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一只兽首玛瑙杯,大概是吧。
虽然我的意识还混混沌沌,但是我应该挺值钱的。
迷糊之中,有一柔荑般的素手时常轻抚过我的身体,碎碎念着一些模糊的话语,每天都用柔软的丝帕轻轻擦拭。
她这么舍不得我,我大概还是很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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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嫔,若不是姐姐千呼万唤,你怕是再不想踏足姐姐这里了吧。”
女子素手纤纤,握住酒壶,酒液入杯,泛起粼粼水光,映出女子姣好的面孔。
她就是钟爱我的那个人吧,没想到她如此痴情,真是让人感动,但是,我并不喜欢她,长得太奇怪了。
“姐姐既然知道,就不该唤我前来。”良嫔与女子相对而坐。
“本宫当然不会无故传见妹妹,实乃太后懿旨,不得不尊。古之不孝,无后为大,妹妹一直无所出,还独受皇恩……实乃天下之大不韪啊!”女子将我推向那个叫良嫔的女人,酒液在杯中荡漾,痒痒酥酥的略有不适。
不过,她说无后……我也该找个人传宗接代吧,不然老是一个人,怪冷清的。
“姐姐这话该和圣上去说。”良嫔端起酒杯,细细端详。这是胡人进贡而来的兽首玛瑙杯,珍贵无比,应该是她受宠那时皇上赏的,可惜啊。
良嫔把玉杯摔在地上,酒液溢出,腐蚀了地板,冒出白色的泡沫。
“姐姐,真是强弩之末,不自量力。”
良嫔生气地嘲讽,拂袖离开。
而那女子却一脸呆滞。
不过她们之间的恩怨情仇都与我无关,重要的是,我被摔在地上,虽然添了一道裂缝,但却遇见了此生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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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识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见钟情的说法。
她太美了,通体雪白,眼瞳透绿如琥珀,和我的玛瑙身一样剔透。她的手,虽然有尖锐的指甲,不过梅花似的肉垫让人心驰神往。
倘若那梅花印在杯上,那感觉一定好极了。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表明心迹,她就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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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我茶不思饭不想,一心想见到那美丽的雪白。
可我只是一只被人抛弃在树林里的破杯子,怎么配得上高贵优雅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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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歌声袅袅飘来,迎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空灵悠扬,如扑面而来的暖阳,让人心旷神怡。
原来是主人啊,我看见那思慕我的女子,着一袭白衣,神色落魄,于这孤寂林中独自高歌。
她一定是因为我不见了而心痛吧!
爱而不得,没有人能比它更了解这入骨相思入髓之痛。
我杯身旋转,滚至她的脚下。
歌声忽然止住,她含情脉脉地凝望着我,如果看得出,一定可以看见我脸上的酡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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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恍若静止。日升月落,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生机以摧枯拉朽之势覆灭又复生,仿佛过了亿万斯年。
她说:“你在这里,呵。”
“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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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没有把我带回寝宫,而把我放在一个窝里。当我看见那雪白跃进窝里的时候,我明白了主人的苦心。
爱一个人,应该让她追随本心。
主人居然如此深爱它。
可惜,它不爱她,也给不了她什么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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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叫什么名字?”我深情地望着这只自称为猫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猫是个什么品种,不过显然和它不一样。兴许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一只杯子,爱上了一只猫。
这是天下之大不韪吗?
大概吧。
有违伦理吗?
大概吧。
“雪白。”她舔着爪子优雅的回答。
“你呢?”雪白问。
“我……”我迟疑了,我有名字吗?自卑突然袭来,我什么都没有,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有什么资格许她幸福?
“大概叫兽首吧。”我胡乱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