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 第5章 女官

隔天一早，苏瑾刚到尚食局，就见刘尚宫带着两个宫女站在院子里，脸色比平时严肃了不少。

春桃吓得赶紧低下头，苏瑾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刘尚宫走上前，目光在苏瑾身上扫了一圈，语气平淡却带着压迫感：“苏瑾，皇后娘娘听说你最近查三皇子中毒案很上心，特意让我来请你去长乐宫一趟，说是有要事问你。”

苏瑾心里清楚，这哪是问要事，分明是皇后开始怀疑她了。

但她面上丝毫不显，恭敬地行了个礼：“劳烦刘尚宫亲自跑一趟，我这就随您去。”

临走前，苏瑾给春桃使了个眼色，春桃会意，悄悄退到后厨，趁着没人注意，往温太医的住处跑。

苏瑾早就跟她说好，要是自己被皇后传召，就去给温太医报个信，以防万一。

长乐宫的气氛比平时压抑得多，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皇后坐在主位上，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抬眼看向苏瑾，眼神里没什么温度：“苏瑾，听说你昨天去内务府查盐了？”

苏瑾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回皇后娘娘，臣只是觉得三皇子殿下中毒一事蹊跷，尚食局的盐又是日常所用，便想着去查查看，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 皇后冷笑一声，把佛珠往桌上一放，“你一个尚食局的女官，不好好琢磨怎么伺候皇上和各位殿下的饮食，倒管起内务府的事了？你可知内务府的采买流程，不是你能随便置喙的？”

苏瑾心里一紧，知道皇后是在敲打她。她赶紧叩了个头：“臣知错，只是心系三皇子殿下的安危，一时心急才越了界，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话锋一转：“听说你味觉嗅觉异常敏锐，三皇子中毒那天，你是怎么认出那毒是牵机蕊的？”

这个问题最关键，苏瑾早就想好了说辞：“回娘娘，臣小时候跟着家中长辈学过一点粗浅的药理，偶然在一本旧医书上见过牵机蕊的记载，知道它中毒后会有特殊的气味，那天正好闻到了，便斗胆说了出来。”

皇后皱了皱眉，似乎不太相信，但也没再追问，反而让人端来一碗汤：“这是本宫亲手熬的莲子羹，看你最近辛苦，赏你了。”

苏瑾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心里警铃大作。

皇后这是在试探她。

她要是不敢喝，就是心虚；要是喝了，万一汤里有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她深吸一口气，端起汤碗，脸上露出感激的表情：“谢皇后娘娘赏赐。” 刚要往嘴边送，突然 “哎哟” 一声，手一抖，汤碗掉在地上摔碎了，滚烫的汤溅到了她的手背上，瞬间红了一片。

皇后脸色一沉：“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瑾赶紧跪下请罪，手背上传来阵阵刺痛，她却忍着没吭声：“奴婢该死，不小心摔了娘娘的赏赐，还请娘娘责罚。”

刘尚宫在一旁赶紧打圆场：“皇后娘娘息怒，想来苏瑾也是一时紧张，不如让她先下去处理伤口，免得感染了。”

皇后瞪了苏瑾一眼，不耐烦地挥挥手：“罢了，你下去吧，以后做事安分点，不该管的别管，不该问的别问。”

苏瑾如蒙大赦，连忙谢恩，退出了长乐宫。

刚走出殿门，手背的痛感越来越强烈，她却松了口气。刚才那一下，总算是躲过了皇后的试探。

回到尚食局，春桃早就等在门口，看见她手背上的伤，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姐姐，你怎么受伤了？皇后娘娘是不是为难你了？”

苏瑾摇摇头，让春桃找些烫伤药来，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说：“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碗，皇后没太为难我。对了，你去给温太医报信了吗？”

“报了，温太医说让你万事小心，要是有什么情况，就去太医院找他。” 春桃一边给她涂药，一边小声说，“对了姐姐，刚才七皇子殿下派人来送了些点心，说是感谢你昨天给他做的面。”

苏瑾愣了一下，拿起桌上的点心盒，打开一看，里面是精致的桂花糕，还夹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皇后多疑，今夜亥时，御花园西北角假山后，有要事相商。—— 李玥”

苏瑾盯着纸条看了半天，心里拿不定主意。

七皇子到底想干什么？是真心想帮她，还是另设了圈套？

但眼下，她确实需要更多关于皇后和白梅组织的线索，或许这是个机会。

到了亥时，苏瑾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悄悄来到御花园西北角的假山后。

刚躲好，就看见一个身影走了过来，正是七皇子李玥。

他手里没带别的东西，只揣着个玉扳指，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眼神里却藏着几分锐利。

“姐姐倒是胆子大，真敢来。” 李玥靠在假山上，声音压得很低，“不怕我是替皇后设的局？”

苏瑾没接话，反而反问：“殿下找我来，总不是为了夸我胆子大吧？要是没真东西，我就走了。” 说着眼看就要转身，李玥却突然开口：“昌盛盐行的账本，我有副本。”

苏瑾的脚步顿住了，回头看向他。

李玥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扔给她：“里面记着这家盐行每个月给长乐宫送的孝敬钱，数额不小，刚好和三皇兄中毒前盐商更换的时间对上。”

苏瑾打开布包，指尖划过账本上的字迹，心跳不由得加快 。

这是能拉皇后下水的关键证据。

她抬头看向李玥，语气里带着审视：“殿下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你和皇后，可是母子。”

李玥嗤笑一声，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名义上的东西，算得什么？宫里的人，谁不是为了自己活？我看姐姐也不是甘心屈居人下的性子。敢查内务府，敢跟皇后耍心眼，你要的，肯定不只是尚食局女官这个身份吧？”

这话戳中了苏瑾的心思，她没否认，反而问：“那殿下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和姐姐要的不冲突。” 李玥抬眼看向她，眼神里没了平时的玩世不恭，多了几分认真，“皇后倒了，对我有好处，对你，也有好处。毕竟，苏家的案子，当年可是皇后点头定的罪。”

苏瑾心里一震 。

她握紧了手里的账本，突然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和自己是同一类人：都戴着面具活在宫里，都藏着不敢外露的目的，都把皇后当成必须除掉的目标。

“所以，殿下是想和我合作？” 苏瑾问。

“算是吧。” 李玥耸耸肩，“我有办法拿到更多皇后的把柄，你有本事把这些把柄递到该看的人面前 。比如，让三皇兄更‘恨’皇后一点。咱们各取所需，总比单打独斗强。”

苏瑾沉默了片刻，心里快速盘算着。

和七皇子合作，确实能加快扳倒皇后的速度，但这个人底细不明，风险也大。

可转念一想，在这宫里，哪条路没有风险？

“可以。” 苏瑾最终点头，“但我有条件，合作期间，你不能干涉我的事，也不能打听我的底细。”

李玥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成交。对了，还有件事提醒你，温太医那边，别太信。他给你的线索，未必是真的。”

苏瑾心里一紧，刚想追问，就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

李玥脸色一变，赶紧说：“有人来了，你先把账本藏好，下次我会让人联系你。” 说完，转身就往假山另一侧走，很快没了踪影。

苏瑾赶紧把账本塞进怀里，刚想躲起来，就看见一个身影走了过来 。

是三皇子李彻。

他手里拿着个玉佩，嘴里嘀咕着：“七弟说要给我看个好东西，怎么没人？” 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出现，便皱着眉离开了。

苏瑾躲在石头后面，直到李彻的身影彻底消失，才松了口气。

刚才要是被他撞见，麻烦就大了。她摸了摸怀里的账本，心里五味杂陈。

这宫里的水，果然比她想的还深。

回到尚食局，苏瑾把账本藏在床底下的暗格里，刚收拾好，门外就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谁？” 苏瑾警惕地问。

“是我，春桃。” 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姐姐，刚才刘尚宫派人来说，让你明天去尚宫局一趟，说是要查尚食局最近的账目。”

苏瑾心里一沉，刘尚宫这是要针对她了。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看着满脸慌张的春桃，轻声说：“别怕，有姐姐在，不会有事的。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去尚宫局看看。”

春桃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苏瑾关上门，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月光。

不管刘尚宫要耍什么花样，不管七皇子是不是真心合作，她都不会停下 。为了苏家，为了自己，她必须把这条路走下去，直到把所有欠了她的人，都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