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蜂之路 第36章 初恋

最初，伊格尔曾以为自己需要过五关斩六将，挤掉许许多多竞争好手，才能来到某位魔族身边，才有机会被选上。

谁知道，这位魔女已经预见了他们的相逢，甚至连后头多年的患难与共都看见了，将他视若珍宝。

甚至，在以为再也寻不着他之后，多次在众人面前崩溃痛哭，好像他是无可取代却已经凄惨死去的挚爱战友。

“近一年观望里，我已充分理解您所预见的伊格尔，在您心中的份量，但希望您能明白，现在的我并不是您心中的伊格尔，且就像您所说，未来分秒都在改变，所以，我也不一定能成为那个伊格尔。”

听到这话，菲比抬头且有些困惑，因为之于她，伊格尔就是伊格尔。

哭得有点渴了，她取来杯温开水，边喝边示意对方继续说，而伊格尔迟疑了几秒，意义不明的取了条毛巾过来，才说：“?我不一定会成为，您依恋的那个伊格尔。”

这爆炸性发言，菲比整口开水直接喷出去，伊格尔则动作利落地展开毛巾，接住了水。

行云流水般的反应，连滴水都没反弹到菲比的妆容上。

将口中剩下的水吞下，菲比向来钦佩伊格尔的料事如神，此时却心情有点复杂，因为口吐水雾着实有点尴尬。

只能说，真不愧是伊格尔阿，接水接的利落，也将问题掐灭在幼苗冒头之际，而那个问题，自然就是自己对他的舔狗态度。

谁都能看出，那份感情放在家臣、甚至放在家人身上，都有些太过头了。

俗话说年少轻狂，谁年轻时没点黑历史？仰慕伊格尔这事，就是菲比众多的黑历史之一。

她是孤儿从小缺爱，青春期的荷尔蒙又是那样澎拜、难以抵御，有个年轻帅气的优秀执事出现在身边，每天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哪个小女生受的了？

皮尔斯那家伙，是个蓄胡子的大叔都有点让人心动了，何况是冷淡迷人、好像在发光的伊格尔阿阿阿！

寻觅伴侣是本能、是人之常情，就算拥有再多亲情，人们心中还是会感觉有所空洞。

那样的空洞菲比也有，甚至因为无爱的童年更加巨大，但在寻找伴侣这条路上，她所遭遇的艰难却远大于常人。

就像菲比的爱情军师皮尔斯所说，魔女那女王蜂般的体质，能让她成为座有鲨鱼与海怪巡守的小岛，让所有潜在追求者，仅远远那么一眼，就打消所有念头。

自古以来，魔子与魔女几乎都是与自己的眷族结为爱侣，因若不是那样，另一半往往遭遇很大压力，例如，被其眷族所紧迫监视、被仇视魔族者寻仇，或爱人忽然与自己眷族坠入爱河等。

大大小小的缘故太多太多，以至于菲比前世在最终，依旧是伴侣空悬的状态。

她有过恋人却没能有好结果，而这也在意料之中。

不怪谁，只怪自己身为魔女。

魔女的力量让她逃过无数死劫，自然也会带来困扰。

伊格尔曾是她所冀望的伴侣首选，直到那位执事温柔而坚定的让她理解，两个共同点如此少的男女，结局终究只能是相爱容易相守难。

生理激素给予的迷恋感觉就像麻药，它总有天会消退，让所有回到现实的原点，他们总有一天，需要面对彼此难解的差异。

那是真的。

不成熟的感情，就像在绕远路，虽然起点美好，但后半旅途总是水深火热。

菲比知道自己藏不住心事，知道自己曾就是为情所迷，也知道身边人都能看出伊格尔在她心中份量，更知道伊格尔性格就是直截了当、利落不迂回。

但是！如今她已经清醒了啊！

上个时空认清自己的情感后，菲比就继续向前走了，然后跌跌撞撞地终于遇上西格德，终于两情相悦，然后再和平分手。

没想到，如今事情，会这么早被伊格尔知晓与点破。

那个，该怎么说，虽然对伊格尔的重视有点不太正常，却都是正直纯粹的家人之爱啊！

“在上辈子，不，是在我所见的未来里，我的确向你表白了心意，而你回复我，那并不是爱情，那是混合了仰慕以及依赖的感情，是执事课程里十分常见的情况……而且，你欣赏的类型，是知性聪慧温柔的成熟女性。”

说到这菲比顿了顿，有些困窘的，看向旁边看戏的雷克斯，却发现那家伙撑着下巴，斜斜靠在张高背软椅，不只从头看到尾、看的目不转睛，还完全不打算回避。

黑发少年瞇着眼，慵懒的翘着脚，笑意靥足，像正在看好戏的路过大婶。

看那神情，菲比就知道自己与伊格尔的这些伤疤，完全被雷克斯当情感学真实案例、或街头奇闻轶事欣赏。

忍不住就一阵凄凉涌上心头。

罢了罢了，她安慰自己，当初捡这魔王就做好各种心里准备，这类被看屁股般的糗事揭露，自然也不算什么。

心理建设完毕，菲比再次抓住自家未来第一执事衣角，紧张继续解释。

“刚开始我当然是沮丧的，后来随着时光流逝，却越来越能理解你所说的那些，是内心空洞让我无视环境与你的心情，也非常后悔自己的幼稚与冲动，造成了你与大家的困扰及负担，甚至对公事公办造成障碍，对于那一切一切，我都非常后悔！”

目光飘移且连珠炮似说完大段，菲比有些气息不稳，再次抬眸看向伊格尔，却在青年眉宇里，看见了不忍。

是的，是可怜她与不忍，就像上个时空一样。

菲比心中钝痛，悲哀感漫上心头。

以为随着年纪增长，以为过了那么多年，自己会有所长进，会很难再少女情怀般狂热迷恋上谁，可是一与伊格尔重逢，好像就有什么松动了。

不得不说，她心底某块，好像真的隐密燃起些什么，也许能重头来过的错误希望，一闪而过。

最糟的是，那吋希望连自己都无所察觉，直到这刻，看见了伊格尔眼中怜悯。

凉凉冷冷的青年，望向她的目光有着温度与情感，即使那只是同情，却依旧触动菲比的心。

大家总说由怜生爱，但明显不适用于她与伊格尔。

理智犹在，菲比当然明白这种傻气的年少怦然，不会有好结果，因此，她悄悄的、不露声色的狠狠拍熄了心中那星星之火。

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自己一开始就是放弃状态，看开并放下。

“……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困扰了，请你放心。”坑坑巴巴的，菲比垂下目光，将后面的话低声说完了。

某些晃如昨日的光影与声响，流过眼前、耳盼，彷佛身历其境。

她真心不想前世伤人伤己的不堪再次重演，所以这次，她也许动摇过，却是真心决定，不再那样愚蠢又义无反顾放手一搏。

伊格尔看着自家主子说着说着，字句渐弱，并垂下了那浅亚麻色的脑袋。

从这大段大段的话语里，其实不难想象菲比所见的未来。

“执事课程里常见的异性执事爱慕症候群”、“欣赏的类型是知性聪慧温柔成熟女性”等等这些，也都是自己会说的话。

在其所预见的往后里，他与这女孩，明显没有在一起。

这日听到了少女家主对他的保证，伊格尔并不觉得如释负重，只是觉得悲悯，因为这样小女孩对青年执事的爱恋情感，一直都是教科书上重大且困难的课题。

此时此刻，他只希望这受到大家喜爱的年轻主子，能够好好放下盲目执念与依恋，今后能发自内心、快乐的继续带领众人前行，成为被历史永远铭记的英杰。

至少，那时的他是这样想的。

伊格尔变化外型，潜入菲比的家臣团队，在将近一年时间里，他将不同时刻、不同心境的家主菲比，都尽纳眼底。

大家都说，初见印象，很大部份决定了对一个人的看法。

三个月试用期满当天，每位新进执事、侍者、农民与工匠等等，都站成了一排，等候菲比来与他们相见。

这群人，有专业学校出身的，也有传统师徒制方式学成的，有因报恩与慕名而来的，也有因为高薪而来的，背景不一。

受过菲比恩惠的，一个个把亲自会见新员工这作法，夸上了天，没受过其恩惠的，则多微笑保持沉默，心中通常不太认同。

一个高贵而体面的家主，是不会做这样讨好下人似的行为的。

不论在权贵的高雅社交界，还是金碧辉煌的商界，都讲究对下人有礼但应保持距离，这样标新立异的诡异作法，无疑会沦为笑柄。

很快的，门外纷杂脚步声响起。

厚重又高大的双扉亮漆木门被推开，为首少女英姿焕发，踩着高跟长靴，笑得眉眼弯弯对他们走来。

少女一头微鬈发以鲜花为发饰，裤装舒适合身利落却不失娇美的，不只笑容灿烂，竟还对众人伸出双臂，想要开始一个个传统的拥抱与贴脸亲昵问候。

人们都吓坏了，不只是被拥抱的对象急速后退，连随行执事都大力阻止，菲比本人，却是副搞不清楚状况的天真模样。

当时伊格尔亦是惊愕，想着这位家主也太傻了些，现在回想，则发现菲比是在落实自己的花瓶名声，为日后的扮猪吃老虎铺路呢。

被委婉规劝后，菲比终于放弃了与大家亲密肢体接触，只以握手方式示好。

十人里有八人，少女都不需要旁人提醒介绍，就能无比热情的唤出名讳与小名，甚至能与其畅谈家中情况。

从那些人错愕神情反应，伊格尔能看出，许多人都是与这位魔女初见，而魔女对他们的了解，却似已经相处多年，甚至知道不少难以打听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