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尔城的夜晚并不平静,空气中好像酝酿着某种阴谋,仔细嗅闻能感受到一股火药味儿。
弗雷尔德不知从哪拿出一张卷成方块的报纸,借着马车上的油灯细细研读。
“诶?赛尔城五天前处理了一批巫师,全是绞刑!”弗雷尔德仔细看着报纸上的配图,“还是根据最新的法令判决,若是我们改天披着长袍,也会被抓进监狱当成巫师吧。”
舍库接过弗雷尔德手中的报纸。
今晚刚见过的史密斯法官赫然在列,他举着法官之锤,眼神轻蔑地给了十五个人绞刑。
这十五个人判决证据不一而足。
有人因被人检举和自家的牛说话,被判定为巫师。
有人因为挨打的时候还手,丈夫说她被女巫俯身,判处绞刑。
......
舍库看着那上面的配图,突然问弗雷尔德,“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如此着急地判定别人是女巫呢?”
“不是为了权就是为了钱。”弗雷尔德靠在车厢上。
在外人看来她作为一个贵族的乖乖女其实根本不用费尽心思的抛头露面,四处奔走,更别说还要隐藏家族去当一名记者。
这都算是离经叛道的行为。
“钱和权?”舍库重复道。
“皇室为了权利,斩杀那些不服从他统治的人,其实圣廷也是一样,但是还有些人更可怕,他们不仅要权力还要钱,所以他们分散开来,一部分进入皇室,一部分去到圣廷,只要目标和所求一致,将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清除异己。”
舍库敛眉,“没有活路吗?”
弗雷尔德:“没有。”
舍库将折起来的报纸塞回弗雷尔德,“不一定。”
贝壳广场到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集市,虽然已经到了晚上,但是马戏团后面的一条街都亮着,小酒吧乌泱泱地都是人,男人女人们都想要寻找一个过夜的对象,抵御寒冬。
精明的眼睛都在细致地挑选对比,非要选一个配得上自己又不会太吃亏的。
两人走到马戏团旁边,里面虽然还亮着灯,但是有人过来拦住她们,“已经休息了,明天再来吧。”
“哦,我们想问问托丽坦在这儿工作吗?”舍库问道,“我们是她的远方表姐。”
穿五彩衣服的售票人看着这两位一表八千里的姐,点了点头,“是,但她早就走了。”
舍库故作惊讶地对弗雷尔德道,“诶?她怎么没有来信呐?”
弗雷尔德看着舍库演,木木地对答,“是啊,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售票人:“据说是她染了病,自己走的。”
“染病!天呐,”舍库捂着嘴,“是什么病?”
“这就不清楚了,这边人比较多,随便找人对嘴亲一口都能上吐下泻好几天,什么病我也不知道。”售票人说完就挥挥手走了,好不容易结束一天的疲倦,他想早点下班去隔壁小酒馆里喝一口。
舍库放下自己夸张的表情,拉着弗雷尔德朝着那边火热的小酒吧走去,“走吧,换地方,病不是从马戏团传出来的。”
弗雷尔德忍受着路上那些人的调戏,有些不满,“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舍库瞪了一眼想要朝她俩走过来的一个男人,语气不明道,“多动动脑子呢,我的大记者。”
“你看看这个地方才更容易传染吧。”舍库毫不畏惧地推开一间酒馆,里面臭气熏天,汗味脚臭味儿烟味儿混杂在一起,舍库和弗雷尔德走的时候是换了衣服的,但是也架不住衣服比较干净,所以当两人一踏入,哄闹的人瞬间安静了一半下去。
每个人都眼冒精光地看着这两位。
“上两杯好酒!”舍库大马金刀地往桌上一坐,也不管脏不脏了,豪放地拉了弗雷尔德也坐下。
弗雷尔德看着滑腻腻的桌子,上面还有不明脏污,顿时觉得屁股底下如坐针毡。
但是舍库这一嗓子吼了后,起码很多人不再看着这边了。
都以为她俩是没见过的新面孔罢了,也稀奇不到哪儿去。
舍库等酒的时候对弗雷尔德悄声道,“你来看。”
“什么?”弗雷尔德还在和自己的裙子作斗争,她实在不想这样直接接触这个凳子,她身上仿佛有无数只虫子爬过。
舍库对这位合作伙伴的不认真有些不赞许,“看他们的手臂。”
弗雷尔德压下心中的呃不适,努力用大新闻说服自己,看向舍库示意的那边。
那些刚下工的人们或者流浪者,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红疹子,有些还拿手使劲儿挠,挠过后又去拍别人的胳膊,别人藏污纳垢的手又戳进这人刚才挠破的伤口上。
弗雷尔德只看了一会儿又再次如坐针毡起来,“要不我们先离开这里?感觉不太卫生。”
舍库突然说,“我总觉得应该不是简单地接触就会传染。”
弗雷尔德:“为什么?”
“这些人平时能接触上那些上流人吗?”舍库说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
“不是接触传染。”突然一个人将两杯酒端过来,深深地看了舍库,随后不太友好地看了一眼弗雷尔德,弗雷尔德看也不看那杯酒,只有很疑惑这个人为何要瞪自己一眼。
舍库瞥了烟花一眼,只见她穿着和在场人群没有两样的马裤和短上衣,戴了一顶农夫帽,袖子半挽着,皮肤好像晒黑了一些。
弗雷尔德还在状况外,“为什么不是接触?”
烟花没说话,她只是一味地盯着舍库。
舍库擦了擦杯沿,将酒搭在自己嘴边,努力将烟花的眼神忽略掉。
两人上次的不欢而散,让舍库在此刻觉得有些尴尬,但是反观烟花却浑然不觉。
舍库浅尝了一口酒,拉起弗雷尔德,“走吧。”
突然,从旁边横插过来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人,他冲过来打了个酒嗝儿,还没开口就被旁边的椅子腿绊了一个趔趄。
眼前一花,一条腿就跪下了,布满红疹子的手见状就要抚上弗雷尔德的手。
弗雷尔德被这一系列突发状况吓得一愣,舍库将她往后拉开,那只手没有得逞。
还没反应过来,那醉汉又含含糊糊地说,“小姐,今晚可否与我共度良宵......”
舍库压下声音:“滚!”
那醉汉突然被惹恼,怒视着舍库,颤颤巍巍地要起来指着舍库,“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话音未落,半跪未起的那条腿再次重重砸在地板上,烟花扭着他的手腕,“滚开!听不懂吗?”
“啊啊啊”,这个男人身高没有烟花高,还想学着那些壮汉泡妞儿。
手腕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酒醒了一大半,然后夹着尾巴赶紧跑了。
舍库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烟花,然后带着还处于嫌弃状态的弗雷尔德往出走。
烟花拉住了她的手腕,“等等。”
说完这句话似乎令她有些犯难,因为挽留下人后该说什么呢?
说那晚的那些话都是一时之言?可是的确是她心中所想,还是问她们在这里干什么,在查些什么。
犹豫向来不是烟花所长,于是她果断开口,“你们在查什么?”
舍库:“和你没关系。”
挣开手腕又要走。
弗雷尔德今晚上有些迟钝的大脑终于从这两人之间的交流中闻到了一股爱恨情仇的味道,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想多了。
烟花直接挡在她的面前。
态度又强硬了起来。
舍库垂下眼睛,端起桌上的酒泼向烟花。
弗雷尔德:“!”
烟花偏过头,微张开嘴,酒液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她抬手擦了把脸,闭了闭眼后看着舍库。
舍库挑了挑眉,好像终于肯赏脸坐下,她重新回到方才坐的位置上,然后翘起腿对烟花说,“不是接触的话,那是什么?”
弗雷尔德看着这两人的一系列动作,有些纳闷:“?还能这样?”
然后她看了一眼本能觉得会发火的烟花,却发现对方只是有点懵,但是并没有发火的征兆。
只是意味不明对舍库道,“这下舒服了?”
弗雷尔德也顾不上嫌弃椅子了,毕竟比起椅子,还是这里的人不太卫生,于是也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
烟花毫不在意地抽出手帕擦干脸,回答了方才的问题,“这是一种名叫‘大痘’的病,接触并不能致病,倒是血液和做/爱会。”
舍库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问道,“什么?”
烟花擦过滴落在下巴的酒液,发现舍库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应该是在关心自己,她心想。
顿了一下后又继续道,“或许还有一种方式,母亲会传给孩子。”
舍库当然不知道烟花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有些怀疑地问,“你怎么会知道?”
这些还真不是烟花查出来的,她大方地说,“我的老师告诉我的,他研究很多年这个病了。”
“那你的老师研究出治疗办法了吗?”弗雷尔德问道。
烟花好像是才看到她一样,横眉冷对地道,“她又是谁?”
甚至都是问的舍库,没有直接问弗雷尔德“你是谁?”
舍库言简意赅,“上次丢火把那位。”
烟花一下想起来,原来是坏了事儿那位,虽然是救了她们,但还是给人一种拍马屁拍的马腿上的无力感。
烟花态度没变,只是愿意回答她的问题了,“没有,这个病暂时没找到医治的办法。”
这个回答在舍库的意料之中,如果有治疗之法,那些上流人又怎么会愿意往伤口中塞蜂蜡然后抹上厚厚的铅粉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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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红死病的假面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