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灼星在破碎的梦境中辗转。
他紧紧抱着母亲的黑白遗像,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办公室内,秦宣正搂着个年轻男孩坐在沙发上,姿态亲昵。
苏灼星冲上前,狠狠一巴掌甩在秦宣脸上,眼眶通红:“秦宣你他妈还是人吗?!她待你如亲子!”
秦宣偏着头,舌尖抵了抵发麻的腮帮,竟低笑出声:“亲子?若真为我好,为什么不直接把公司送给我?”
“就因为这个?”苏灼星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秦宣步步逼近,笑容讥诮:“当然不止。更因为你蠢得无可救药。”
场景猛地切换。深夜公路,他握着方向盘急切通话:“陈律师,我拿到了证据,足够让秦宣永无翻身之——”
刺眼的远光灯撕裂夜色,巨大的撞击力从侧面袭来。世界天旋地转,玻璃碎裂声刺破耳膜。
弥留之际,有人来到扭曲的车窗前,冰凉的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
“秦总,您的前男友确认没救了。尾款记得结清。”
梦境再次扭曲,回到那个奢华的慈善晚宴。他浑身燥热,踉跄着逃出套房,颤抖着拨通助理的电话:
“……找个干净的公关,订在宋氏洲际……”
下一秒,他跌进黑暗,一具滚烫的身体覆了上来。他因着药效视线模糊,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只记得那股强势又令人战栗的温热触感。
“唔!”苏灼星猛地惊醒,额发被冷汗浸湿,心脏狂跳不止。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恰好落在他微蹙的眉间。他抬手遮挡,暖金色的光线从指缝漏下,在苍白的皮肤上晕开细碎光斑。
他盯着那片光,忽然用力收拢手指,仿佛要将这熹微晨光和新生的命运紧紧攥住。
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肌肤,缓解了一身的疲惫酸软,他刚走出浴室,门铃响起,侍应生送来了早餐,助理的电话也适时打来。
苏灼星扫了眼餐盘,眉头蹙起。
那碗白粥熬得过于粘稠,油条边缘微焦,透着股隔夜的疲沓感。
他喉间本就干涩,看到这些更觉腻味,开口时带着惯有的挑剔:
“这粥是直接用淀粉勾芡的?油条是隔夜回锅的?看着就倒胃口。”
电话那头,助理小张好声好气地应着:“我的错,苏老师。马上让酒店重做,您想吃什么?小笼包还是鲜虾云吞?”
苏灼星捏着筷子的指尖微微收紧。
前世他确实挑剔成性,被圈里人贴上“难伺候”的标签。
小张是母亲留给他的人,在他进入娱乐圈后一直照顾他的起居。后来秦宣说,小张受不了他的刁难,卷了他的钱跑路,还为他换了新助理。
只是后来他才知道,新助理是秦宣的线人。
他沉默地吃了几口粥,温热的米糊缓解了喉咙的干涩,再开口时语气缓和了些:
“算了,能入口。辛苦你了,张老师。”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顿,才笑着转开话题:
“对了苏老师,刚才有个神经病打来,说什么‘昨晚他穿走了我的内裤’,一听就是变态私生饭!我照您平日骂人的样子给骂回去了。”
苏灼星心不在焉地听着,正打算换衣服。他随手拿起床上的内裤,动作却猛地僵住。
“等等——”他声音绷紧,“内裤?”
他低头看向手中那条男士内裤,黑色底布滚着细金边,缎面材质触手丝滑,分明不是他的风格。
霎时间,他脸色一黑,从牙缝里挤出低骂:
“谁他妈这么骚包……穿这种镶金边的玩意儿?”
助理明显听出了不对,连忙追问:“苏老师?难道昨晚出了什么意外?”
“没事。”苏灼星下意识否认。
这种穿错内裤的乌龙事,实在让他觉得丢份儿。他泄愤似的把内裤踢到床底,仿佛这样就能把昨日荒唐的夜晚一并掩埋。
“帮我安排退房,再预约下律师。今天所有行程都推掉,周末我要回家陪我妈。”顿了顿,他语气又软了几分,“尽快安排。”
他浑身仍泛着酸软,尤其是后腰和某处难以启齿的地方。那个该死的“公关”在他严正声明药性已退的情况下,居然还胡作非为……
苏灼星自小到大没受过这等委屈,他越想越气,临走前故意留下一张略带讥讽的便签。
现在,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与他八字犯冲的宋氏洲际酒店,回归自己公寓的大床上,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助理有些为难道:“可是今天宋家掌权人要来公司考察,秦总特意交代全体艺人必须到场……”
听到秦宣的名字,苏灼星眼底瞬间结冰。
“他算什么东西?”他嗤笑一声,语气刻薄,“公司现在一半营收靠谁,他心里没数?”
“那……怎么回复秦总?”
苏灼星漫不经心地套着衣服:“就说我昨晚喝多了,身体不适。”
***
一辆线条冷峻的黑色迈巴赫无声地滑至星耀传媒门前。
车门开启,宋晏识迈步而出,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如松。
晨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冷硬的轮廓。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浸过寒潭,扫视间自带迫人的威压。
秦宣早已候在阶下,脸上堆满热切的笑意,快步迎上伸手:“宋先生大驾光临,星耀真是蓬荜生辉!”
宋晏识目光淡漠地掠过对方伸出的手,在那略显浮夸的笑容上停留片刻,方才出于礼节虚握了一下,一触即分。
两人并肩步入公司,一众高管与接待人员屏息紧随。几位落在后面的年轻接待忍不住窃窃私语:
“那就是宋氏掌权人?比财经杂志上还要俊美……”
“这气质又冷又贵……真是绝了。”
“嘘!小声点……不过说实话,站在宋先生旁边,秦总好像有点……嗯,油腻。”
会议室里,宋晏识偶尔在企划案上落下寥寥数笔,长睫低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神情淡漠,心思却早已游离。
他脑中反复回放着今早调出的监控片段——
那人身形清瘦,衣着精致,显然是昨晚宴会的宾客,却用一方丝质餐巾巧妙遮住大半张脸,只留下一双模糊却难掩风情的眼眸,趁着保洁打扫的间隙,灵巧地溜进了他的房间。
好消息是,这人既是宾客,必定下榻在宋氏洲际酒店。
坏消息是,这人行动极为谨慎,即便查遍了监控,仍未能锁定身份。
秦宣见他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冷意,只当是对合作方案不满,心下焦急。时近正午,赶忙提议:
“宋先生,不如我们先移步用餐,细节可以边吃边谈。”
宴席间,宋晏识依旧惜字如金,气压低沉。
秦宣暗自揣测一番,使了个眼色。几名容貌出众的艺人立刻会意,端着酒杯柔声上前,试图为宋晏识添酒布菜。
宋晏识只是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冷淡地扫了一眼,几人瞬间如同被冻住般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气氛比之前更加凝滞尴尬。
秦宣额角渗出细汗,正无措间,旁边一个私下与他有染又嫉恨苏灼星的小艺人眼珠一转,带着谄媚笑意开口:
“宋先生是不是平时不太爱热闹?我看您微博好像只关注和点赞了灼星哥呢,莫非是对我们灼星哥的戏特别感兴趣?”
这话如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在包厢内激起层层涟漪,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秦宣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僵硬了几分。
昨晚慈善盛宴上,那位盛远集团的李总明里暗里示意要他将苏灼星送过去,他都硬顶着压力没松口,只特意挑了个新人应付。
一方面固然是苏灼星那副漂亮皮囊和正当红的价值让他不舍,另一方面也是男人的面子作祟。
公司上下都知道苏灼星是他的人,若是轻易送出去,他秦宣成什么了?
可宋晏识不一样。宋家是北城底蕴最深厚的名门望族,产业版图横跨金融、地产等多个关键领域,更有盘根错节的军政背景,是他绝对不敢得罪的存在。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之际,宋晏识突然开口:“既然提到他,让苏灼星过来。”
这话一出,包厢里瞬间鸦雀无声。
宋晏识并非对主角有多大兴趣,只是方才清晰地捕捉到了秦宣那片刻的犹豫与挣扎。
很好,他漠然地想。
既然要推动虐恋,那当面索要他的恋人,无疑是再合适不过的催化剂。
0409在他脑海中欢呼:
【宿主赛高!秦宣醋意值飙升!虐恋的火药味一下子就点燃了!接下来他应该愤然拒绝,捍卫主权,然后冲去找主角虐身虐——】
“灼星啊,你现在立刻回公司一趟吧,宋先生……点名想见你。”
只见秦宣竟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走到角落压低声音打起了电话。
0409的欢呼戛然而止,瞬间卡壳:
【……不是,这主角攻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吗?!脸呢?!】
宋晏识:“。”
秦宣絮叨片刻后挂断电话,脸上已堆满谄媚笑意,快步走回:
“宋先生,灼星他马上就到!我们先吃着,稍等片刻!”那语气活像是献上了什么稀世珍宝。
包厢内原本凝滞的气氛因他这个承诺而微妙地活跃起来,几个艺人互相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秦宣更是热情地张罗着布菜。
没过多久,包厢门被人不客气地推开。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苏灼星确实生了张极夺目的脸,肌肤冷白如玉,五官秾丽精致。
即使此刻他戴着一副遮住小半张脸的黑框眼镜,身上穿着一套印着卡通兔子图案的深色丝质睡衣,脚下趿拉着一双人字拖,也难掩那种近乎张扬的漂亮。
秦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愕然道:“灼星!你……你怎么能穿成这样来见宋先生?!”
苏灼星视线懒洋洋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秦宣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极具讽刺的弧度:
“难道这不就是你急吼吼叫我来的目的?穿什么有区别?反正……”
他刻意拖长了调子,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主位上神色难辨的宋晏识,“一会儿不也得脱掉?”
“你——!”秦宣被他噎得脸色一阵青白,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酒杯。
旁边的艺人都低下头,肩膀微缩,不敢直视这尴尬的场面。
只有宋晏识抬着眼,目光沉静地落在苏灼星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这人说话时那股呛人的语调,冷硬中带着刺,怎么听都像极了昨夜那个骂他“技术烂”的人。
苏灼星确实是故意的。
就在秦宣的电话打来后,前世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轰然涌入脑海。
前世,正是秦宣与宋晏识的这次合作,让秦宣凭借宋家的资本迅速壮大。可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转头便伙同宋晏识,用一份假合同骗走了他母亲苦心经营多年的公司。
母亲因此悲愤交加,突发心梗离世,而他自己也在收集证据的路上,被秦宣派人制造车祸灭口!
至于宋晏识?不过是和秦宣一路货色的卑鄙小人。当初宋晏识愿意投资星耀,分明就是觊觎他母亲公司的资产。
前世的他却愚不可及,竟主动替秦宣奔走争取合作机会,反被宋晏识当众嘲讽“靠脸吃饭,毫无实力”。
合作达成后,宋晏识更是以投资方身份入驻星耀,处处给他使绊子,限制他的演艺事业发展。
在他与秦宣决裂的最艰难时刻,正是宋晏识最先跳出来造谣他的丑闻,并用天价违约金将他彻底逼出娱乐圈!
好啊,两个渣滓凑到一块了!
今天他来的首要目的,就是要亲手搅黄这桩合作,让秦宣的美梦落空,也让这个姓宋的混蛋下不来台!
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与恨意,扬起一个明媚却毫无温度的笑容,视线直直射向主位的宋晏识:
“宋先生,初次见面,我就这副尊容……没让您长针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