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 第7章 女官

天还没亮透，苏瑾就把昌盛盐行的账本从暗格里取出来，用一块素色绢布仔细包好。

春桃睡在里侧，呼吸均匀，昨晚她特意给春桃喝了安神的酸枣仁汤，就是怕自己早出晚归惊扰到她。

她摸了摸春桃的发顶，轻声说了句 “等我回来”，便悄悄推开房门，往三皇子府的方向去。

这个时辰的宫道上没什么人，只有洒扫的太监宫女低着头干活。

苏瑾特意绕了远路，避开皇后宫里的眼线，快到三皇子府时，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

是七皇子，他穿着件月白色的常服，手里拿着个鸟笼，正靠在府门前的老槐树下晃悠，活像个无所事事的纨绔。

“苏姐姐这么早，是要来找三哥？” 李玥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点戏谑，眼神却往她的袖口扫了一眼。

苏瑾心里一紧，面上却装作惊讶：“七殿下怎么在这？臣是来给三皇子殿下送新做的莲子羹，殿下前几日说爱吃。”

“哦？莲子羹？” 李玥挑眉，伸手就要去掀她手里的食盒，“我倒要尝尝姐姐的手艺，是不是比御膳房的强。”

苏瑾侧身躲开，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娇嗔：“殿下要是想吃，奴婢回头给您单独做，今天这碗是特意给三皇子殿下的，可不能先给您尝。”

这话像是戳中了什么，李玥突然笑了，眼底的戏谑淡了些，反而多了点了然：“行，那我就不抢三哥的东西了。对了，昨天我让人给你送的信，收到了？”

“收到了，多谢殿下提醒，” 苏瑾压低声音，“奴婢已经让春桃跟我住在一起了。”

“那就好，” 李玥把玩着鸟笼上的银链，“皇后那边急着拿你开刀，你递东西的时候小心点，三哥那个人，疑心重得很。”

话音刚落，三皇子府的门就开了，一个小厮探出头来：“苏大人？殿下吩咐过，您来了直接进去。”

苏瑾冲李玥点了点头，转身跟着小厮往里走。

路过影壁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李玥还靠在槐树下，鸟笼里的金丝雀叫了两声，晨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倒看不出是真心提醒，还是另有算计。

三皇子李彻正在书房里看书，见她进来，放下书卷，语气比平时温和：“你倒是有心，还记得我爱吃莲子羹。”

苏瑾把食盒放在桌上，屈膝行礼：“能让殿下满意，是臣的本分。” 她垂着头，眼角的余光却在观察李彻的神色。

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看来中毒后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只是眼底的锐利，比之前更甚了。

“账本查得怎么样了？” 李彻突然问，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苏瑾心里一凛，知道他早就等着自己主动开口。

她从袖口的暗兜里取出包好的账本，双手递过去：“回殿下，臣查到些东西，或许跟皇后娘娘有关。”

李彻接过账本，打开看了几页，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他翻到记录孝敬钱的那几页时，手指在纸面上顿了顿，语气冷了几分：“昌盛盐行？我记得，这家盐行是皇后娘娘去年举荐给内务府的。”

“是，” 苏瑾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臣查过，这家盐行的老板，跟皇后宫里的总管太监是远房亲戚。而且三皇子殿下中毒前三天，内务府刚换了这家的盐。”

李彻合上书，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 “笃笃” 的声响。

苏瑾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她知道，李彻现在心里肯定在盘算，这账本能不能成为扳倒皇后的利器，而自己，又能不能成为他的棋子。

过了好一会儿，李彻才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你胆子倒是不小，连皇后的人都敢查。就不怕她报复你？”

“不怕，” 苏瑾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坚定，“臣只知道，害殿下的人不能放过。而且……” 她故意顿了顿，语气软了些，“臣知道自己身份低微，能为殿下做事，是臣的福气。”

这话正好说到李彻心坎里。

他最享受这种低贱之人对自己俯首帖耳的感觉。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你倒是个忠心的，以后有什么发现，直接来跟我说。”

“是，谢殿下信任。” 苏瑾屈膝行礼，心里却冷得像冰。

果然，只要顺着他的自负说，就能轻易获得信任。

离开三皇子府时，已经快到午时。

苏瑾刚走到宫道上，就看见李玥迎面走来，身边还跟着两个宫女，手里提着好几包点心。

“苏姐姐这是从三哥府里出来？” 李玥笑着迎上来，故意把声音提高了些，“刚才我还跟宫女姐姐们说，尚食局苏大人的手艺最好，不如请你给我做几样点心，不知道姐姐愿不愿意赏脸？”

周围路过的太监宫女都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他们。

苏瑾心里一动，立刻配合着露出娇羞的神色：“殿下吩咐，臣自然愿意。只是臣还要回尚食局当值，不如殿下晚上来尚食局，再给您做。”

“好啊，” 李玥笑得更开心了，伸手想去碰她的发簪，却在快要碰到时收了回去，“那我晚上就等着姐姐的好手艺了。”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活像一对暗生情愫的少年少女。

苏瑾能感觉到，身后有几道视线盯着自己，想必是皇后或三皇子的眼线。

她垂下眼，掩去眼底的算计。

这场少年情挑的戏，算开了个头。

回到尚食局，春桃赶紧迎上来：“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刚才温太医又派人来问，说你的烫伤要不要再换些药膏。”

“不用理他，” 苏瑾语气冷淡，“把他送来的药膏都扔了，别留在屋里。”

春桃点点头，刚要去扔药膏，就看见一个小太监跑进来：“苏大人，皇后娘娘请您去长乐宫，说是有新的点心方子，想让您试试。”

苏瑾心里一沉 。

皇后这是又要试探她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饰，对春桃说：“我去去就回，你看好屋里，别让任何人进来。”

来到长乐宫，皇后正坐在窗边喝茶，见她进来，指了指桌上的点心：“这是江南新送来的点心方子，你尝尝，看能不能在尚食局做出来，给皇上和各位殿下尝尝鲜。”

苏瑾拿起一块点心，刚要放进嘴里，就看见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她心里警铃大作，假装手滑，点心掉在地上，正好落在一只路过的猫面前。

那猫闻了闻，吃了两口，突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没一会儿就不动了。

苏瑾吓得脸色苍白，赶紧跪下：“娘娘！这、这点心怎么会……”

皇后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好个苏瑾！你竟敢在点心里下毒，想害本宫？！”

“臣没有！” 苏瑾急忙辩解，“臣刚要吃，就不小心掉在地上了，是这猫先吃的，奴婢怎么会下毒害娘娘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七皇子李玥匆匆跑进来：“母后，出什么事了？我刚才在外面，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

他看见地上的死猫，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苏瑾，立刻明白了什么，赶紧跪下：“母后，苏姐姐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哪里弄错了。这点心是江南送来的，说不定是送方子的人动了手脚，跟苏姐姐没关系啊！”

皇后瞪着李玥，又看了看苏瑾，半天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冷冷地说：“罢了，或许真是弄错了。苏瑾，你先回去吧，以后做事仔细点。”

苏瑾如蒙大赦，连忙谢恩，转身离开。

刚走出长乐宫，就看见李玥跟了出来。

“姐姐没事吧？” 李玥问，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

“多谢殿下相救，” 苏瑾压低声音，“皇后这是想置我于死地。”

“我知道，” 李玥叹了口气，“她现在急了，怕你查出更多东西。你以后小心点，尽量别单独见她。”

苏瑾点点头，刚要离开，就看见三皇子李彻走过来。

他看见苏瑾和李玥站在一起，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冰冷：“七弟，你怎么跟她在一起？”

李玥笑了笑：“三哥，我刚才在母后宫里，看见苏姐姐被误会，就帮她说了几句话。怎么，三哥不乐意？”

李彻没理李玥，目光落在苏瑾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悦：“你跟七皇子走这么近干什么？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苏瑾低下头，装作委屈的样子：“殿下，臣只是……”

“够了，” 李彻打断她，“以后少跟七皇子来往，好好在尚食局当值。” 说完，转身就走。

苏瑾看着李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