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鸣,暴雨如注,海浪如同凶猛的野兽,不断冲击着破碎的船体。
我在海水中挣扎,冰冷刺骨的海水灌进嘴里,呛得我几乎窒息。眼前一片漆黑,只有模糊的海浪翻滚和雨点打在水面的声音。
突然,一只手紧紧抓住我,力量坚韧又有力。是她,Aysimary。她的动作迅速而果断,像海洋中的猎手,毫无畏惧地带着我游向远方。
海水猛地被我们划开,暴风雨下的海面被打碎成无数碎银。我们游过破碎的船只残骸,也穿越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恶梦。
那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景象。
塑料袋在海浪中飘散,像无数死亡的幽灵随波逐流。它们缠绕在漂浮的塑料瓶、废弃的渔网和破损的泡沫塑料块之间,随着海流缓缓漂移。
我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腐臭味,那是海水中混杂着化学物质和腐烂生物的气息。漂浮的油污渗出暗黄色的液体,铺展开一层薄膜,粘稠而油腻,映照着灰蒙的天空。
废弃的工业桶破裂,里面的液体缓缓泄漏,染黑了水面,像一团无法驱散的阴影。
鱼尸浮在水面,身上缠满塑料碎片和渔网,肿胀的腹部鼓起,腐烂的□□在水中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海鸥盘旋于腐尸上方,发出尖锐而凄厉的叫声。
我们划水穿过这片灾难的海域,身体不时被漂浮的垃圾割破皮肤,带来灼烧般的疼痛。每吸一口气,都是令人窒息的恶臭。
我看着Aysimary,她的表情凝重,眼中闪烁着愤怒和痛苦的光芒。
“这些,是人类留下的。”她的声音低沉而悲凉,“我们的海洋正在被毁灭,连我族人也无法逃脱。”
我想说些什么,却被一块破旧的塑料板划破了手指,鲜血在水中化作暗红色的涟漪。
“小心。”
她叹息着,将我的手握住,她轻轻抚摸着我被划破的手指,指尖传来一股温热,像是来自深海的温柔波动。那细微的热度缓缓渗入我的肌肤,鲜血在水中逐渐淡去,伤口如被海水轻抚般迅速愈合。
“我们属于海洋,它赋予了我们生命,也赐予我们治愈的力量。但它现在正在消亡。”
“这些垃圾,要是凭我们的技术……”
“十年也弄不完。”
她的眼神透露出担忧,但由于海面风浪未平,她带着我继续游向远方。雨水夹杂着海水,滴在脸上冷得刺骨。暴风雨像猛兽般咆哮着,雷光划破天空,映照着我们孤独的身影。
终于,在她坚韧的带领下,我们到达了彼岸——一座废弃的工业厂房。
她迅速生起篝火,火光在黑暗中摇曳,像一束温暖的光,驱散着身边的寒冷和绝望。
我蜷缩在火边,望着那片被人类破坏得面目全非的海洋,心中充满了痛楚和无力。
Aysimary坐在我身边,静静地看着火焰,眼神里藏着复杂的情感。我们都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暴风雨和一次落水,这是一场人与自然、人与生命的较量。
“不能再让海洋……这样下去了。”我终于说道。
她没有说话。
篝火旁,废弃工厂的冷墙映着跳动的火光,空气中弥漫着焦木的香气。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洒进来,银白色的光辉与火光交织,形成梦幻般的光影。
我伸出那只刚才在海里被垃圾划破的手,细看之下,伤口竟然已经完全消失了,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那种迅速愈合的速度,远远超出了人类正常的修复能力。
我心中隐隐联想到永生基因项目——这种愈合能力的实现,已经达成我们永生基因的第二阶段目标:延长寿命并使轻微伤口自愈。这份力量,正是人类科学一直梦寐以求的奇迹,而她,却将它作为自己的本能悄然存在着。
“你的能力,可以治愈多深的伤口?”我不自觉地问出口。
她笑了笑,轻轻脱下外衫,随手放在一旁篝火旁烘烤。随着衣袖被卷起,原本隐藏在手背上的伤口逐渐显露出来,那伤口并非仅限于手背,而是一路蔓延,延伸到她的小臂,宛如一道细长的疤痕纹理,只是目前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像这样深的伤口,需要三天愈合,”她说:“在我们的族群里,领地的争斗在所难免,如果受伤的领主没办法快速愈合自己的伤口,往往下场很惨。我们也能够自愈一些脏器的疾病,但是目前随着海水污染越来越严重,自愈速度也受到了影响。这也是为什么我必须尽快找到我最开始的血清,帮助我母亲恢复健康。如果没有那瓶血清,她很难撑过这个冬天。”
她坐在我身边,眼神柔和,轻轻张开嘴唇,歌声便如海浪般涌来,缓缓拍打在我的心底。她的声音清澈透明,宛如水晶泉水流淌,带着幽深海底的神秘和宁静,又似海风拂过夜幕,轻柔而又富有穿透力。
那歌声里有海洋的呼吸,波涛的低语,鱼儿嬉戏时的欢快,也有深海沉静的孤独。她唱得缓缓低吟,旋律时而轻柔飘逸,时而高亢激昂,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魔力,仿佛能穿越时空,把我带往她的故乡——那个蔚蓝且神秘的海底世界。
我静静聆听,感受到她歌声中蕴藏的悲欢离合和对自由的渴望,那是一种只属于人鱼的纯净语言,无需翻译,却深入灵魂。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庞,月光给她披上银色的轻纱,而她的歌声,在这荒废的工厂里,像一曲来自海洋深处的祈愿,温暖而永恒。
她低声说道:“这是我妈妈小时候唱给我听的歌。”
我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柔:“很特别。”
她微微一笑,眼角带着些许怀念:“她的声音就像这歌声一样,温暖坚定。每当我害怕,听着她唱,心就会安定下来。”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谢谢你,把这份温暖带给我。”
她的脸映着篝火的红光,泛起柔和的红晕。她往我的身边靠了靠,我索性伸出手,轻轻将她搂到膝上。
她先是一愣,眼眸微微睁大,随后轻轻闭上,似乎在感受这份难得的温暖。
她将握拳的手掌缓缓摊开,一个发卡显现出来——是我在苹果咖啡馆送她的。
我帮她捋了捋鬓边被海水沾湿的碎发,轻轻为她别上那枚发卡。
篝火的火光柔和地照亮她的脸庞,那红晕仿佛更加深了几分,温柔而真实。
歌声再次响起,在篝火和月光交织的夜晚,像潮水般包围着我,带来一丝无法言说的安心。
“你后面打算怎么样?”她问。
“你的母亲,在哪里?”
“她还在深海,那个我们世代守护的珊瑚礁附近。”
“带我去见她。”
“什么?”
“血清拿不到,你这样总是抽自己的血不是办法,我懂医,”我坚定道:“带我见她。之后,我打算帮你们,直到你母亲的病有眉目。Trond疯了,很可能要把你的消息当新闻透露出去。后面,不要去陆地了,离开人类活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