你师姐,所以我就把那柄软剑先给你师姐佩戴上。”
“别说,那柄软剑你应该就是给你师姐打的吧,我往她腰上一别,刚刚好够两圈,所以我还特地给她配了个腰带。”
“我想着这样她也有武器傍身,也不至于出事。不过后来在我开始比划的时候,突然就被人打晕了。”
声音越来越低,也许是末药深知师姐被掳走,都是因为她太贪玩的缘故,但我却眼睛亮了起来。
“你说你把软剑放在了我师姐身上?”
“对呀,正正好两圈,我还用腰带做了掩饰,让它十分完美的隐藏了起来。”
或许是来劲了,末药一见我表情转喜,重重点头说道,像是在寻表扬一样。
但我兴奋倒不是因为那柄软剑本身,而是镶嵌在那上面的晶石,那种晶石有类似于人间磁石的作用,能在一定范围内互相吸引。
但与人间磁石不同的是,它的吸引范围更大更广,与体积成正比。
于是我赶忙去将其他三柄武器的晶石全部扣下来,悉数攥在手心里,继而静静的感受着晶石传导出的吸引力。
“还好,看来沈临聿还没能跑的太远。”感受着那股虽然细微但仍存在的吸引力,我终于能稍微安下些心。
我向高蚀借了匹快马,并顺手提了根棍子就骑马追去了。
我径直出了竟州城,快马加鞭一路追,我都感觉马儿快飞起来了,但还是觉得慢。
此刻午时早过,但我却察觉沈临聿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因为那晶石给我的吸引力的感觉突然强了不少。
但我注意着我前往的方向,却发现这似乎是回修仙界的方向。
糟了,我心里一个咯噔,在凡间我还能和沈临聿拼一拼个人身手,但若是回了修仙界,以我那区区筑基后期,对上沈临聿的金丹中期。
加之我俩师出同门,功法都大差不差,我压根没有丝毫胜算的可能。
想到这里我更是着急,只能祈祷沈临聿当个人,若是他把师姐带回修仙界,被人发现,师姐这次可能会真的没命。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实力的重要性,在宗门的安逸日子过惯了,如今临到自己求别人刀下留人的时候,才知道以往的那些安逸是多么可怕和可笑。
然而我已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期盼我身下的马儿快点,再快点。
或许真的是老天饶我一次,在临近人间和修仙界通道还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我看到了沈临聿遗留在路边的马车。
翻身下马,我来到那马车前,隐隐约约的药香还未散去,我闻得出这是师姐身上的味道,这几个月的治疗,这药香都快盖过她本身的气味,将她腌入味了。
只是,这里也有师姐留下过的痕迹,车窗边的抓痕,以及被撕扯过的车前门帘。
“师姐……”看着那门帘,我似乎都看到了师姐挣扎的模样,让我心中酸涩的同时,又忍不住的愤怒滔天。
我探查了周围,终于看到了在上山的一侧,有脚步印子,以及被衣服挂断的枝丫。
这片山林我并没有来过,但是我却有一种见过的感觉。
可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循着已发现的痕迹,我也不做迟疑,跨开步子便追赶而去。
大约就这般追寻了近一个时辰,我突然觉得那般熟悉感十分强烈,迎合着怀里愈发明显的吸引力,直到我终于看到了一间木屋。
此刻我恍然大悟,这间屋子,我昨夜便见过的,就在那个画面里。
这就是本来,沈临聿救下师姐后,要来的屋子。
而不一样的是,画面里一直假装温柔和煦的人,此刻正坐在屋前,看向我时,我才发现他脸上有着一道血痕,而手里拿着的,正是我给师姐打造的那柄软剑。
“我竟不知,原来我的五师妹,是如此有勇有谋,有本事的人。”
看了看手中软剑上的晶石,沈临聿笑了一下,只是扯动的那一下嘴角,似乎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在他面不改色中,鲜血从伤口流下来,硬是破开对方强装已久的温润如玉。
“大师兄,师姐在哪里?”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使得自己可以完全沉静下来应对接下来的事。
“师姐?到现在了,你还要跟我抢师姐吗?”
不冷不热的语气,沈临聿只是浅浅抬了眼皮看我一眼,但那一眼却让我惊战了一下。
没有再伪装自己的沈临聿,就好像在渐渐解冻一样,鳞鳞千般的盛着寒气,继而像一把怪瘦嶙峋的折扇,打开骨架后,就成了一幕凉薄的怖白。
似乎是有点走火入魔的征兆,但我却只是默默捏紧了手中的棍,定眼看着沈临聿冷声道。
“大师兄,师姐是人,她不是物品,她有自己的思想,抢字用在师姐身上,很冒犯你知不知道!”
但是听到我这般说,沈临聿却笑了,笑得很突然,笑得很大声,还笑得很渗人。
“五师妹呀五师妹,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如此正气凛然、光明磊落的人,现在在这说大话,师傅惩罚师姐那天,你为什么不说话,小师妹说师姐叛走魔道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反驳,全宗上下说师姐是败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所以五师妹,你才是虚伪!”
这一声声回荡在这林间,的确叫我的心也在沉下去,事实上,这些就是我一直愧疚于心的事情。
即便那是在我还未确定未来的时候,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那时的我,什么都没做呢?
但从我决定救下师姐的那一刻起,我就不会被过去的愧疚打到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知道我该做什么,困顿于过去,才是愚不可及。
“可即便如此大师兄,我也不会放弃,只要我还活一日,就不会停止帮助师姐,回到那耀眼如日月的时期。”
这话我说得很坚定,或者说就是因为我在这样做,所以我才说得如此坚定,因为我早就有心理准备,我早就知道会面临被质疑的时刻。
但这句话却像是触及了沈临聿的逆鳞,终于将他的表情变得扭曲,以至于突生其变,执剑便向我攻来。
“那你就去死!”
棍剑相碰的那一刻,伴随着刺耳的铁器碰撞的声音,沈临聿那愤怒的声音也含杂其中。
与沈临聿交手是我知道不可避免的,但是胜算有几分我却估不出来,在千岚宗,作为棍修的我其实也算异类,师兄们压根给不了我任何指导。
但是曾经我也和师兄们切磋过,当然只是单纯招式的切磋。
无一例外我都败了。
后来关系变淡,我在师门更是成为了那个任何人都不会注意的存在,自然也没有再切磋,以便我了解自己的进步。
细细算来,距离上次跟沈临聿的交手,已经过去七八年了。
我们都已不知道,对方的实力,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但这并不妨碍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或许是因为沈临聿情绪不对的缘故,又或许软剑本来就不是沈临聿拿手的兵器,这场交战的开始,意外的我竟然站了上风。
眼看他越来越急躁,我却越发冷静,只待他露出破绽,便一举攻溃。
但是到底是多活了我几十年的人,在发现我这意图的第一时间,便瞬间使了巧劲远远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谨慎为上我没有追击,却好像见沈临聿终于回了几分冷静,继而看了一眼手上的软剑,便不屑的扔在一旁,行至木屋旁,取出一柄长剑来。
“这几年,五师妹长进了许多。”换了一把剑的沈临聿似乎变了,收起了浮躁,连眼神都变得十分锐利,属于剑修的气势磅礴而出,很是惊人。
“因为没有其他的事情会扰乱我,专心修道,自然有长进。”以力打力,顺带讽刺一下沈临聿这几年只顾情爱,修为提升极度缓慢。
不过他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理智,根本不把我的讽刺放在心上,反而偏头问我“那师妹你敢承认吗?”
“你敢承认,你视为空中日月的师姐,那般柔弱无力只能依靠于你时,你心底,就真的没有窃喜过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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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敢承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