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岐将所炼制的净衍给潘强服下后,两个时辰后,潘强这才缓缓醒来,眼前的桌子坐着两女一男,他的徒弟在床旁守着他。
岑银菡见他眼神清明,不再浑浑噩噩,又惊又喜落下泪,“师父,你终于清醒了,为什么你从不告诉我你受的伤这么严重,我找来那些药果对你都没什么用,你就知道骗我!”
潘强看着眼前哭成小泪人的徒弟,知道自己的伤势瞒不过她了,安慰她:“生死有命,傻徒弟。人固有一死,我已多活了这么多年,好在,我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潘强视线绕过岑银菡,落到简岐身上。
岑银菡顺着他的视线,将他扶起来坐好后,快走到简平悦的身边,说:“这就是师父一直在找的舒雅清。”又指了一下简平安,“这是舒凛皓,是舒雅清的弟弟。”最后指向简岐,“这是舒雅清两姐弟现在的姐姐,名叫简岐。”
简岐看着潘强,潘强已经被收拾一番,不再是之前灰头土脸的模样。这样看去还有几分从前的模样。
同样的潘强也在望着她,片刻,泪水涌上眼眶,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震惊,喜悦,后怕、愧疚,释然。他摇摇晃晃地想掀起被子站起来,被简岐用灵力压制住了。
他听到她说:“潘强,好久不见。”
“属下潘强见过邵掌司。”被压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潘强,做着手势。
房间安静了好一会儿,简岐这才放下茶杯,自嘲般笑了笑,“真是好久违的称呼。”
岑银菡虽有些许猜疑,但真正听到她承认的时候还是愣在原地,脚不听使唤似的走到简岐的跟前跪了下去,简岐面露些许不解,想扶她起来。
岑银菡不肯,“你是我小姨的师父,你一定知道我小姨的死因,对不对?我不相信那些传言。”
“我想真正的死因,你的师父才知道吧。”简岐看向潘强,“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芸儿的真正死因。”
“掌司,你是从哪里看出破绽的?”
简岐将当年的留影珠召唤出来,重新播放了一遍,“章招娣给我看了留影珠的影像,聂芸儿死于惊睨剑,惊睨剑是邵柏言的随身佩剑,所以很容易下意识以为芸儿是被邵柏言所杀。
可后来我回想起来这件事很是奇怪,第一,我当时的反应。”潘强的反应终于有些变化,“我当时头晕脑胀,一点点刺激就让我变得冲动这本身就不符合我向来习惯,后来我发现有人在剑穗中留了迷嗜香,邵掌司喜调香不是什么秘密,可知道当年我正在调什么香的,制作出这等香迷惑我的可不多。
第二,这个影像被人恶意拼接,留影珠除非受到控制,否则绝无可能仅面对一人留影,这里却用了几次一人留影。”
第三,芸儿当年的眼神,背后的人只知道芸儿是我的二徒儿,却不知邵柏言对于芸儿来说同样也是值得敬重的师父。”
潘强的眼神变了几变,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才低下头,“我就知道邵掌司不会被表象所迷惑,太好了太好了,我没有跟错人。”
简岐摩挲着茶杯,语气不明:“潘强,不妨和我解释一下,你胸口的破山剑剑痕,当年的剑穗以及你体内的嗿阎塔气息都是怎么回事?”
潘强掀开了被子,跪了下去,狠狠地磕头,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当年的真相。
“属下潘强有负邵掌司和聂芸儿之恩,属下知错。属下身上这道剑伤确实为聂芸儿所伤,可属下并没有杀害她。但属下确实参与了这次的阴谋之中。
是我自命不凡,当年被您派到一个黄毛丫头身旁做属下,聂芸儿也并没有重用我,久而久之,我不甘心,可聂芸儿也没有亏待过我,这份蠢蠢欲动的心就这么按耐着。”
当年珠崖派内大乱,我深感机会来了。你把聂芸儿外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聂芸儿没有选择带我一同前去,反而让我留守珠崖派,作为接应,以防归途不测。”
我觉得聂芸儿一点都不相信我,我需要一个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可她没有给这个机会我,就在我把自己房间摔杯子泄愤之时,掌司的大徒儿章招娣却来了我的房间。”
她告诉我掌司这次成功可能性很大,等事情都尘埃落定后,一定会论功行赏,届时我就能更上一层楼,掌管更多的权利。我脑子一热,就问她我需要做些什么,她说很简单的,只要把聂芸儿的剑穗交给掌司,让掌司有个念想,这样掌司就记得我,记得我是留守珠崖的。”
后面聂芸儿执行秘密任务回来,按照原先的安排,每一条道路都要安排人手接应混淆视听,但实际上只有一条路是聂芸儿真正回来的,章招娣告诉我,聂芸儿回来必受狙击,只要在那条路安排少一点人让他们厮杀久一点,我再去行及时雨,论功行赏就一定会有我。”
多么傻的理由,多么简单的阳谋,其实只要我多想想,多联想一点派中之事,根本不难猜想章招娣就是埋在掌司身边的棋子,我只需要和掌司您去提一嘴让您小心章招娣,或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可我当时就像是脑子装了浆糊一样,迷迷糊糊的答应了她,给你送了她递过来的剑穗,又按照她所说的减少了不少兵力在路上。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聂芸儿,是我,愚蠢的无可救药,这么简单的招数,我就这么照做了。我就是个祸害。”潘强一边苦笑,一边大哭。他不停地敲着胸脯悔恨着。
岑银菡双眼瞪大,瘫坐在地上,难以置信所听到的内容。
简岐双眼已有了泪光,“然后呢?”
“后来,在聂芸儿回来与众人厮杀得白热化的时候,我带人过去,却不曾想我早已中了那种诡异的力量,大概就是您在门派上下大力下令阻止的那股力量。
我在厮杀中迷失了自己,我不记得我做了什么,我只记得我好像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我能感受到我杀了人,但是我杀了谁我什么都不知道,等我能看清的时候,印入我眼帘的是一把泛着紫光的宝剑,就这么插在离我心口不到一寸的位置。”
我清醒了过来,周围好多同伴死于我之手,聂芸儿将剩下的兵力集中起来主要做防御,边打边撤退回派中。”
就在临近派门时我们遇到了章招娣,她变得好陌生,一点都不像是平时柔柔弱弱的作风,我那个时候才明白自己上了当,我想的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事与愿违,聂芸儿让我们赶紧回去,她留下善后,我隐约猜到她的秘密任务应该是带了什么东西回来,并且东西在其他下属那里,我就掩护其他人进派中,亲眼看着聂芸儿的左膀右臂进派,我不放心聂芸儿,赶回去,看见的正是”潘强有些不忍,停顿了一小段时间。
“看到了章招娣将惊睨剑刺向了芸儿,对吗?”简岐单手扶额,语气沉重地说着。
潘强震惊过后,片刻道:“不错。我当时的脑子一下子就转不过来了,直到那个男人将长矛刺向我。我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回门派告知您,可他们拦着我,我又受了伤,只能趁机逃脱,这一逃便是五十多年过去了。”
“你有想过自己身上藏了什么值得他们追杀的东西吗?又或者你无意中见过什么?”
简岐将事情连贯了一下。章招娣当初执意要杀了芸儿因素之一便是为了迷嗜香起作用,让她方寸大乱,改变原有的计划。
可这伙人为何还要追杀潘强多年,在他们所有人眼里,邵掌司已死,芸儿怎么死的无人在意,那又为何要追杀他呢?
“属下也不知道,属下当年好不容易摆脱他们,又受了重伤,只得躲在深山老林里一边养伤一边打听消息。不曾想听到的是掌司离世的消息,兰溪大陆传闻四起,传言中掌司当年的手下那天后被逐出,四处逃亡,有人要对掌司的人赶尽杀绝。
我也就这样迷迷糊糊的四处逃亡了几年,我身上这股力量越发压制不住,即便我努力修炼,它也伴随我的灵力增强而不断增强,我越来越恍惚,没几年,兰溪大陆又传来了舒雅清在四处寻找当年邵掌司部下的消息,我想着去找她,无意暴露了踪迹,他们追杀得狠,我就这么错过那几年。”
后来,终于没人再追杀我了,我也打听不到舒雅清的消息。浑浑噩噩的度日,大概是上天有意让我弥补部分当年的过错,我遇到了岑银菡。”
潘强看向一旁无言流泪的岑银菡,有些解脱释然,“她是聂芸儿的外甥女,她们长得可真像啊,我这个罪人能为她做的大概就是趁着我还清醒之时教给她一些基础法术。
若是她想为小姨报仇,那也能有些法术,若是她想平淡度日,学些法术也可自保。我深知我时日不多了,当年的真相不该被掩埋,我这才想法子想让舒雅清来到此地。我运气还算可以,死前还能再见邵掌司。”
潘强缓了一大口气,终于放松下来,几十年的压抑终于在此刻得到释放,一念之差,他做了错事,也因此付出了代价。潘强身体承受不住短时间内百般心态,他吐了一口血,无力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