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地转动玉扳指,片刻,皇后捏了捏他的袖摆,眼神中似乎写着:差不多行了。
皇帝才淡声开口,“起来吧。掣儿有心了。”
倾掣闻言并没有动作。
皇后睨了皇帝一眼,“掣儿这番谋划,惠及军民,全无私心,此乃仁政。臣妾看来,倒有几分陛下年轻时的影子。”转头看着倾掣,“掣儿你也是,一回来就操心这般大的事,你身体还未恢复完全吧?这才刚解了毒,切莫累坏了自己。”
皇帝轻哼,“她哪里是全无私心?朕给了她影卫阁的调度之权,她犹嫌不够。依她之言,她所织医道经络,网下的何止朝堂?若如她所愿,此番,民心,政绩,势力,乃至天下医道与军中伤员的耳目,她便要尽入彀中了。”
皇帝又故作不满地哼了声,才道,“行了,朕准了,起身吧。这才跪了半刻,你母后便对朕不满了,再跪久些,你母后还不得吃了朕。”
回到公主府,领了旨意,倾掣看向一旁乖巧坐着的却烛,“这御前医正你不愿当,院使一职,你又为何不肯?你可知本宫庶务缠身,余暇本稀,往后只怕益罕。现下院使落在本宫头上,本宫求了父皇小半日,他才允准本宫从你药王谷再择副使,于本宫无暇顾及时暂代本宫之职,供本宫差遣。”
却烛闻言抿了抿唇,默了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倾掣揉了揉眉心,无妄立即上前给倾掣按揉太阳穴。
却烛抬头转向这边,定了几息,突然开口,“我,也,可以。”
倾掣又没跟上这人脑回路,“什么?”
却烛又抿抿唇,掩在衣袖中的手紧了紧,一阵热意爬上耳根,“我也,可以,为你,消揉。”
倾掣古怪地回望却烛,身后无妄的呼吸似乎重了几分,随即放得极轻,似乎很紧张她的回应。
倾掣拧了拧眉,吐出一口气,冷声道,“都出去。”
二人乖巧离去,一黑一白两道背影看上去都有些落寞。
倾掣将全部精力都扑在了太医署外院与影衣行军一事上。当两套机构的骨架在她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搭建起来,初步开始运转时,前后也不过月余。
药王谷那边早已准备好,无需她亲自过去特意对接。此事于她而言耗费了不少时间,但在其余官员眼中,已经堪称神速。这件事让官员们震惊忌惮,她的能力、魄力与执行力,在百官知晓她身中奇毒,认为她不足为惧后,几乎是给了所有人当头一棒。
倾掣到御书房向皇帝述了职,准备离去时,内侍通报,有人慌慌张张地求见。
皇帝让倾掣留下,传见来人,屏退其余人,沉声问了句。
那人重重跪伏在地上,断断续续地禀明,原是与苍迟接壤的镇远关出了乱子。
西边多戈壁,多风沙,以平栾的财力,难以支持边关彻底的稳定,且苍迟虽国力较弱,但多骁勇神兵,他们三国在与苍迟的较量中都没少吃亏。
苍迟突然来犯,且兵力不少,这并非小事。此事本已上报,但援兵迟迟不到,那方镇守的将领已经牺牲,其子也身负重伤。若非有影衣行军快马加鞭地赶过去,死伤会更严重。
皇帝震怒。
倾掣现在开始抄贪官的家显然是来不及的,认命地跪在地上。
“父皇,兴建外院耗费颇多,儿臣明知国库不裕却仍力主此事,实属考虑不周,此乃儿臣之过,请父皇降罪。”
皇帝瞪了倾掣一眼,“此事事发突然,你如何能未卜先知?况我平栾国库已许久未可称充盈,又岂在一朝一夕?你莫添乱。”
倾掣平缓的声音带上几分坚毅,“父皇宽宏,儿臣万不敢置身事外。恳请父皇准儿臣戴罪立功,即刻领兵驰援镇远关。此战若败,儿臣愿数罪并罚,绝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