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过饭周老汉便带着周禾周林去找村正,村正家在村里主街正中间的位置,门口是一条又宽又笔直的青石板路。
进了村正家的大门是一面福寿延年的影壁,过了二门才到村正家会客的地方。
周老汉带着两个孩子在中堂等了一会,村正周良柱才进来。
周良柱身宽体胖,一副笑面佛的样子,笑呵呵地说:“克强叔来了。”
说罢又指着周禾说:“这是你孙女吧,都长这么大了。”
周老汉连忙对周禾说:“这是你良柱伯,快叫人。”
周禾与周林一道叫了声“良柱伯”,周良柱才像刚看见周林一样,指着他问:“这是?”
周老汉笑着说:“这就是叔求你的第二件事,等下咱一块说。”
周良柱了然,便招呼周老汉坐下。
周老汉对周禾说:“禾娃,你带着林娃出去耍一下,爷跟你伯说会话。”
等周禾和周林出去了,周老汉忙说:“良柱,叔知道这村塾里面没有女娃上学,但你看叔屋里现在就这一个娃了,总不能叫她当个睁眼瞎吧。”
周良柱没说话,周老汉继续说:“也就是你厚道,想着叔才愿意帮叔给厚坤说几句话。今个叔来除了是想叫你帮忙说话,还想叫你给写上一个文书,叔好给林娃上户口。”
周良柱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户口这事咱先缓着,这男娃是?”
周老汉把那天捡周林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略去了周林是大户人家孩子的事情,只说了这孩子父母双亡,一路要饭晕死在榆树底下。
周良柱沉吟一声,缓声道:“倒也是个可怜孩子,可没个由头户口也不是说上就上的。”
周老汉又说:“叔都想好了,你就说他是我大哥家的孙子。我大哥那人你也知道,这辈子就生了一个儿,被官家征召服民役去,没留个后人就没了。后来渭河发洪水,差一点就淹到咱村子了,我大哥二话不说带着一伙人去检修堤坝,后来叫洪水冲走了。这一家人可怜那,你就当是我大哥流落在外的孙子现在寻回来了,给写个证明文书。”
周良柱想起这事不免有些感伤:“那年我才二十岁,我爹跟着建强伯去大坝上,要不是他们这一伙人,咱也活不下来呐。”
周老汉见此,趁热打铁地说:“叔也是想给我大哥家留个后,等我百年以后有个能祭奠的人。”
周良柱摸着胡子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些年不少人口流落在外,官家也支持人口回迁,是这那我写上一个证明文书。”
说完,周良柱喊来丫鬟取来笔墨纸砚,当场就写了一封证明文书,盖好印交给周老汉。
周老汉把文书叠好放进布袋里面,对周良柱说:“良柱,那咱现在就去找厚坤,一下把这两娃上学的事交代了。”
周良柱有些惊讶:“周林也上学?”
周老汉笑着说:“咱也不多想,叫两娃都认点字。”
周良柱理解,便跟着周老汉一块出去,叫着在门口玩的两人一块往村塾去。
村塾里,周厚坤正带着娃娃们学论语,一个一个摇头晃脑的。
周友文正开小差,余光瞥见自己爹过来,以为是他知道自己被周禾这个丫头打了的事,紧张地背都绷起来了。
看了一会,发现没找他的事,便又放松了一些。
周厚坤让娃娃们自己背诵,又安排周友文管理学里的纪律后便出去了。
一阵寒暄过后,周良柱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周厚坤仍是不松口:“从古至今就没有男女一块上学的道理。”
周老汉急的说:“人家县里都开女学堂了,你现在还说这话。”
周厚坤不紧不慢地说:“县里的女学堂我也略有耳闻,可人家是女学生在一快上课,男学生在一块上课,男女互不打搅。周禾一个女娃,咋能跟男娃们在一块上课呢,这传出去叫什么样子?”
周良柱出来打圆场道:“娃娃们都小么,再说周禾就上两年学识个字,等大了就不学了。”
周厚坤说:“那咱先说好了,启蒙以后就不念了。”
周老汉说:“那肯定了,咱又不是钱多的烧哩。”
谈好之后,周老汉把两个孩子放在村塾里就回去了。
周厚坤把周禾周林带到学里,把两人安排到后面的空位上,便开始上课。
周友文看到后,忙写了一张纸条扔给周禾:“你咋来了?”
周禾还不识字,便问周林懂不懂。
周林把纸条念出来后,周禾便让周林代笔写了三个字“要你管”扔给周友文。
周友文也不在意,又扔过来一张:“夫子咋同意你来上学?”
周禾正准备让周林读,周厚坤咳嗽了一声,三人连忙做好听讲。
周厚坤拿了两张三字经交给周禾周林,带着他们两个读了一遍,周禾看着纸上的字只觉得头都大了,连忙学着周友文平常的样子摇头晃脑起来,果然觉得缓解了许多。
周厚坤问周林:“你认得多少字?”
周林说:“只学了千字文,略懂一点。”
周厚坤便让周林带着周禾读三字经,并且给周禾安排了背诵默写的任务,周禾听了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黑乎乎的一张纸,七天不仅要会读还要会背,老天爷啊,要是让我知道上学是干这种事,打死我我也不愿意来。
好容易挨到下学,周禾就学会了三字经的前四句,这四句里除了一个之字她混了个眼熟,别的写出来总是缺胳膊少腿的。
周友文下学后跑到周禾的座位上,看到她写的歪七扭八,左边少个笔画右边落个点的字,又是好一顿笑,忙把自己的毛笔掏出来,沾了点唾沫把周禾写出来的错字全圈出来,气的周禾又追着他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