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一针一线中溜走,转眼已经到八月末,老天爷终于露出了笑脸,不再呜呜呜的哭个不停。
相对的,洪灾治理也到了收尾的阶段,大坝再次被加固,人们的家也从烂泥中挖了出来,朝廷给了银子,让人们重筑自己的家园。
一片欣欣向荣之际,李媖禾也未闲着。李府要设宴送别朝廷派来救济的官员,李媖禾作为宴会上活跃气氛的舞女,正和其他女子被嬷嬷看管着练舞。
李媖禾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在这种宴会上,自己哪里单纯的是来跳舞的呢?晚上,李媖禾曾无数次透过铜镜看现在的自己:发丝乌黑发亮,脸蛋红润有光泽,皮肤细腻,就连因劳作布满老茧的手,也被牛奶泡的细腻无比。恐怕,曾经的熟人,也难认出现在的自己吧。李媖禾自嘲的想。
在乡里,十八岁未嫁的自己,守着母亲过日子,是人们饭后闲言碎语的一大提供者,但她觉得自己过的还行,日子虽然紧巴巴的吧,但村里人都差不多,谁家就比谁家多几个碗,多几亩地,自己只去过镇上,镇上也有种地的,再大的地方自己也没去过。
直到今年这场洪涝,她发觉,原来自己这么渺小啊!那一块块土地,人忙忙碌碌的在上面盖房子,种庄稼,就是这块地的主人。但泼天的洪水盖了下来,什么都没有了。人们惊的四处逃散,和地上受惊的蚂蚁好像没什么区别。
现在呢,自己吃穿不愁,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院子里,像家养的小鸟一样,来客人了,就给客人展示一下,客人若是看上自己了,也是可以拿走的。哪里还像一个人呢?分明就是一个物件。
屋里的烛火闪了闪,李媖禾恍若梦醒,从桌前起身,抬腿走到了床边,躺下。
被子很柔软,也很暖和,盖在身上轻飘飘的,还香香的。
街上的乞丐会为了一口吃的拳打脚踢,隔壁邻居会为了一个碗在门口破口大骂,街上的人们遇到了贵人的马车赶紧躲在两边,人为了生存,好像都不是那么的有尊严。自己现在也没有了尊严,大概自己也是为了生存吧。
窗外的蝉又叫了几声,李媖禾想着想着,什么时候睡着的蝉不知道,她也不知道。
中午,李媖禾坐在院子里绣帕子,一只白猫蹲在桌子上,它的主人也坐在桌边,两双眼睛盯着李媖禾手里的帕子。
中午是难得的空闲,李媖禾把它用在了绣活上。绣活对于自己来说,更像是一种放松的方式。
但旁边的这位小姐明显不这么认为。
前阵子自己给她绣了个荷包,拿了过去。过些日子,这位小姐又来了。当时自己正因为母亲病了,忙的焦头烂额,着急的直上火。府里她们娘俩的身份,都避恐不及,哪会好好的医治呢?
小姐知道了以后,立马让丫鬟去请了府医过来,让他用好药好好医治自己母亲,作为对小姐的答谢,自己又答应给她绣一方帕子。
一开始李青黛坐在李媖禾旁边,李媖禾也很纳闷,但她知趣的没有问,任李青黛和白咪盯着自己。
到底是少女,尤其还是心里藏着事的少女,李青黛偶尔也会忍不住,和李媖禾说一些自己的事情。
就这样,李媖禾知道了那位冯公子,最近在京城行商,给李青黛捎来了许多京城流行的玩意儿。少女能作为回礼的,无非是自己动手做的、“满是心意”的女红。
但李青黛真的不擅长,上次让李媖禾替自己做,岳佩兰是知道的,但也没说什么。这次,李青黛又来了,让李媖禾替自己绣一方帕子送给冯公子。
至于李青黛为什么坐在这里,李媖禾猜,在自己这里,李青黛可以躲过练女红。
在就在吧,李媖禾悄悄告诉自己。这个小姐倒不是那种刁蛮任性的,和她养的那只白咪还挺像的。谁会不喜欢一只小白咪呢?还是两只。
当然,小姐也不是一直都盯着自己看的。更多时候,小姐是拿着一些账本和算盘,在那里“噼里啪啦”的一顿算。嫁过去后作为家里的当家夫人,管家之事自然得是会的。但小姐说,自己更多是喜欢算账,喜欢管家。手里握着钱,谁会不喜欢呢?李媖禾暗暗地想。
对于李青黛做的一切,岳佩兰自然是知道的。身旁的嬷嬷倒是着急了,“小姐整天和这个丫头混在一起,不习女红,这……”
岳佩兰不着急,“这有什么,青黛交什么朋友,她自然是会分辨对方值不值得自己交往的。至于女红……”
岳佩兰缓缓翻过一页账本,“青黛嫁过去又不是给他们家当绣女的,会不会又有什么。和女红比起来,管家之事才是她该学的。”
“过些日子,嬷嬷找个有经验的,教教青黛怎么和婆母、妯娌相处,虽然有李家在,但就怕有那个不长眼的,欺负了青黛,青黛还不知道怎么反击。”
身旁的嬷嬷脑子里过了一遍合适的人,有了想法,应了下来。