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高中生与异常 第8章 07

原本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

孙三顾扯下身上颜色显眼的红色外套，对怪物一边挥舞一边大喊大叫，随后又由自愿接替的李砚方拎着她的外套，向实验楼一路狂奔。

要逃到校外的三个人安静地缩在宿舍楼的拐角处，直到怪物的注意力被李砚方吸引，扬起长尾，沿着她逃跑的方向蜿蜒追去，这才从楼体的阴影中钻出来，悄无声息地跑向学校大门。

孙三顾和周留星分散跟在李砚方身后，飞快抵达楼群，而那只怪物也的确如她们设想的那样，好奇地追在飞舞的红色布料之后。

——眼看着就要跟着她们进入紧紧相依的楼体之间时，它突然扭过头，居高临下地遥遥盯上了远处已经跑得只剩个黑芝麻大小的点的钱双鹤。

钱双鹤扪心自问，她既没有发出任何能吸引野兽的尖叫，也没有喷她珍藏的那几瓶能把腐尸熏活的香水，更没有用大开大合的勇猛跑姿彰显她的存在感。

但她在人际交往中心虚不已地叉腰昂头、姿态僵硬地施舍好处，始终渴求却从未得到的关注和重视，却意外地在这样朴实无华的追逐战中达成了实现。

怪物长尾一甩，抛下专心逃跑的三个人，径直追上钱双鹤。

它并不急着进食或者捕杀，只是像一朵飘飞的雨云似的，在她头顶罩下可疑的阴影。

钱双鹤埋头跑了片刻，抬头一看，顿时被吓得一蹦三尺高。

“哎！哎！干什么呢！”钱双鹤惨叫道，“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怪物以一种违反客观物理定律的姿态黏在旁边的楼体之外，对钱双鹤微微龇牙，露出一个状似狞笑的可怖表情。

钱双鹤两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好在听到她声音的吴上爻回过头拉了她一把，让她跌跌撞撞地继续跑在通往校门的大路上。

“我们——”钱双鹤悲观地说，“我们逃跑还有用吗？”

话音刚落，一本步步高数学大一轮带着万钧雷霆之力席卷而来，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砸在怪物头顶的鳞片上。

书页哗啦散开，伴随着沉重的知识一起砸下来的，还有书里套着的塑料袋，以及散发出强烈人工科技香味的泡面汤。

怪物立刻紧紧合上平时藏在眼睑下的瞬膜，高高昂起脑袋一通乱甩，随后无法控制地连续打起了喷嚏。

远处屋檐下的垃圾桶旁，站着正在叉腰大喘气的周留星和刚刚放下手臂的李砚方。

钱双鹤大致观察了两眼从垃圾桶到怪物头顶的距离，看着李砚方的眼神渐渐变得诡异起来。

“快走。”周留星缓过气，对她们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吴上爻率先回神，拽着钱双鹤的胳膊，追上前方已经快要抵达校门的赵有初。

怪物打响鼻时喷出的口涎像暴雨一样四处喷散，即使两人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逃跑，还是没能逃过被浇灌的厄运。

不仅如此，待怪物结束了坏掉的旋转喷灌头工作，重新变回能将人类作为塞牙缝小菜食用的恐怖野兽，却仍未将目光转移到严阵以待的攻击者，而是仍然固执地盯着已然跑远的钱双鹤，好像她身上有什么比工业调料包更具吸引力的东西似的。

随后，怪物一摆长尾，继续优哉游哉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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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跑不动了……”钱双鹤嫌弃地甩掉沾满粘液的外套，弯腰撑着膝盖，大喘气道，“你们……呼，你们怎么还这么能跑？”

吴上爻闻声停了下来，同样脸色惨白地说：“我也……跑不动了。但你们都没有停，我怕、怕拖后腿，不敢休息。”

赵有初回头看了看她们，又仰头看看正在从容接近的怪物。她经过激烈的长途奔袭仍然脸不红气不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随手把披着的外套丢进垃圾桶里，走到路边的共享单车泊车区扫码。

钱双鹤：“你干嘛？”

“骑车啊。”赵有初温温柔柔地说。

“你想什么呢，”钱双鹤习惯性地和她作对，“连电话都打不出去，你去哪里开流量解锁……”

哒哒哒的开锁声和语音播报响起。

钱双鹤立刻住口，冲去扫开另一辆单车，骑上之后对其他两人欲言又止。

如果她对怪物的吸引力是真的有那么特殊，按照合理的剧情逻辑，她似乎应该主动脱离大部队，独自将怪物引到不会伤人的地方。但是……

“我们不要分头行动好不好？”吴上爻犹豫了一下之后说，“……我有点害怕。”

赵有初的嘴唇动了动，沉默两秒后才轻声道：“我都可以。”

——但是她实在是个很自私的人。钱双鹤低着头想。她太怕死了。即使要多拖两个人垫背，她也还是想和同类待在一起。

月光黯淡地洒在她们的前路上，平地卷起寒冷的大风。

钱双鹤突然想起来什么，单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解锁手机，在通讯录里寻找着能够联系的对象。

闺蜜。不在服务区。

妈妈。不在服务区。

保姆，父亲，还有那个姓李的大哥……全都不在服务区。

白天去拿奶茶的时候，是不是加了一起去的两个人的联系方式？叫什么来着……

她在通讯录里翻到“501 周留星”，刚要按下通话键，就听到了从头顶传来的浑厚呼吸声。

钱双鹤听到来自侧后方的一声叹息，不用想她也知道是那个态度始终不阴不阳的小洋鬼子。

哗啦一声，一整块玻璃窗砸在她的身边，惊得她车头一晃，险些直接栽倒在地。

钱双鹤深呼吸一次，立刻加快了蹬车的速度，余光里怪物的蛇尾从旁边的矮楼上一扫而过，整排瓦片噼啪落地，惊人的巨响让她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崩溃的大叫。

“到底是在干什么啊——”钱双鹤在哀嚎中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语言体系，“Wish today，我真是靠了、你大爷的三角篓子！我他、呼，到底为什么要来这个鬼地方上学啊！未成年保护法呢！防沉迷机制呢！分级规则呢！十六岁不允许打3A大作看暴力电影，但为什么可以直面这种恐怖片场景啊！谁来救救我，救命啊——！”

吴上爻艰难地在马路对面骑行，闻言不顾危险发出了致命疑问：“你到底是哪里人啊？”

钱双鹤：“……”

钱双鹤：“你少管我！不想死就快骑，我说真的共享单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进一下骑行体验，这么重的东西到底是谁在骑，我家里的动感单车也没有这么大的阻力啊！”

话音刚落，她就在一计逗人玩似的劲爆尾袭中爆发出全身力气，嗖嗖地沿着斜坡骑上路沿，在巨大的惯性中被动骑着沉重的单车一跃而起，嗷地一声咬到了舌头，只在夜空中留下一道龇牙咧嘴的狰狞剪影。

凛冽的风刮过她们的发丝，沿着来时的路呼啸而去，刮往远在校园内的另一片夏夜。

这里绝对不是正常的中学实验楼。

周留星刚一进入最近的实验室，便立刻确定了这一点。

众所周知，中学实验室的配备中，无论化学、物理还是生物学科，都不会出现让整间实验室白白空置的情况。再有钱的学校，也不至于在这种收益很低的地方一掷千金。

宽阔的空间里，只有讲台上放着一台看不出品牌的台式电脑。

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屏幕保护的荧光，照亮了从门口到讲台边的狭窄区域，至于实验室里的其他地方，则被浓稠的黑暗笼罩着，看不出岛台的痕迹和形状。

室外怪物的吼声随着尖叫逐渐远去，周留星打开电脑，不抱希望地尝试这台老东西能不能联网向外界求救。

没有密码，进入桌面后也找不到网页浏览器之类的应用。只有一个“办公系统3.0”的千禧年古早风格图标嚣张地贴在屏幕正中央。

周留星双击进入系统。

和她的预想不同，系统中显示的并非教学安排或者校务OA之类的内容，而是简单粗暴地在选项卡中设置了一个实验记录栏目。每条记录的标题只有日期，要点进选项卡才能看到其中的具体内容。

“我们学校能有什么实验记录啊……我问过学长，高考和会考都不考实验，这间实验室根本就是为了做做样子才设立的。”孙三顾说着，抬手在讲桌上蹭了一把，“你看，你看！这么厚的一层灰！”

周留星：“但最新的记录是在今天啊。”

她点开记录，看到当天，即8月24日的输入框里有半行尚未保存的文字：

「8号实验体于今日09：14开始的第三次手术中融合失败，联系后勤处理废」

又向前翻了几条，发现平均每隔两到三天的时间，都会有一个数字编号的实验体于短时间内频繁接受多次手术，但具体接受了什么手术，又为什么要在一个学校的公用电脑上显示这种信息，却无从得知。

7号、6号……一直到两年前的一号实验体。

时间越靠前，记录就越详细，在最开始的零碎记录里，1号每天吃了什么、胃口如何，和研究人员有过几句正常的对话、又用粪便砸了实验人员几次，都被认真地记录在案。

甚至连批准手术参与者进出学校的文件，也被好好附在每天的记录之后。

然而最关键的内容，例如参与手术的人员和资料，又都被替换成了奇怪的乱码。

周留星飞快地扫过这些资料，又将各种选项挨个点了一遍，不知戳到什么按键，屏幕上弹出了一份带有模糊照片的档案窗口。

「1号：雄性，白塔项目优选个体。

「基础智商较高，有正常的理解和沟通能力，但实验前期情绪不稳定，配合度较低，频繁出现辱骂、攻击研究人员的恶劣行为。保持观察，暂不做干涉。」

「第31次手术后，对于实验人员提出的要求开始表现出较为顺从的态度。同意称呼特定研究人员为“爸爸”和“妈妈”，基本接受被设定的身份认知。同时开始间歇出现剧烈的头痛，但仍处于正常区间内，保持观察，暂不作干涉。」

「第52次手术后，已经能够较好地适应日间身份，表现出了超出常人的学习能力和专注度，对特定研究人员具有较深的依恋和信赖感情。但手术创口频繁发炎感染，身体排异反应严重，夜间活动能力受限，保持观察，暂不作干涉。」

「第79次手术后，由于后勤人员操作失误，导致1号观察到自己的外表形态，情绪爆发，理智崩溃，紧急破坏固定脑区后仍无法对1号进行有效控制，此次行动损失12名外勤人员。鉴于1号智能受损，已经失去研究价值，总部决定放弃1号实验体的进一步开发，对其植入傀儡程序，仅保存日间正常活动功能。启用2号实验体。」

档案中搭配的照片属于一个面目模糊的男孩。

皮肤苍白，身形僵硬。最重要的是，他的头部呈现出不正常的、类似于爬行动物的性状，一双眼睛是浑浊的明黄色竖瞳。

除此之外，与他正常的人类上身相连的，是一条畸形地膨大着的蛇形长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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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