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消息:穿越了,还是古代
好消息:是女尊,还是皇家
刚出生,耳边回荡的是此起彼伏的“恭喜陛下”,紧接着,是母亲爽朗大方的“赏”,还有温柔小意,叩谢君恩的世家子父亲。
顾承乾知道,她这辈子算是稳了。
果不其然,母皇老来得女,对她这个皇长女寄予厚望。
刚满周岁,确定了身体康健,能活下去,就急哄哄的立了她为太女,到现在,已经18年了。
在这十几年间,通读《××计》、《某兵法》、《某某演义》,精读无数本权谋小说的顾承乾兢兢业业,未雨绸缪的做了很多准备。
熟读经史,勤加习武,仁德贤明的名声从十五岁就流传了出去,只等着什么时候轮到她指点江山了。
而现在,机会来了。
壮得能一拳打死一头牛的母皇,突然称病卧床,一道懿旨,让她这个刚满十五岁的太女监国。
虽然免不了担心母皇,但当她身着繁复庄重的朝服,在众臣的注视下,踏进宣政殿的那一刻,顾承乾内心还是充满了自信与豪情。
大女人当如是也!
她稳坐龙椅身侧的监国宝座,轻甩袖口,身旁内侍官立刻朗声开口:
“众卿家,有事启奏——”
殿中不可避免的寂静了一瞬。
下一刻,御史台一位面容刚毅,三十岁出头青年御史大步出列,声如洪钟:
“臣严诉,弹劾新科探花李焕!”
寻声看去,顾承乾心中一定。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严诉是御史世家,算得上老牌清贵世家,而李焕是前些日子刚刚考上的新晋探花,属于新兴寒门贵女。
世家和寒门,算得上是老生常谈的权谋问题,如今严御史率先开团,正是打压新贵,开启党争的序幕啊。
她精神抖擞,心中跃跃欲试,隐藏在袍子下的腿恨不得站起来,但面上依然保持着泰山崩前面不改色的沉稳,不动声色开口。
“严卿细说。”
严御史看向站在角落,低着头不言语的李探花,不由得悲从中来,痛心疾首:
“李探花昨日宴席之上,言语轻佻,举止粗鄙无礼,有辱斯文,实在有损朝廷颜面啊!”
说到伤心之处,严御史甚至落下两滴眼泪。
“殿下,她可是朝廷命官,新晋探花,如此行径,成何体统啊!”
顾承乾轻咳两声:“严大人说的是,但李探花正是年轻气盛,又恰逢这人生四喜得其二,酒后失言,也是人之常情。”
小李探花二十出头,寒窗苦读十数年,如今不仅成了探花娘子,还娶了尚书幼子,洞房花烛夜遇上金榜题名时,还不让人高兴不成?
这严御史的攻击力不强啊。
顾承乾有些乏味,如果都是这样的招数,未免有些太无趣了。
“哎呀,殿下,她——”严御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挥了挥袖子,一脸恼怒的看向小李探花:
“你自己和殿下说,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被御史这么一指,小李探花也是委屈的很:“殿下,严大人着实是冤枉臣了。”
“臣自知所为算不得光彩,但也却非臣本意,还请殿下和严大人听臣细讲。”
十几年寒窗苦读,为了出人头地,光耀李氏门楣,小李探花可谓是下尽了功夫,如今一朝出头,喜迎高门贵子,自然是春风得意,与同门师姐妹多喝了几杯。
酒过三巡,宴会过半,老大人们该走的走,该谈论政事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她们这附近又没外人,谈论的话题也就多了起来,不知怎么的,她的嫡亲师姐王侍郎突然感叹了起来。
说:小李探花苦尽甘来,如今立了业也成了家,软香玉在侧固然美好,却也万万不能沉溺于此,有了侍君就忘了师姐妹,该出来相聚还是要聚的。
她哪里能听的了这话,立刻应声,道“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绝不会因衣服而弃手足。
师姐这么一听,那能对劲吗。
见过没有手足的女人,但哪有不穿衣服的!
她当下生气,指责起小李探花敷衍。
酒迷人智,花迷人眼。小李探花也是被酒精蒙蔽了理智,也激动了起来,叫嚷着让她今天就瞧一瞧到底有没有不穿衣服的,就一把扔下了新娘官的帽子。
然后……
“停停停停停——”
顾承乾额角青筋直跳,这时候也顾不得自己可靠太女的人设了,连忙起身,制止了还要继续说下去的某女。
“不用继续说了,不用说了,我已经了解了!”
再说就不能播了喂。
“小李探花师从何人?”
这是谁的部将,竟然如此英勇,更可怕的是这样的人才,一次性出了两个,还都在她们家。
“家师李儒孝。”小李探花老实回答。
顾承乾:……
她看了看一脸无辜的小李探花,又瞧了瞧好似十分可靠的王侍郎。
呵,这就是大儒之徒吗,有点意思!
不过她倒是没有听说过,王侍郎师竟然从李儒孝,为什么隐瞒这个消息呢。
顾承乾心里怀疑,但面上不显,甚至还笑了一下:“竟是李师高徒,也难怪探花娘子年少有为了。”
为了证明手足重于衣服,当场就论证了不穿衣服的可能性,多么富有行动力和创造力,有为啊有为,太有为了。
还好当年李儒孝还没成为天下第一儒,给顾承乾开蒙的老师也不是她,万幸万幸。
顾承乾心里庆幸,但面上自然不会显露,始终保持云淡风轻之态,而小李探花见顾承乾似乎没生气,只以为她是理解自己,瞬间眼睛一亮:
“殿下圣明!正是因为恩师教导,臣才能有今日,故此臣每每行事之前,都会质问自己可有忘了她的教诲。”
“故此臣绝非有意失仪,实乃师姐相激,酒意上涌,不得已而为之!”
一旁的王侍郎一听,这还得了,师妹还要把锅扣她头上了,当下出列,嗓门洪亮:
“殿下!臣绝非胡搅蛮缠之人,只是担心师妹沉溺新婚,荒废了学问与同门之谊,这才出言告诫,是她自己脾气暴躁,做事不计后果!”
她说着,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小李探花,当然,李焕也没落后,直接瞪了回去。
“我看是师姐自己沉溺后院情事,荒废正事,这才想的起来告诫师妹吧!”
话音落下,朝堂之上顿时电闪雷鸣,火花四射,一个个的那叫一个气势磅礴,完全看不出是年龄差不了多少师姐妹。
顾承乾:……
她算是看明白了,她要的党争序幕没开场,大型师门内讧现场倒是让她看了个够。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快点解决这场闹剧。
“好了,此事孤已明了。”她看向严诉,“严御史恪尽职守,弹劾无误,李探花殿前失仪,确有其事。”
严御史面色稍霁,对顾承乾拱了拱手,同时,也对着那对儿不敢说话的师姐妹颔首,心情十分美丽。
和她不一样,小李探花她们两人的表情就不太好了。
实话讲,她俩虽然是嘴上都义正言辞的,但光彩不光彩的,她们可是读书人啊,她们能不清楚吗!
两人同时站好,刚刚还吵得天昏地暗的两人,现在默契到连低头的弧度都一样,看的人想笑。
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幕幕,顾承乾心里发笑,就连说话间也带了几分笑意:
“然事出有因,念在李探花初入朝堂,年轻气盛,加之同门戏言,才酿此笑话。罚俸三月,小惩大诫,还望李卿日后吸取教训,谨言慎行。”
小李探花松了口气,三个月而已,还好还好,她家小郎君的嫁妆够多,她不用靠俸禄过活。
“臣领罚,谢殿下开恩!”
“还有王侍郎……”
顾承乾目光转向这位始作俑者。
此时她见师妹没受罚,刚刚放下一口气,两人还在偷摸瞪眼呢,如今被顾承乾这么一叫,竟然是打了个激灵,差点蹦起来。
顾承乾,忍住,不能笑,你的气魄,你的气度,你可是皇太女,你可以的!
太女凭借毅力,堪堪忍住,继续开口说道:
“关心同门是好事,然方式欠妥,引得朝堂哗然,亦有过错。便罚你将《礼记》抄录三遍,好好体味何为礼。”
“抄完之后,把此事完完整整的记下来,同抄写一同送给李师送去过目吧。”
教出这样的学生,也不能光让她愁挺,也得让她们的老师头疼头疼吧!
闻得抄完书还要上交,王侍郎立刻脸一垮。
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没说过自己的老师是谁,就是因为当年出师的时候,她就再三叮嘱,以后招惹祸患,不要说她是谁的徒弟。
虽然自觉乖巧懂事,但老师说了她也乖乖遵守,如今被人发现了不说,还要抄写送回去,她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但没办法,谁让她喝酒误事呢,也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应下了:
“臣遵旨。”
终于解决完这桩让人哭笑不得的弹劾案,顾承乾也是心累不已,坐会自己的座位上,挥了挥衣袖,身旁侍奉的内侍官立刻开口:
“退朝——”
终于心累大于身累的太女殿下,结束了一场完全不符合预期的朝会。
沐浴更衣过后,顾承乾简单的翻看了两眼奏折,今年哪里的瓜长的最大,哪条河的鱼最多,哪个州郡老人年龄又破记录了……
这些繁琐小事她越看心里越浮躁,心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火气,让她坐不下去。
“啪——”
她把这道请安折子扔在桌子上,终究还是忍不住起身。
“来人,摆驾乾安殿。”
她应该去看看母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