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初宜最大的赌场,小的有些出乎林仪君预料。
在一条巷子的尽头,那是一栋较为破旧的民居,人员通过后门进出,巷口有人把守。
林仪君过来时简单乔装了下,夜色浓重,把守的人不上心,只瞥了眼,连她是男是女都没认出,自然更不知她身份。
他拦住她:“哎哎,交钱啊,眼长脑门上没看见大爷我啊?直接就往里闯!”
林仪君问:“多少钱?”
“五十文。”
光进去就要五十文,林仪君不动声色地交了钱,又被拦下。
那人瞥向她身后:“一个五十,俩人一百,小孩也算。”
林仪君又补了五十。
那人才满意,还善良地说了句好话:“进去吧!赌运滚滚,发财啊!”
她走进巷子,傅雅咬牙切齿,小声对她说:“林大人,你真该亮出身份,把他吓死!”
林仪君笑了声:“他应该胆子没这么小。”
来到赌坊后门,后门紧闭着,但隐约从里面传出喧闹叫嚣声。
她定了定神,拉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巨大的声浪几乎瞬间灌满耳道。
深秋的初宜夜晚还是很凉的,但里面很热,因为人多,尤其是光着膀子的男人多。
而且混杂着各种气味,实在不好闻。
林仪君在军中习惯了,倒也能适应,傅雅摸爬滚打这两年也来过赌坊,所以一大一小还算如常。
这座民宅经过改造,前厅狭窄而纵深很长,几张大赌桌设在里头,所以声音传到巷子里就不太明显。
她们进来偶尔有几人瞥了眼,并未引起什么注意。
几张桌上放着油盏,墙上挂着油灯,门窗一关,里头昏暗又闷热,除去人声就只有钱响。
“我赌大!跟不跟!”
“嘿!我偏不信了!你今晚手气这么好?摸狗屎了啊?!”
“去你娘的!我摸你老婆的**!”
“……草你祖宗!”
“我跟了,三十六两,赌大!”
“我小小小……”
“你哪都小哈哈哈哈!”
“……”
嬉笑怒骂,污言秽语,喧闹不断。
林仪君附在傅雅耳边问:“听到李九亮的声音了吗?”
傅雅沉下心来辨认,点了点头,灵活地钻进人群,像一条游鱼。
林仪君紧随其后,她是个大人,很难往里挤,便礼貌地搭上前人肩膀。
“劳烦给我让个路。”
那人不耐地挥了挥,却发现胳膊一沉,有些抬不起来,下意识就回头看,撞见双淡淡的眼,心里莫名突了下,一时不敢说话。
他挤了旁边人,又被旁边人推搡骂了几句,但愣是让林仪君过去了。
这是个小插曲,众人的关注点都在即将开的骰子上。
林仪君站到李九亮身后,只将傅雅捞到身前来,并未出声,静静看他下注。
“开!开!开!”
众人起哄喊着。
很快又转为此起彼伏的“大”和“小”。
最终盅一掀:“四五六,大!”
瞬间,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骂娘有人大笑。
李九亮擦了擦汗,一颗心像是吊了千斤重。
他不敢赌大,但连输三次了,赌坊每次下注的钱有下限,哪怕是最小注,他也吃不消,连续三次,更是快把他这几日收取的陋规全嚯嚯完了。
他求助似的看向边上的何贵才,何贵才没注意他,他似乎一点不觉得输钱是什么大事,满脸笑容,口中却骂骂咧咧地把碎银子推出去,撺掇着刚赢的人加码。
李九亮犹犹豫豫:“贵才哥,我……我不想玩了……”
“怎么了?没钱了?”
“嗯……”
“没钱才要玩!”他眼一瞪,“你不玩怎么赢回来!”
“可是……”
“别可是。”何贵才勾着他肩,“所谓风水轮流转,人的运气是时好时坏的,又所谓事不过三,你已经输了三次,你这把铁定赢,听我的,你把剩下的全部押上去,索性赌把大的,要是赢了,不但本钱回来了,还赚个大的!”
李九亮还是犹豫,但很显然有些被说动了,正心理斗争中,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后方伸出,按在他面前的钱袋上。
“我来替你。”
李九亮下意识回头,瞬间呆在原地。
林仪君的脸在晦暗浑浊的灯火中不甚明晰,却让李九亮陡升一股凉意,从脚底猛地窜上灵台。
他发呆时,林仪君已信手推开他,站在了他原有的位置上。
何贵才此时也看见了林仪君,眼瞪得老大,嘴张了张,露出一个笑来。
“林大人?也来试试手气?”
“是。”林仪君轻笑了声,“只是没带本金,估计玩不了几次。”
何贵才扬声:“林大人捧场,要多少本金我出了!”
原本喧闹吵嚷的赌场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集中于此。
烛火左侧,一素衣女子长身玉立,眉眼出色,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庄家反应过来,当即高喊:“来!给我们初宜知县林大人看座!”
林仪君周围赌徒自然让开,便有人拖了凳子来。
林仪君也不客气,撩袍坐下。
“请。”
此处成了全场焦点。
那庄家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见状大笑两声:“都说初宜知县是个女人,没想到这么豪气,既然林知县亲自捧场,自然也给我们面子,我可以做主,但凡今日林知县输的钱,可拿回去一半。”
林仪君笑道:“还没赌就断定本官要输,难道你这骰子里有什么猫腻?”
庄家一愣,摇了摇骰盅,清脆的碰撞声不断。
“我胡莱摇了十几年骰子了,全凭一双手和一双耳,最瞧不起的就是在骰子上作假的人,林知县要不要亲自检查?”
“不用。”林仪君不紧不慢地看了眼桌上的筹码,“本官既来了,自然要尽兴,天亮前,你我不停,其他人除非输完全部银钱,否则也不准下桌如何?”
“好!好好!”庄家往桌上一拍,大笑,“各位都过来,陪林大人尽个兴啊!”
长桌上铺着一张老旧的布,已褪了颜色,沾了污渍,但其上图案依然能清楚辨认。
共十六格,分十六门押注。
这次不是简单赌大小两门,规则更复杂些。
庄家拿起骰盅上下晃动,手法熟而快,几乎晃出残影,三枚骨制骰子在木盅里碰撞着,宛如点了串无光无味的鞭炮。
砰的一声,骰盅重重压在桌面。
庄家比了个手势。
林仪君搁在桌上的手往桌沿轻轻一敲,抬手将李九亮的钱袋子一并推了出去,落在“十”上。
庄家脸色一变,又转为古怪,随即冷笑不语。
一时嘈杂再起,有议论的,有嘲笑的,有不明白的,有看好戏的。
林仪君气定神闲,默不作声。
很快有人陆续拿钱下注,但没有一人跟着她押“十”。
十一点至十七点为大,四点至九点为小。
若骰子刚好相加正好为十点,则庄家十倍赔率,若是全骰,庄家通吃,其余情况则根据大小来定。
庄家笑问:“林大人,下好了?”
“好了。”
“不改?”
“不必。”
“好,买定离手,开!”
庄家吆喝了声,掀开骰盅。
目光齐刷刷落到三枚骰子上时,赌场死一般寂静。
三三四,正好十。
庄家冷汗瞬间滚落:怎么可能?
瞎编的规则,社会民主文明和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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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