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幻游记 第99章 陪伴侍女（12）

安娜陪伴了米快两个月，不仅没有任何薪水，连唯一的赏赐马车也还了回去。安娜在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她年纪老大，一时找不到新的陪伴侍女工作，开始在家族中担任教导嬷嬷。米对陪伴侍女很好奇，每天餐馆收工，她就跟着安娜回去看她怎么教导小女孩儿。

戴维家是一幢三层小楼，居住环境比弗里德家里好多了。这幢小楼里住着三十多个年龄不等的小女孩，从五六岁到二十五六岁全都有。安娜带着米回去的时候，这些女孩儿都在一楼会客室里，她们手里拿着梳子，给彼此梳头发，有些在抚摸对方的发辫，有些在抚摸对方的脸庞，她们依偎在一起，没有任何对话，脉脉温情就这样流淌着。米一进到会客室，就感受到了这样的气息，她们像母亲像姐姐一样照顾着小女孩，小女孩信赖她们也依赖她们。

吃过下午茶，是沐浴时间，巨大的浴桶里，女孩们互相抚摸，她们给彼此搓背，也给彼此亲吻，亲吻彼此的手腕、胳膊、肩头、头顶、脸颊，她们探索彼此的身体。沐浴完，这些女孩还会互相按摩，手指从彼此的背上滑过，力道有轻有重，速度有急有缓，直到手底下的人发出缓慢睡去。

晚饭后是她们读书时间，年长的女孩子会给女孩读书，这些书几乎全部是关于如何赞扬一个女性的词语，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孩对着另一个女孩赞扬她的美貌。

女孩热烈直白地说：“夫人，你的眼睛璀璨如明星，你的眼神令我沉醉。夫人请允许我亲吻你的眼睛，那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宝石。”

“夫人，你的美貌如月华倾泻，眉目间自由一段诗韵天成。你的美貌不在于皮相，更在于举手投足间流淌的从容气度，宛若森林中走出来的仙子，连时光也为你放慢了脚步。夫人，请允许我携你的手，跟随你的脚步。”

“你的智慧充满了思想的光辉，谈吐说出真理之光。你能一眼看清着人世间的本质，你如同最有智慧的羊皮卷，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夫人，请允许我亲吻您的双唇，让你的智慧感染我。”

“夫人，你是太*阳*城最奇妙的女子，你温柔如水，又热情四射，大丽花的花瓣抵不过你的热烈。夫人，你是最让我崇拜的女子，你的手掌有我最依赖的温度。夫人，请允许我抱着你，这样我就成为了整个太*阳*城最幸福的女人。”

“夫人，你的皮肤如同刚刚煮好的牛奶，丝滑又香甜。”

也有直白的请求：“夫人，怜惜我吧，夫人请让我伺候你吧。”

“夫人，难道你不想吻一吻我吗？”

听着这些话语，米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些小姑娘互相夸耀着对方，仿佛面前时什么绝世大美人，一个个等着临幸宠爱。这些小姑娘还会彼此交流，哪一句话特别吸引人，她们会争相背诵下来。

完成一天学习的小姑娘各自回房睡觉，安娜陪着米往花缘客栈走，米忍不住问：“谁能接受这样的夸耀？”她觉得尴尬到不行了，戴维家小楼里的姑娘过得完全不是正常生活，她们置身于一个全是女人的世界里，行为举止完全不像一个正常人。

“夫人，您不是那些虚荣的女人，小女孩的把戏在你的眼中淡然无味。只有您这样经历过岁月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智慧，您了解时间带给你的一切，您看透——”

“停，停，安娜你这是在奉承我吗？”

安娜眼睛亮闪闪地盯着米，米转过了头：“虽然说我是挺受用的，可是这也太尴尬了，你怎么能就这样说出来。”

安娜温柔地拉起米的手，携着她往前走：“米，如何说话讨雇主的欢心是陪伴侍女最基本的职能，我们会的远不止这些。”

第二天米再次跟着安娜来到戴维家，这一次女孩年龄不再是大小混居，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课堂上也只有五六个孩子。今天是一个中年男人给她们上课，男人的声音带着些威严：“我的话你们都要听清楚了，我只讲一次，记住多少，以后你们的事。”

男人面前有一个黑板，上面写着女人两个字，男人拿着教鞭指着黑板：“首先你们要明白，你们伺候的是女人，什么是女人？女人就是你们自己，想想你们的虚荣心，想想你们的好胜心，想想你们虚伪的本质。你们比男人更需要听恭维话，比男人更需要肯定。在主人面前，任何时候不要发脾气，不要想着要主人来哄你们，不论主人给了你们什么，都不要恃宠而骄。主人的宠爱是最虚幻的东西，只有金德里，只有拿到手的金德里才是真的。”

男人看着面前一个个女孩，教鞭指向其中两个：“你，还有你，把头颅低下来，那么傲干什么？不要以为长得漂亮一点就值得骄傲，陪伴侍女从来不靠美貌吃饭。”

“戴维叔叔，安娜姨妈为什么被送了回来，难道不是因为又老又丑吗？”小女孩双眼异常明亮，小小年纪显出来惊人的美貌，太阳一样红亮的头发，白皙的肌肤，湛蓝的眼眸，红润的嘴唇微微上翘，哪怕说着最刻薄的话，她的表情依然充满了灵动。她皱着鼻子，充满嫌弃地说道：“女人过了三十岁就没有市场了，美貌如贝思也没有用。”

“你也配跟贝思比，贝思靠她那把嗓子活着，不是靠男人的宠爱活着。”戴维指指小女孩，让她坐下来。

“戴维叔叔，那不是普通男人，那是国王。”小女孩依然高昂着头颅。

“怎么你想做下一个磨坊王后？”戴维坐在圈椅里，他往后靠在椅背上，看着面前的小女孩：“你们要知道，我们家做的是女人生意。想要招惹男人，去粉街，大把男人给你们挑，凭你们，给王后擦鞋都不配。王后是上过战场，陪着国王一路经历枪林箭雨走过来的，凭你们，去了雪域，一个也回不来。不要以为边城的日子好过，那是流放地，算了，跟你们说这些你们也不懂。”

“戴维叔叔，说嘛，你说说安格尼思王后的故事嘛，我们都喜欢听。”小女孩娇柔地撒娇。

“你们这一套对我没用，”男人站了起来，他又说了一句：“你们要是学得好，我也可以请宫廷女官回来给你们见一见。”

“戴维叔叔你又骗人，哪次你带回来的不是个普通侍女，还高傲得要死，我一点也不想见到她们。”

“你以为你们现在的样子和她们有什么差别，”戴维指着镜子，“看看你们的样子，哪个想要见到你们？”

米这才发现，这间教室有一整堵墙的玻璃镜子，每个人的表情在镜中纤毫毕现。安娜和其他几名年长的妇人就是在观察小女孩们，谁的表情不好就把她扯到镜子跟前去。

男人收起了教鞭：“今天第一堂课，我要干的事就是打断你们的脊梁。女人，只有打断了脊梁才能了解女人，只有了解了女人，你们才能侍候好她。”

年龄较小的女孩有些害怕，她们慢慢围聚在一起。男人一个个检查她们的面容和表情，然后又坐回讲台前：“跪下。”小女孩跪下一片，男人再次站起来巡逻，他用教鞭拍打着一个个不肯伏到的脊梁：“背挺这么直干什么？”

终于一个小女孩忍不住站了出来，她满面通红：“戴维叔叔，你为什么要折辱我们？我就没见那个侍女要跪成这样，难道陪伴侍女就没有脸面么？”

“脸面？”戴维看也不看小女孩，他指着众人说：“你转过头看看你的姐妹们，是不是哪个脊梁高一点，脸面就大一点？我们家的脸面是靠你们拿回来的金德里撑起来的，不是靠你们的脊梁。”

“我才不要做什么陪伴侍女，”小女孩忍不住哭了出来，“连市场的莉莉都要嘲笑我。”

“还有谁？”戴维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又有两个小女孩站了起来，戴维冷笑着点点头：“很好，安娜，你带着她们去体验一下市场女孩的生活。告诉你们，只有三天，三天之后你们还是这个态度就不用回来了，永远做市场女孩去吧。”

安娜带着三个倔强的小女孩脱掉身上的羊毛软袍，换上最粗糙的麻布和最粗糙的羊毛毛毡，带着她们去了城西，把她们送进一个黑暗的小屋子。她温柔地拥抱着三个小女孩，和她们温柔地告别，里面走出来一个粗壮的妇人提溜着三个小女孩进去。

米看着关上的房间忍不住有些担忧：“她们会经历什么？”屋子里传来小女孩哭泣的声音，三个女孩从换上衣服开始就只抓挠着后背，现在更是在屋子里哭泣。

“她们很快就会屈服的。”安娜幽幽地说，“她们去体验一下普通女孩的生活，亲自打水，亲自擦桌子，亲自烧火，亲自做饭，吃最硬的面饼，喝最冷的汤。承受暴怒的父亲责打和懦弱的母亲哭泣，是那些最普通的孩子每天的生活。”

“你们是怎么长大的？”米在弗里德家住过几天，她知道穷人家是怎么过日子的。一周买二两肉回来做肉汤，去市场买最便宜的麦饼，家里充满了饥饿孩子的哭泣声，大一点的孩子像弗里德一样往外跑，给自己赚一点零花，小一点的孩子在家里等待。母亲干瘪的胸膛早已没有奶水，父亲少得可怜的薪水还要挤一点出来喝酒。

“她们喝着牛奶吃着白面包，双手被养得白嫩。”安娜伸出双手，她的手指依然修长，市场那些三十岁的妇人指节早已经宽大肿胀得能扛起两袋麦子。

“你喜欢这样的日子吗？”米不知道说什么，每个人的日子好像都看不到尽头。太*阳*城也有学校，学校也接受女孩子，但是那都是家境好的家庭才可以负担的，大多数人还是在为生计奔波。米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卫城，他们倒是不用为了生计奔波，他们活着只有一个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