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连问过后,楚君泽倏然睁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群看热闹的护卫,而亲他那人还在埋头亲着。
楚君泽快被自己的心跳声震聋了,抬起大掌扣住荣嫣的后脑,手腕一用力,将人甩了出去。
荣嫣措不及防跌坐在地,一脸茫然。
本侯这属于见义勇为,怎么还被嫌弃了呢?
宣澈扶起自家侯爷。
此时,那位险些溺死之人已经坐了起来,偏头吐出一口养鱼水,嫌弃地抹了抹唇。
男人亲男人,这比连环杀人案还惊悚。估计那些误以为自己吃了人/肉的百姓,都没他现在这般痛苦,那是突破世俗伦理与摧毁三观的折磨,一般人无法体会。
被一介男子偷亲也就罢了,可本王那颗波澜不惊、定力超群的心,竟然迎来了久违的悸动,武安侯唇齿间的芬香甚是磨人。
若是方才推开的在晚些,本王恐怕会弥足深陷,无法自制。
他抬起满带怒火的黑眸,看到荣嫣时顿了一瞬,最终把目光落在楚君烨身上,问道:“三皇兄,可查清了是谁要害本王?”
楚君烨便是幕后主使,哪敢随便开口。他走到被荣嫣丢弃的羽箭旁,抽出一张帕子垫着,拾起来查看,不由得拧起乌眉。
“这……”楚君烨摆出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而后将那枚羽箭递到楚君泽面前,“本王活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事情。”
楚君泽垂眸一瞧,刚刚恢复平静的心再次一抽,纵使拼尽全力,也无法克制心中怒火,额角青筋暴起,杀气无声无息向周围蔓延。
他夺过楚君烨手中那只羽箭,咔嚓一声折断,怒道:“用燕王府的箭刺杀本王?可笑至极。”
其实心里在怒吼:用燕王府的箭刺杀武安侯,是想嫁祸给本王?若不是本王救下武安侯,还能说的清楚?
发生这等荒谬之事,园主便是最大嫌疑人,可怀疑归怀疑,没有证据不好当场翻脸,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偏偏楚君烨一脸无辜,关切备至的眼神让人挑不出毛病。
楚君泽知道,就算此事是三皇兄所为,对方也不会承认。索性扔了箭,喝道:“子安,扶本王起来。”
亲兄弟就在眼前,他却舍近求远去求大舅子,在场众人看得出燕王对贤王是故意疏远。
荣嫣上前扶起重伤的楚君泽,楚君泽扶着她纤细的手臂,一步一步走出园子,直到上了马车,终究还是坚持不住了,瘫在车厢里的榻上。
他的脸色宛若阴雨绵绵的天幕,嘴唇苍白,精神头大不如前,就连与生俱来的清冷也散尽了。
看到这样的楚君泽,荣嫣后知后觉,他恐怕伤的不轻,方才那几步路是强撑着走出来的。
楚君泽伤的这般严重,回城路途又遥远,荣嫣怕他坚持不住,想回去问问楚君烨,园子里有没有随行大夫。
她刚欲转身,一只大掌拉住了她的手腕,“子安,不要离开本王。”
这话说的太过暧昧,荣嫣不知说他什么好。
他有气无力地解释:“本王不可能拿燕王府的箭刺杀你;就算本王刺杀你,也不会临时反悔以身挡箭;这也不是什么苦肉计,这箭上萃了毒……”
话音未落,楚君泽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武安侯府的马车遭了殃,毛毡上全是血渍。
“殿下不要再说话了,试着放缓呼吸,让血流减慢,可以延缓毒发。”
荣嫣抽回自己的手,道:“殿下且在车里等着,微臣回园子里问问,或许贤王带了随行大夫。”
“别去。”楚君泽急忙制止。
大掌划过她的袍子,本想扣住她的肩,由于身中剧毒动作迟钝,只抓住了她的腰封。
他勾着荣嫣的腰封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这里危险。带本王离开此地,越快越好,不要走大路,抄小路回城,甩开贤王府的人,或许能救本王一命。”
“可是……”你的伤恐怕不容耽搁那么久。
“可是什么?”楚君泽字里行间透着威胁,“本王今日救你一命,难道你想恩将仇报?”
他现在半死不活,只能选择相信荣嫣,卸下坚强的面具,在荣嫣面前承认自己处于弱势。
卫家三代忠良,光明磊落是卫家家风,想必卫子安不会趁人之危,背后下黑手。
把命交到卫子安手里,比交到楚君烨手里强。
荣嫣算是服了他,明明自己快去见阎王了,还能说出胁迫之言,权势不行他便挟恩求报。
她无话可说,交代宣澈赶车,不走大路了,抄小路去最近的镇子上找大夫。
交代完宣澈,她又转头安抚楚君泽,“放心,微臣知道刺杀一事与殿下无关,殿下为救微臣而受伤,微臣不会坐视不理,自会拼尽全力护殿下周全,寻遍名医为殿下解毒。”
收到荣嫣的保证,楚君泽彻底放下防备,阖上沉重的眼皮,陷入深度昏迷。
背后的伤口还在流血,荣嫣扶起楚君泽,让他趴在自己腿上,掌心覆上他的伤口为其止血。
桃园,竹屋内。
贤王楚君烨端坐于案前,押着广袂拨弄香炉,他往香炉里添了一铲龙涎香,不愠不怒地寻问萧琰靖:“用燕王府的羽箭刺杀燕王,还真是别具一格,可是你想出来的主意?”
傻子才会办出这种事儿。
别看贤王面无半分怒色,萧琰靖知道他已经怒了,跪地道:“微臣按计划行事,本打算杀武安侯嫁祸给燕王,不曾想燕王挺身而出为武安侯挡箭,坏了计划。”
楚君烨放下香铲,盖上铜兽香炉的盖子,烟雾从镂空花纹缝隙里徐徐升起,在头顶萦绕。
他问萧琰靖:“你闯下这么大祸端,可想好了弥补之策?”
萧琰靖回道:“为今之计,索性将错就错,杀了燕王与武安侯以绝后患。”
马车里的荣嫣连打了两个喷嚏,忽然想起了什么。
不对,他们一计不成,定会追杀拦截,得想个办法解决那些追杀而至的刺客。可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还带着一个伤患,与敌人硬碰硬显然没有胜算,这可如何是好?
荣嫣长睫低垂,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的楚君泽,回忆前世种种,只可惜记忆中并没有这段记忆。
重活一世,本以为按部就班活着便好,哪知今生生活轨迹与前世出入甚大,让她捋不清头绪。
难道这一世,本侯要过全新的生活?
马车与一匹马擦肩而过,春风吹开车帘,荣嫣警惕地往车外扫了一眼,却看到一个熟人。
那不是齐珩吗?
荣嫣挑开车帘,大声喊:“齐珩,你家王爷在这里。”
这声音好像是武安侯。
齐珩忙扯缰绳,调转马头,又折了回来。
见到自家王爷受伤,齐珩心头一惊,详细询问事发始末,听说主子险些命丧南郊桃园,甫地变了脸色。
诸位皇子为了夺嫡用尽腌臜手断,却也没出过人命,这次贤王釜底抽薪,应该是有必胜的把握,才敢加害亲兄弟。
齐珩沉着脸道:“想必贤王不会善罢甘休,若在下猜得没错,追兵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荣嫣心道:可不是,上一世那个楚君烨打败了几个兄弟,成为最终赢家,以雷霆手段坐稳皇位,岂非善茬儿?
她隐隐猜到了楚君烨的目的,搓了搓手指道:“贤王不会直接对亲兄弟动手,这次是想先杀本侯,嫁祸给燕王殿下,是中途发生了变故。”
“这样。”她平静地对齐珩吩咐:“你带着你家王爷先走,本侯带着宣澈走大路回城。”
“不行。”齐珩反对,“侯爷身为卫家军主帅,不可以身犯险,还是在下与宣澈留下来断后,侯爷带着我家王爷离开。”
此事在齐珩的一再坚持下,便这样敲定。
齐珩将自家王爷扶上马背,看着武安侯策马离去,折下树枝掩盖马蹄印,确定毫无破绽后,适才跳上马车,问武安侯亲卫:“你功夫如何?”
宣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人家问了,他不好置之不理,遂道:“你我交过手,你应该知道。”
齐珩撇撇嘴,心道:一般般。
同样是侍卫出身,两个人的功夫不至于天差地别,但燕王亲卫齐珩,确实比武安侯亲卫宣澈强一些。
马车行出三里地时,身后隐约传来马蹄声,宣澈故意放慢了车速,等着敌人上钩。
几十个黑衣人策马而来,将武安侯府的马车包围,大理寺卿萧琰靖目光锁定马车,喝道:“格杀勿论。”
手下人收到命令,群起而攻之,宣澈一跃而起,长剑出鞘,与敌人厮杀在一起。
几柄大刀穿透车板,霎时间车厢四分五裂,车内之人执剑旋转一圈,解决了近身的刺客,重新坐于车板之上。
他抬起头,春风拂开他鬓角乌发,露出杀气凛然的眉宇,眼底是无穷无尽的冷意,阴森而又恐怖。
他直视萧琰靖露在面纱外头那双眼睛,轻哼一声,嗤道:“大理寺卿,萧琰靖是吧?官职不大,胆子倒挺大,就凭你也敢动我们家王爷?纯属找死。”
语毕,齐珩蓦地起身,执剑奔萧琰靖而去。
大理寺卿是个文官,即便萧琰靖有些功夫傍身,在齐珩面前也是班门弄斧,一个回合没过便被挑断手筋脚筋,跌落马下,痛苦地呻/吟。
齐珩踩着萧琰靖的脸,压低身子,轻蔑地看着手下败将,讽道:“就这点本事,谁给你的胆子出来办事?”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此人即不知己也不知彼,还妄想诛杀燕王和武安侯,真是自不量力。
萧琰靖手脚筋脉俱断,唯一能动的头还被仇人踩在脚下,动弹不得,只能愤而怒骂:“有本事杀了我,给个痛快。”
“想死啊,没门儿。”齐珩轻蔑地笑,“死太便宜你了,似你这般佞臣贼子,就该让你生不如死。萧大人还没见识过燕王府私狱吧?也没尝过私刑吧?那萧大人有福气了,在下带您回去参观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