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穿着宋扬的短打,束马尾、覆额带,身背一长柄砍刀,身姿纤韧力拔盖世。面无表情时立体饱满的五官,将雌雄莫辨之美发挥到淋漓尽致,与时时带笑眼神清澈温和的青芽简直是一体两面。
令所见之人都清晰的意识到,此人是她亦不是她,好似春水与孀冰本就该都归其所有。
宋哲与留宿的小刀眼神火热的围在沧浪身边,恳求他再耍一套刀法。
沧浪被吵的烦了,一人给了一脚。
“闭嘴!当老子是练杂耍的吗!”
内里却有点心虚,老子上哪会什么刀法啊。
不过很快又膨胀起来,哼,唯天赋耳罢了!
丁一躲在一个安全距离内偷窥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言语举止如此狂放不羁,不禁以手遮面...头痛!
快还我聪慧美丽坚韧又柔和的大姐姐啊!!
沧浪突然转头,眼神犀利的望了过来。
丁一一惊,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宗旨,裂开嘴角冲他甜甜一笑。
“小小年纪为何如此谄媚?!”
沧浪故意板着脸逗趣道。
“。。。。。。”
心里狠狠呸了一声,丁一无声狂怒: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戍时末,幕遮苍穹,尽色鸦羽。
宋村长家的门悄然打开一条缝隙,闪出两条人影,快速融进夜色里。
沧浪和宋长林一路急行,与三里之外早早藏于荒野之中的宋扬汇合。
三人没有过多交谈,宋长林接过儿子手中的鞭子,亲自驾起了牛车。
依着上午的路线,在火把的照亮下,他们成功来到了村子外。
把牛车交给一直潜伏在附近负责盯人的百顺,并从中了解了孙家的人口分布情况,三人便利落的用布巾蒙上了面。
沧浪冲百顺点点头,做出一副熟识的样子,并未引起他的怀疑。
百顺内心感慨,这种事竟让一个姑娘亲自出马,此女果然不简单啊~
沧浪三人悄然来到孙大成家院外,在宋氏父子深吸口气缓解紧张之际,沧浪已经毫无压力的跃墙入院,轻巧的打开了门,示意俩人快进来。
“......”
“......”
大侄女/妹妹太强,显得我们有点呆啊。
之后的场面可以用沧浪一拖二,并自觉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工种来描述也毫不为过。
在摸进孙大成屋子的刹那,宋扬便按提前被交代的点燃了火折子,火光亮起的瞬间,沧浪看清了躺在床上的两个人,见宋长林点头。
沧浪快速出手捏晕了睡在外侧的妇人。
反手拿下别再身后的砍刀,用刀背捅醒了睡的跟死猪似的孙大成。
孙大成刚睁开眼,就觉眼前寒光一闪,脖间一痛,他他他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了!!!
“敢叫就杀了你。”
一道阴恻恻的年轻声音响起。
孙大成面皮抽动,吓的筛糠似的发抖。
“不不叫,好好汉别杀我!”
“穿衣服下来,敢耍花招的话就让你见识见识是你家人来的速度快还是老子的刀快!”
配合着沧浪的命令,宋长林拿起床边凳子上的衣服扔了过去,全程未发一言,省的日后被认出。
毕竟他们之中只有沧浪会变声,与青芽的一点也不一样。
待孙大成抖抖索索的穿好衣服下床,妻子竟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他腿一软立刻瘫倒在地。
“放心,晕了而已。”
沧浪重新架起刀,不耐烦道,
“别磨蹭,起来坐到桌边的凳子上去!”
等人坐好,沧浪说明了来意。
“雇主不放心你,花钱命我们道上的兄弟来打点。”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嫌恶的单手捏开孙大成的嘴,一抬一拍,药丸便顺着他的喉管咽了下去。
“咳...咳!你,你给我喂的是什么?!”
孙大成企图用手扣嗓子眼,催吐出来。
沧浪抵了抵刀,示意他老实点。
“可惜雇主掏不出买命钱,毕竟死人的嘴最严实了~不过这颗断肠丸也不错,能保你一个月的狗命,如果你没乱说话的话,一个月后,可给你解药。”
“是,是丁守安雇你们来的??”
孙大成眼睛瞪的恨不得脱了框,气喘如风箱。
好你个丁守安啊,上午才威逼利诱完,晚上就来治他!显然是一点也不信任他啊,也是,那样一个阴险小人估计早就想除了自己吧!
“这你别管!不过看在你还算老实的份上,不妨多提醒你一句,还是好好想想一个月之后该如何吧~”
沧浪说完收刀别在身后,向另两人抬了抬下巴,一副撤退的模样。
“好汉别走!别走啊~”
孙大成噌的站起身绕到他们身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您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还请明示啊~,我我有钱,我花钱也雇你们成不?”
“哦?你愿意出多少?我们轻易不做黑吃黑的事,容易坏了声誉~”
沧浪挑起一边眉毛,颇为感兴趣道。
“五两!”
“不不,别走!我出十两!”
“十五两!!再多小的真拿不出来了啊...”
孙大成泪涕横流,跪地祈求。
一方面是害怕自己的小命,一方面是怒火滔天想报仇坑回丁守安!
“行吧~”
沧浪停住脚步,转身大刀阔斧的坐到凳子上,宋扬和宋长林如左右护法般分立左右。
幸好屋子里只有月亮照进来的点点光亮,否则光凭宋扬那掩饰不住的敬佩眼神就容易穿帮,他爹比儿子稍稍好些,至少知道装木讷。
“你先说说你们俩的勾当,我看看怎么帮你。”
沧浪见他犹豫,嘁了声,
“我们刀尖添血替人买命消灾的道上人,什么事没见过,再说我们的规矩是银讫债消,出门就是两条道的陌路人,怎么,还怕我们这群匪报官不成?”
说完低低的笑了起来。
突然,沧浪眼神如刀,手指间不知何时多出一枚炒黄豆,反手弹射出去,几步开外的苍蝇随着咚的一声轻响瞬间被钉在了土墙里。
这一手何止孙大成被唬成了孙子,就是宋扬宋长林二人,也险些惊掉下巴。
这,这...沧浪侄子的身手竟高深至此吗!!
孙大成彻底打消了心中的那点疑虑,便把十七年前的那桩陈年旧案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原来,当初在孙大成被瑞丰赌坊赶出白马镇之后,在里面当账房的丁守安就找到了他,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办件事。
听说是什么事后,孙大成最开始死活不愿意,可架不住丁守安给的太多,也太会拿赌坊扯大旗威胁他。
最后他硬着头皮依照丁守安所示,从白马镇认识的狐朋狗友里挑了一个最废物但家里也最难缠的,骗他一块去勒索个人,赚笔大的。
那人痛快应允,俩人在提前踩好的地点上埋伏,很快就见到了正主。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宋长山。
听到大哥的名字,宋长林险些克制不住,死死捏住拳头才忍了下来。
俩人当然不是县衙新晋捕快的对手,对方不仅身手利落,还有一股子蛮力,他们拼尽了全力也才将他的脸擦破了点皮,自己却被揍的很惨。
孙大成带头苦苦求饶,赌咒发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干这事,因为家人生病急缺钱才犯了糊涂。
宋长山本就侠心义胆,见二人劫的是自己这样高壮的年轻汉子便猜测俩人可能真的是第一次作案。
警告他们会一直注意二人行踪,就此饶了他们一回,匆匆往家赶去。
宋长山走后孙大成把那人骗到附近无人处,趁人不备拿起石头发狠的哐哐几下把他砸死了。
随后与藏在暗处的丁守安一起,把人埋在了附近的荒地里。
至此,这件栽赃陷害的命案就办成了。
“后续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后来我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去找丁守安再要点好处费时,意外打听到丁守安竟娶了宋捕快的未婚妻,我才隐约明白了他这么做的目的。”
孙大成心有余悸的道完了这件压在他胸口十几年的石头,终于能痛快的喘口气。
沧浪露在外面的眼睛危险的眯起,又睁开,克制了想宰人的冲动。
轻描淡写道,
“我当什么事呢...这好办,你告诉我埋尸地点,我替你处理掉并给你找个稳妥的人证以防万一。
以后丁守安再来找你你就装傻当作从来没参与过这件事就好。”
说完便张开了手。
孙大成反应过来。
“哦、哦,好的,小的这就去拿钱。”
原本还担心这伙人会明抢,因此从暗格里掏钱掏的战战兢兢。
好在,还真是盗亦有道啊,他们收了十五两就真的走了。
“哎哎,大侠,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一个月后那丁守安又想出什么法子来对付我呢?额,还有,能不能现在就把解药给我啊,您都帮我解决了我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的!”
沧浪开门的手顿住,实在懒得应付这种货色。随口挑拨道,
“一个月后自会给你,至于那姓丁的,估计会利用这一个月想办法把你送进去吧~”
说完便一刻不停的果断走了。
月上中天,三人乘着牛车,连夜赶到了孙大成交代的地方。
在满腔的仇恨下,宋长林和宋扬丝毫无惧的把附近的土地一锄锄的挖了个遍,直到一个时辰后。
他们终于挖到了一具穿着衣服的白骨。
“看来那孙大成没有骗我们。行了,过两天,你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找他谈判了。”
把白骨又重新找了个地方埋在了路的另一边,沧浪掏出预备给孙大成写罪状画押的纸笔,提笔磕磕绊绊写下了他们的杀人过程,随着白骨一块掩埋好。
做完这些事,不知为何,心口闷闷的。
三人一路无话的赶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